第38章

元景和潘建軍犧牲了一夜的工夫,将那地窯裏的物品統統轉移到陶勇國的那個四合院裏,在這四合院裏,兩人進行了分贓。

潘建軍說不要的,可元景又怎會一人獨吞,本就是不義之財,分出去一半他一點不心疼,何況拿了那一半,潘建軍會将這事捅出去?當然得替他一起保密了。

有好幾件青銅器和瓷器,還有一些字畫,元景也看不出價值,只能以後找人鑒定一下,他提議道:“如果這幾件東西價值比較大的話,以後有機會捐掉吧。”

潘建軍搓着手直樂,沒有不從的:“我聽元景你的,到現在還跟做夢似的,”說着還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叫出來,“我真的發財了!”

雖然跟其他人相比他不缺錢花,可身上也最多大幾百塊的,可現在光是分給他的那一半,銀元和金條兌出去的話,得要好幾萬吧,這還沒算其他的文物首飾,那個鄭大力,心夠黑,也夠貪。

“這些金條銀元幫我找人換成錢吧。”元景将這部分東西挪出來。

“好的,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兩人将剩下東西分別裝箱,元景又花了幾天工夫,将這些東西像螞蟻搬家似的,避開他爸的目光偷運到他的房間裏,塞到了床底下,等待将來某一日見光,這些東西越往後價值越高,反而那些金條銀元,還是換成錢現在花出去合算點。

為着這些文物,他還特地找資料看要如何保存,這些是要留給後人的,他不能成為禍害它們的罪人。

這些事情元景沒告訴季父,因為季父這人性子太正了,哪怕在農場受了那麽大的罪,被季父知道,肯定讓元景上繳國家,可元景性子裏還帶了點末世裏的桀骜。

就不知道鄭大力什麽時候才能發現,他那房子地窯裏的寶貝全不見了。

鄭大力的确顧不得那房子裏的東西,他藏得隐秘,相信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就連枕邊人沈慧娟,他都沒透露過半個字,能讓第二人知道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他這輩子最驕傲的事,一是撬了大學教授的漂亮老婆,二就是守着那一地窯的寶貝,他最大的愛好就是無人時跑去那宅子地窯裏,把那些寶貝金條一件件地撫摸一遍,等待能有見光的一日。

忙忙碌碌,終于找着稍遠一點的房子,将家搬過去,又給兩個孩子辦好轉學手續進入新學校,除了鄭老大心頭有點不痛快,一家子人住進寬敞的新家後都松了口氣,離了那些老鄰居老鄉鄰,應該沒人再知道他家的事了吧。

沈慧娟臉上又重新露出笑容,可經此一事,鄭華身上多了幾絲陰郁的氣息,變得似乎有些叛逆了。

“奸生子”三個字,像詛咒一樣懸挂在他頭頂之上,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落下來,心底深處,甚至怨怪上他的母親,為何要讓他背上這樣不名譽的出身?

安頓好後鄭大力終于想起藏寶貝的宅子,上次過去太匆忙,也不知有沒有露馬腳,鄭大力抽了個空又去了趟那宅子,一打開門進去鄭大力就眼皮直跳,有種不詳的預感。

往廚房走去時,發現院子裏長的雜草有被踩踏的痕跡,鄭大力臉色頓時變了,跑到廚房眼睛一掃,就發現那水缸明顯挪了個位置,因為灰塵的痕跡可以看得非常分明,鄭大力的臉色青了。

顧不得動靜大,鄭大力用力拉開地窯上的板塊,嘩啦一聲,就趕緊打下手電筒往裏面掃,看到空蕩蕩的地窯,鄭大力“啊——”地慘叫一聲,兩眼一翻,就一頭栽倒在地,人沒昏死過去,可他恨不得昏一昏,倒在地上全無爬起來的力氣了。

“被偷了?哈哈,全被偷光了?是誰?誰敢偷我鄭大力的東西!”

這天沈慧娟左等右等,等不到鄭大力回來吃晚飯,讓鄭老大去他爸上班的地方看看,結果聽說鄭大力下午就請了假出去了,再沒回來,沈慧娟只得讓孩子們先吃飯,吃完了再去鄭父常去的地方找一找。

結果到了深夜十二點鐘,鄭大力才跟游魂似地回了家,一回了家就撲嗵一聲倒在地上,睡得不安穩聽到動靜的沈慧娟爬起來一看,尖叫一聲把家裏的人都驚醒了,紛紛跑出來,就看到鄭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慌得他們趕緊将鄭父往醫院送。

鄭大力中風了。

沈慧娟感覺天都塌下來了,鄭大力可是家裏的頂梁柱,他倒下來了,讓他們娘幾個可怎麽活?

整個鄭家籠罩上一層陰雲,不過随着鄭父的倒下,鄭家的不平靜這才剛開始,藏在水面下的矛盾會一一爆發出來。

元景也知道鄭大力中風了,潘建軍依舊留了人關注鄭家的情況,鄭大力從那宅子回去後就中風送醫院,他一清二楚,并且很能理解,試想誰積心處慮攢了一地窯的寶貝,被不明人士一夜搬空了,偏還不能報案追兇,可不得把自己給氣得中風了。

元景笑了笑,随後就将鄭家的事丢開一邊了,鄭家如此,已不值得他再花這麽多心力去關注了,還是抓緊時間多學點東西,不僅自己學到了知識,就是季父也會非常高興。

學期結束,元景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績,同時中醫也沒放松,張河柳非常驕傲,決定暑假裏帶徒弟去實踐實踐。

姜青山也從部隊裏回來待了幾天,當然是住進元景的四合院裏了,之前那批金條銀元出手後,元景又讓潘建軍幫他買了另一座四合院,那座四合院最後是留着自住還是派其他用場,元景還沒決定好,到時再說。

包括自住的,還有用季父存折裏那筆補的工資買的四合院,元景手上已有三座了,他有時候覺得,就是現在什麽都不幹了,以後坐等四合院升值,這輩子也能好吃好喝的了。

季父第一次見到這個時常被兒子在信中提起的年輕人,他是非常欣賞并感激的,聽兒子的意思,有姜青山幫忙,他才能在紅星生産隊紮下根,也是姜青山帶着他打獵,才能改善他們父子倆的生活,所以對姜青山的印象非常好。

這一見面,果然是個非常英俊挺拔的小夥子:“小姜是吧,常聽小景提起你,要不是你在部隊裏,我早該見見你,我替小景謝謝小姜你。”

姜青山見到季父時心裏直打鼓,緊張得手心裏都冒汗了,面對敵人開槍射擊時都沒這麽過,他知道,別看現在季父對自己非常好,可一旦季父知道自己打的什麽主意時,便會橫眉怒目再不讓自己登門了吧。

姜青山暗暗将貼着衣服的手掌心使勁在衣服上蹭了蹭,擦掉手心裏的汗,然後給季父行了個軍禮,覺得太過嚴肅後又趕緊放下,努力扯了個笑容讓自己變得溫和一些:“季叔叔過獎了,是我該謝謝元景才是,我回部隊那兩年,一直是元景幫我照顧我媽。”

季父心道這是應該的,兒子還住在人家家裏面呢:“別光站着了,趕緊坐啊,小景給小姜倒茶,坐下說說話,別拘謹。對了,小姜什麽時候把你媽接過來,我聽小景說了,這座四合院你也出了錢的,而且這麽大的宅子,就我跟小景兩人住,實在太空了,多個人多熱鬧些。”

元景早跟季父打了伏筆的,季父也很贊同。

姜青山老老實實坐下,不過腰杆依舊挺得筆直,跟向上級彙報情況似的:“我說了好幾回勸我媽搬過來,可我媽舍不得離開老家,而且今年隊裏分産到戶了,我媽分到兩畝地,挺有幹勁的,舍不得剛到手的地。”

季父聽得笑了:“我能理解你媽的想法,對咱們國家的農民來說,土地那就是根,你媽實在不願意,先多跟你家親戚和鄉鄰聯系一下,請他們幫忙照應着,慢慢勸說,也許過幾年就會松動了。”

“诶,我聽叔叔的。”姜青山老實點頭,他心裏也的确這麽想的,正好他現在也沒安定下來,沒他在,估計他媽住得不會安心。

季父又關心了他工作的事,元景出來,就看到姜青山有問必答,乖得不得了,不由好笑。

走過去将茶杯放兩人面前,拍了記姜青山的肩膀,心虛的姜青山連忙觑了眼季父,發現季父沒什麽異常,這才對元景露出一個笑臉,完全不同于之前硬扯出來的僵硬。

“爸,別問了,姜哥剛回來,不如我們今天出去吃烤鴨吧。”

“好,聽小景的,我們出去吃。”季父沒有不同意的。

出去逛街吃飯,處的時間長了,又有元景在中間,姜青山慢慢放松下來,自己心思先不去說,将季父當成長輩敬重那是絕沒問題的,而且觀察下來,季父是位溫和可親的長輩,又很有學識,與季父說話并不會無聊。

季父應該是和張河柳張老還有何景東何老差不多的人物,能與當初牛棚裏幾位老人相處得好,也能與季父相處融洽。

元景因為師父那邊還有任務,所以不能一直在家,所以接下來幾天,還是姜青山孝敬季父的時候多,季父也真心實意地喜歡上這個青年,心裏将他當成另一個兒子來看待了,兩家的關系也差不離了。

元景跟師父說過姜青山回來的事,所以還是盡可能地抽出時間多陪陪他,畢竟他一走的話又不知幾時才能回。

明天就要走了,姜青山十分不舍,晚飯過去,兩人出去散步,元景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主動開口問:“姜哥,你這是怎麽了?”

姜青山下了決心開口,再不說就要沒時間了:“元景,我接下來就要調去南邊的軍區了,再回來只能是請探親假回來了,這一走不知……南邊邊境那裏也有些不安寧。”

元景聽得眉心一跳,模煳的記憶經姜青山提醒,他想起來了,建國初期沒多久,華國跟越國打過一場仗,是接下來就要開戰了嗎?姜哥要上戰場?

但他一個一心鑽研醫術的學生沒辦法問是不是要打仗了,元景站住了,擡眼看向面前這男人,心裏生出絲絲不舍,還有許多擔憂,上了戰場,子彈可沒長眼睛,姜青山這一去會是什麽結果?

可他又沒辦法叫姜青山不上戰場,不說這違背姜青山自己的責任感,就是他也沒辦法說出讓他當逃兵的話,要知道在末世裏那一場場戰鬥,他自己都從未退縮過,又如何要求姜青山?

看元景不說話,姜青山以為他不高興,将感情隐在眼睛深處,擡頭摸了摸元景腦袋:“別擔心,這是正常的調任,就是怕短時間沒辦法回來了,我媽那裏也要你多關照一下了。”

元景扯了一抹笑:“你也不早點說,早說的話我給你準備點能用得上的藥丸子。算了,等到那邊你給我寫信,我制好了藥丸子再給你寄去,剛到那邊,就怕你水土不服。”

“好,讓元景你費心了。”

“我沒讓你費心嗎?”

姜青山笑了,可眼睛深處壓抑着更濃的感情,快在盛不下溢出來了,他多想不顧一切地說出來,可是他不能,他很可能是要上戰場的,萬一他在戰場上出了事不能回來了呢?那讓元景該如何承受?

所以還是這樣吧,讓元景什麽都不知道的好,元景身邊還有其他朋友,京城這邊還有張老照顧,如今又和季父團聚,元景一定可以過得很好的。

可最終還是沒忍住,伸手抱住元景,用力抱了一下,又迅速放開:“如果我有個弟弟,一定會像元景你這樣的,對自己弟弟怎能不費心?元景,你要好好的,勇國就在前面等我,我不回去跟季叔叔道別了,你們都要保重。”

姜青山說完就決絕地轉身往外面大步走去,不再給元景機會說什麽。

這時元景才發現巷子外面停了輛軍車,沒想到分離就在眼前,姜青山的話更讓他忍不住要落淚,看着姜青山的背影,元景的視線還是模煳了,他突然大聲叫喊:“姜哥,我會等你回來了,平安回來!”

姜青山渾身一振,腳步滞了一下,可硬是忍住回頭的欲望,以更快的速度往車子走去,到了車子跟前拉開車門坐進去,聲音沙啞道:“開車。”

陶勇國說不出話,因為姜青山兩眼通紅,當年他受傷退下來都沒有如此,終究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無聲安慰了一下,然後發動車子駛出去。

元景追到巷子口只看到一個車屁股,再沒有姜青山的身影。

直到車子消失不見,元景伸手往臉上一抹,指尖都是淚水,元景只覺心口鈍鈍的,他以為還有足夠的時間考慮怎麽處理他與姜青山之間的事,可現實告訴他,這個時間很可能很短。

他能接受餘下的幾十年時間裏沒有姜青山相伴嗎?胸口的感覺已經告訴他了。

他該做些什麽來補救?

元景只猶豫了幾秒鐘,就迅速轉身回去,他以為自己學醫的速度夠快了,現在看來還遠遠不夠,他需要加倍的努力,盡快地提升自己的醫術,成為一名合格的甚至是優秀的醫生。

他希望戰争來得再晚一點,讓他能多學點,他希望姜青山晚一點上戰場,讓他能夠更從容一些。

等元景回家,臉上的淚水已不見了,只是眼眶有些發紅,季父奇怪怎只有兒子一人回來了,元景淺笑道:“爸,姜哥回部隊了,這次休的時間長一點,是因為他要調到南方軍區去了,以後只怕沒多少時間回來了。爸,我去看書了。”

“好,去吧。”季父雖可惜不能時常見到小姜,但知道軍人天職使然,必須服從命令的,那些軍人哪一個不是天南海北的。

從這一天起,元景變得更加勤奮了,如果說原來投入百分百的精力,那現在就是一百二,甚至是一百五的精力。

季父發現了,沒辦法阻止兒子讓他放松學習,只能趁他還沒上班的時候多做些好吃的有營養的,給兒子補充一下。

張河柳也發現了,原本就欣喜于元景的學習能力,沒想到又來一個爆發式的增長,自然更加高興,但一個月下來,發現元景明顯削瘦了些,一向對弟子嚴格要求的張河柳都忍不住勸弟子。

“元景啊,你學習速度夠快的了,就這半年的成長抵得上別人三四年的工夫,別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得勞逸結合,免得自己身體先垮了,再好的醫術也沒用,沒看師父現在沒辦法再用金針刺穴,改用銀針了,你可不能跟師父學。”

元景知道師父是為自己好,笑道:“師父放心吧,我心裏有數,正好我要制一批藥,師父來監督我吧。”

“好,好。”張河柳高興應道。

制的藥丸子當然多數是給姜青山準備的,他去了那邊就回信了,接到信元景就開始搜集藥材,邊制藥邊與張河柳探讨,如今再制藥丸子,可比當初在紅星生産隊時水平高很多。

藥丸子制好就給姜青山那邊寄去了,寄了很多,因為陶勇國也調過去了,他們兩個都用不完,還可以給戰友使用。

到年底的時候,元景已修完了大半的課程,中醫上就更不用說了,用張河柳的話說,若非舍不得,他的弟子已經可以出師了,病人需要金針針灸的,張河柳都是讓自己弟子季元景上。

所以在京城的一些圈子中,季元景已小有名氣了,不少人知道,這個學西醫的醫學生,還師從中醫大拿,習得一身好中醫,尤擅長金針刺穴,這方面可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百忙之中,元景還抽出時間關注新聞,不免發現随着華國與蘇聯關系的惡化,華國與越國邊境關系緊張起來,他知道那場戰争已迫不眉睫了。

果然,七九年二月,華國對越國的自衛反擊戰打響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