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如今巴爾斯莊園裏,只剩下羅蘭德與安妮,孤男寡女共處一屋,必須要比平日更加倍謹慎,才不至于逾越禮教。

除了起居室、藏書室和廚房,其他的房間只得放棄整理,然而光是打掃這三個房間也就夠安妮忙的。

然而她依然遵照過去規律的作息,到了晚上準時到藏書室報到,午夜時分也必定退下,回房間就寝。

在沒有其他人的幹擾下,羅蘭德比以往自由多了,他放下主人的身段,當安妮工作的時候,他經常出其不意在她身後出現偷襲她。

“安妮,今晚可以陪我守夜嗎?”他在廚房裏抓住她,摟進懷裏。

“什麽?”

“放心,我不會侵犯你,今晚我覺得興致高昂,想徹夜狂歡,你願意留下來陪我嗎?”羅蘭德眼裏寫滿了期盼。

一個潔身自愛、重視名譽的好女孩應該拒絕這種邀請,可是安妮的舌頭背叛了她。

“是的,主人。”

“好極了,我想你應該穿上最漂亮的衣裳,我們在起居室裏開個慶祝會吧!”

安妮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因為他的表現反常,一改過去陰郁的脾氣,整個人顯得相當開朗。可是她心裏也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找不出值得懷疑的理由。

到了約定的時間,安妮換上一件淺綠色的禮服,将頭發绾成希臘式的低髻,前往起居室;她事先已經在房間裏預備了點心和酒。

羅蘭德見到她,雙目炯炯有神,稱贊道:“你實在太美了。”

安妮投進他的懷中,嫣然一笑,“多謝誇獎。”

這一晚上,羅蘭德比平日話多上幾倍,言詞風趣幽默,将安妮逗得發笑不止。

“安妮,把這一杯喝下去吧。”他又替她斟上一杯,柔聲哄道。

“不……我不行了。”安妮醉态可掬地倒在沙發椅上,不勝酒力的嬌态惹人疼憐。

羅蘭德卻不肯輕易放過她。“陪我喝這最後一杯。”

“我喝太多了,真的不……”

羅蘭德—口氣将酒全倒進嘴裏,然後伏在她身上,搜尋她的紅唇。

安妮的意識開始模糊,任憑他将紅酒強灌入她的口中。

羅蘭德并未停下動作,他以唇含住她的唇,輕輕的吸吮,動作緩慢而輕柔。

安妮不由自主地回應他的熱情,酒精在她體內起了奇妙的作用,她全身都像是被點燃的火球。

離開她的唇,他移向她秀麗的臉龐,含住她的耳垂逗弄了一會兒,她不禁嘤咛了一聲。

他的唇往上移,吻上她的額、她的眼、她的鼻尖,慢慢地滑落到她白皙的頸項,在她的肩頭上流連,一面動手解開她胸前的帶子。

安妮完全臣服在他的熱吻裏,任憑他為所欲為。

雪白美麗的胸脯令羅蘭德目眩神迷,他迷失于她的雙峰之間。用臉頰去感覺她的顫抖,用鼻去呼吸她的體香……

安妮睡着了。

直到确定懷裏的人兒沉沉睡去,羅蘭德倏地停止動作,不再繼續下去,反而細心地替她整理好衣服。

“原諒我,親愛的。”羅蘭德在她耳畔柔情地低語,“我愛你,安妮,所以我必須這麽做。”

熟睡的她當然毫不知情,接下來只有等待天亮了。

安妮作了一個噩夢,在夢境中,她被困在一團迷霧裏,茫然無助。她到處尋找出口,總是徒勞無功。

“安妮!安妮!”有個聲音一直呼喚着她。

她喘着氣四處張望,想找出聲音來源。這聲音忽遠忽近,缥缈不定,這是熟悉的、充滿慈愛的聲音,是她記得的聲音。

“安妮!他有危險了,你快回去吧!”那個聲音迫切地催促着。

她認得這個聲音,這是父親的呼喚。“父親!你在哪兒?”

“你快點救他,再遲就來不及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來不及了?父親,你在哪兒?父親……

安妮驚醒了,她吓出一身冷汗。

為何會夢見父親呢?夢裏的警告又有何含意呢?

噢,她的頭好疼,想必是因為昨晚的酒精……昨晚?

安妮猛然擡頭,發現自己依然躺在起居室的長椅上,羅蘭德人呢?

她趕緊坐起身來,四下張望,就在靠近落地窗的方向,發現他的身影。

不尋常的是,落地窗的簾幕已被拉開,東方漸露魚肚白,天就快要亮了。

羅蘭德端坐在一張面向落地窗的沙發椅上,一動也不動,恍若大理石雕成的石像般。

安妮怔了好一會見,直到第一道晨曦透進窗子玻璃,落在他端放在扶手上的手背,她才明白為什麽父親要在夢中對她發出警告。

陽光落在羅蘭德的皮膚上,開始冒起陣陣青煙。

“住手!”

她趕緊跳下來,飛奔到窗邊,放下窗簾,而他的手背已經燒出一個大洞,但他依然端坐不動,似乎沒有感覺到痛楚。

安妮的心髒差一點停止跳動,“羅蘭德,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羅蘭德緩緩地開口,“沒什麽,我想看看睽違已久的日出。”

“騙子!”安妮不是傷心,而是感到憤怒,她完全明白昨天他為何會有那麽怪異的舉止。“你根本就是想自殺,所以你昨天才設計我!”

羅蘭德默不作聲。

“回答我呀!你為什麽要自殺?為什麽忍心丢下我?”她受剛才的意外刺激過深,此刻顯得有些歇斯底裏。

她不敢想像若是因為宿醉未醒而遲了一步……

“你不該留下來。”羅蘭德終于開口,“我不想因為自私而害了你。”

“我不是說過,是我心甘情願的嗎?”安妮難得提高聲音的說話,“就算你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又何苦采取這種手段?你只要丢下我一個人回倫敦就可以了呀!”

羅蘭德凝視她,緩緩地說:“你認為我能夠在失去你以後,還能夠獨自忍受無止境的漫漫長夜嗎?”

這句話讓安妮心碎。“那你認為我就可以辦到嗎?你太高估我了。”

“安妮……”

她抱住他的頭,“不要再吓我了。羅蘭德,請你想一想,如果我們分開,我的痛苦不會比你少,你明知道這一點的。求求你!”

羅蘭德崩潰了,他怎能毅然割舍這段情?她是他的陽光,他的希望,他的愛,他全部的生命!

“我答應你,我不會再做傻事。我們一起逃,逃得遠遠的。”他将她緊摟在懷裏。“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會讓你幸福。”

“好的,好的,好的。”安妮疊聲地應着,未來美好的景象在她的心底發芽。

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我已經打聽到那個小姑娘的行蹤,她每隔三天會到霍布斯醫生家去取預訂的鮮肉蔬果。”布朗茲神父——也就是逃犯威廉·史密斯——說出他所探聽到的消息。因為他的易容術實在太高明,加上最近建立的名聲,使他大白天也可以在村子裏自由行走。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真的想綁架她吧?”

“她已經是惡魔的仆役,拘留她本身并不犯罪。”說着,威廉冷笑一聲,“到時候那個女孩子就是我們手裏的王牌,那個吸血鬼一定會乖乖任由我們擺布。”

“你怎能這麽肯定他會為了一個小女孩而聽我們的話?”

“我調查的工夫可不是白費的。根據他過去仆人的說法,那個吸血鬼十分迷戀她,他的目光不斷地追随她,重視她勝過一切。我認為仆人的觀察多半是很可靠的資料。”

莉妲無言,自從西裏爾死去後,威廉無所顧忌,經常對她加以威吓、毆打,逼迫她就範。

她知道阻止不了威廉,可是她心裏更清楚,根據他以往的犯罪記錄推測,事成以後,威廉必定不會讓那名女孩活着。

她原本只想獲得一筆錢,以及為平淡無奇的生活增添一些刺激,卻沒料到這是一個無底深淵。

“那你打算分派我什麽任務?”

威廉注視着她,自從上一次莉妲表示拒絕與他合作之後,他已經不再信任她,而且對她的厭煩一天比一天加深。

“我會讓你參與我最重要的演出,直到這件事結束。你可是我最重要的事業夥伴呢!”

莉姐從他眼裏看出來,她已經失去利用價值,在村民對逃犯的注意力被吸血鬼一事轉移之際,若非怕引起懷疑而導致功虧一篑,她也極有可能被殺滅口。

她的背脊忽然泛起一陣涼意,她必須好好計劃一下如何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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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巴尼太太。”安妮駕着小馬車前則往村子,一路上遇到村民們,她都像過去一樣親切有禮地打招呼。

巴尼太太瞥過臉去,沒有回應她的問候。

過去的熟人,如今形同陌路,安妮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然而她依舊挺直腰,保持笑容,拚命壓制挫折感。

每周兩次,安妮必須獨自駕着一輛小馬車到霍布斯醫生家去領食物。

“安妮,這是剛從西蒙家送來的花椰菜,還有這是布裏斯托牛肉,你看新鮮吧?”霍布斯站在廚房後門點數着,把東西交到她手上。

“謝謝你,醫生。”安妮把食物一一裝進籃子,準備拎上馬車。

就在這時候,霍布斯往外一瞥,發現有許多人聚集在他家門口,每個人都面色凝重,看起來像是送喪的隊伍,為首的就是布朗茲神父,他意識到情況不妙。

“糟了!安妮,你看外面。”

安妮也看見了,有些不解的問:“怎麽回事?”

“這些家夥可能不懷好意,你要小心。”

不讓他們有反應的機會,那群人直接闖進庭院,包圍住安妮,讓她無從脫身。

“你就是安妮·特納?”威廉雙目緊緊盯着她問道。

在安妮的眼中,這位穿着神父裝束的男人渾身透着怪異的邪氣,不像正派的人物。

“我就是。”

“我看到一只迷失的羔羊,與惡魔同在。”威廉朗聲宣布道,“神派我來拯救你的靈魂,你必須離開那個惡魔。”

安妮搖了搖頭,“為什麽你要稱他為惡魔?他是一名吸血鬼,可是他從來沒有濫殺無辜呀!”

威廉轉身面對他的追随者,“各位村民,聽見了吧?這個女孩已經受魔鬼所惑,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安妮看見昔日和善的鄉親,此刻以一種戒慎恐懼又嫌惡的眼光看着她,心裏不禁絞痛起來。然而為了羅蘭德,她必須挺身面對。

“安妮。”史瓦利從人群中走出來,語氣難掩焦急的說:“安妮,你不可能真的背叛上帝,你只是受那家夥的利用威脅吧?”

安妮再度否認這項指控。“羅蘭德為了将我從西裏爾的手中救出來,不得不自衛殺人。除此之外,他真的沒有做過任何壞事,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害怕?他絕不會傷害你們的。”

“魔女呀!魔女!”有人喊了起來,“應該将她綁在火刑柱上處死!”

此言一出,衆人議論紛紛,場面陷入一團混亂。

霍布斯在一旁暗暗着急,看來安妮的處境危險萬分。

“各位,請不要急躁。上帝是仁慈的,他派我來,目的是為了拯救而非殺戮,我們應該再給她一次機會。”威廉轉過身看着她,莊重地說:“我們必須幫助你,拯救你脫離罪惡的淵薮,所以跟我們走吧!”

“我為什麽要跟你們走?”

“因為我們必須拯救你的靈魂。”

“神父,你們怎麽能夠不顧她的意願将她帶走?”霍布斯連忙出聲阻止,“這是綁架呀!”

威廉聞言,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醫生,你在暗地裏援助魔鬼的犯行,我們不跟你計較,倘若你再阻撓我們神聖的任務,你就是惡魔的同黨。”

“我不——”霍布斯還想再說,卻被打斷。

威廉揚手一揮,大聲下令道:“把她帶走!”

馬上有幾名年輕人上前架住安妮的手臂,另外一個人取出一捆繩索。

“放開我!”安妮大喊,拚命掙紮着,她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

無計可施的霍布斯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村民在威廉的指示下,以繩子縛住安妮的手腳,然後将她強行帶走。

霍布斯心中有着大禍臨頭的不安感覺,他要盡快去通知羅蘭德。

安妮怎麽還沒有回來?已經過了一個下午,難道她發生什麽意外了嗎?

羅蘭德在屋子裏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心中泛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該不會是遇到以前的鄰居,被那些人所說服,準備不告而別吧?

我不會離開你,絕對不會!他記得她說這話時,一雙眸子燦亮如星。

羅蘭德責備自己,不該懷疑她的真心,她不是那種人,絕對不是。

“布克羅契爵士!布克羅契爵士!”

由于沒有下人看顧,霍布斯得以直闖入內,大老遠地就開始大聲叫嚷着。

“霍布斯醫生?”羅蘭德的聽力比常人敏銳,一聽見聲音,立刻從起居室裏跑出來。

霍布斯正好推開門踏入主廳,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爵士……不好了!”

一定是安妮!他立刻抓住老醫生的手臂,急聲的問:“發生了什麽事?安妮她……”

“她被抓走了,因為村民認為她是你的屬下,所以趁她到我家去拿食物時抓走了她。”霍布斯氣喘咻咻地說。

該死!怎麽會發生這種事?羅蘭德放開他,倒退兩步,一手揪住自己的胸口。

為什麽?難道身為吸血鬼,就不配得到短暫的幸福?他的要求不多,不過是想與她長相厮守,安靜度日罷了,難道老天連這一點微小的願望都要剝奪?

“她被誰抓走?被關在什麽地方?”

“應該是教堂的地下室,他們認為這樣你便無法救她出來。”

“他們為什麽不來對付我?”羅蘭德怒極地狂吼道:“人是我殺的,安妮受到重傷,她根本是無辜的。我要鏟平整個村子!我要每一個傷害她的人付出最慘重的代價!我發誓!”

他的黑眸燃起熊熊綠焰,這把火足以毀滅整個班斯克村。

這是霍布斯最擔心的情況,他生怕羅蘭德在盛怒之下真的會這麽做。

“爵士,那些村民只是受到煽動,所以才會喪失理智。”霍布斯連忙設法引回他的理智。“他們不會真的傷害她的,當務之急是盡快想出辦法救回安妮。”

羅蘭德深吸幾口氣,設法壓抑憤怒的情緒。“我該怎麽做?”

“我會設法和村民溝通。爵士,請稍安勿躁,我想事情一定可以解決。”

“醫生,請你回去轉告他們,只要安妮能夠平安,任何條件我都答應。”羅蘭德的聲調裏充滿了感情,“為了她,我可以傾盡所有,就算要我交出性命,随他們處置,我也心甘情願。”

霍布斯聞言深受震動,面對這麽深厚的真情摯愛,任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禁不住動容。

“哈哈!我的計策果然奏效,就算是人人聞之色變的吸血鬼也必須向我低頭。他托霍布斯傳來口信,我也回了一封信,近日內必有回音。”

眼看可以輕易地将人心操控自如,威廉也不禁佩服自己的手段高明。目前班斯克村民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當成神一般的崇拜,而霍布斯傳來的口信更讓他的成就感達到巅峰。

莉妲的不安與驚恐也達到巅峰,倘若威廉如願成功,那她的利用價值也完了,他必定會在離去之前殺她滅口。

“威廉,你真是棋高一着。”她假意奉承道。“我希望知道你下一步要怎麽做,你打算勒索多少金額?”

“這是最高機密。親愛的莉妲,好奇心會殺死貓的。”威廉的表情莫測高深,令她猜不透他心裏的想法。

“我有把握在他簽下支票後,輕易的狙殺他,這樣等于替村子消滅一個禍害,我又可以向村民敲詐一筆。”

“既然如此,我想請問你,事成之後,你能一次付清我們之前約定的數目嗎?”她只想盡快得到一筆錢,然後逃離此地。

誰知威廉猛地跳起來,揚手給她一巴掌,強勁的力道使她撲倒在地,額角撞到家具而流出血。

“你在懷疑我嗎?我最讨厭別人質疑我的信用,你最好記得這一點。”

莉妲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這是我應得的部分,我并沒有要求增加啊!”

威廉揪住她的頭發,毫無憐惜之意,“你想及早脫身對嗎?很好,我會達成你的心願。”說完,他用力摔開她,迳自甩上門離開屋子。

莉妲費了半天勁才爬起身,評估自己的傷勢不輕,于是她忍着劇痛,自己駕着馬車前去村裏就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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