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查幹把柯越帶到了市中心一片有年頭的住宅區裏,這裏的房子在十多年前算是相當高級的住宅區,只是近些年漸漸比不上那些郊區的豪華別墅群和高檔公寓樓了。

柯越喝得有幾分微醺,不知道來這裏幹什麽,只迷迷糊糊跟着查幹上了樓,然後走進了一間半舊的房子裏。屋內的家具都蒙了防塵罩,一副很久沒人居住的樣子,查幹随手掀開沙發上的布套,示意柯越坐下,而後又取了一罐啤酒遞給他喝。

柯越自顧自地打開拉環,忽然想起了什麽:“這就是你以前住過的地方?”

查幹點了點頭,跟他對坐着喝酒,這個蒙古大叔似乎怎麽都喝不醉,酒量相當地好,他打了個酒嗝,用口音很重的英文說道:“那一年,我帶司彥從加拿大來到這裏。”

司彥?柯越微微一愣,他模模糊糊記得司彥好像說過,他高中畢業的時候回過一次國內,可他完全不知道原來他來的是自己這個城市。

“那個夏天他被送到補習班學中文,我則忙我的事,”查幹一邊喝酒一邊回憶,“等到夏天過完,我就把他送去了美國。”

柯越還是不知道他說這些舊事的意圖,但他對司彥的過去很感興趣,于是便靜靜地聽了下去。

查幹又道:“他上課的地方是個綜合補習班,叫做……”他抓了抓頭,似乎想不起那裏的名字,于是幹脆站起身,把角落裏一個舊箱子拖了出來,在裏面翻找了半天,終于小心翼翼地從一本書裏拿出張照片。

柯越忍不住湊了過去,低頭看他手裏的照片,然後便是一驚,照片上是個高瘦的少年,正靠在一棵樹下,而樹後的那幢樓他再熟悉不過,正是某個暑假他學畫畫的地方。

“這是司彥?”

查幹點了點頭:“對,就是他,就在這裏。”

跟查幹确認完之後,柯越仍然不敢相信那就是司彥,照片上的少年身材纖細,下巴尖尖的,眼睛很黑,看起來非常清秀。他忽然覺得這個少年說不出來的眼熟,怔怔回想了許久,猛然一驚,他見過這個人!

那是個非常炎熱的暑假,柯越被同學撺掇着,一起在附近的畫室報了名。他在繪畫方面并沒有什麽天賦,只是突然認識了很多同齡的人,多了一些調皮搗蛋的去處。畫室在這幢樓的三樓,樓下是合唱班,樓上則是語言類的補習班。

這裏的街霸都很喜歡欺負樓上中文補習班的人,因為那裏大多是在國外長大的孩子,對中文都說不順溜,更談不上去告狀了。

柯越那時候被稱作三樓的樓霸,不上課的時候就整天帶着一幫小弟四處搗亂,釋放那些無處安放的荷爾蒙。

幾乎每個中文補習班的人從三樓走過時都刻意地避着他,只有一個黑眼睛的少年會緊緊盯着他看一會,然後才離開,但是他們始終沒有過交集。

直到暑假快結束的一個下午,二樓和三樓兩幫人不知道因為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打了起來,那時補習班剛下課,有個下樓的學生就在推搡中被擠得滑下臺階,扭傷了腳踝。

柯越隐約覺得是自己撞到了人家,便滿懷歉意地把他扶了起來,卻正是那個纖瘦的少年,他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謝謝。”然後不管柯越跟他說什麽,他都聽不懂似的,只是輕輕地微笑。也許是對這樣乖巧的少年覺得良心不安,柯越放棄了繼續幹架的計劃,背起少年把他送到了大樓門口。

背着他的時候,能感覺到溫熱的氣息輕輕撫在自己的耳朵上,他低頭看着少年的腳踝,扭到的那邊有些紅腫,另一邊則是纖細的。看着看着,他竟忍不住用手握住了那只腳踝,輕輕地捏了捏,少年被他的動作吓得輕輕一縮,模糊地說了一句什麽,他這才趕忙放開了手,在門口把他放下,而後飛奔回了自己的畫室。

這個時候整個樓的學生都已作鳥獸散,他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畫室裏,想着剛才撫摸着的腳踝的手感,便覺得心情無法平靜。正在這時,畫室的老師走進來收拾畫板,看見他的樣子微微一愣,然後笑着走過來,伸手摸上了他已經擡頭的腿間:“柯越同學,幫老師搬點東西回去呗?”

柯越回想往事的時候,不知不覺把手裏的一罐啤酒都喝光了,他滿臉不可思議,又問了查幹一遍:“這個,真的是司彥嗎?”

查幹不耐煩地點了點頭,又添了一句:“他喜歡你,就在那個補習班開始。”

柯越有些混亂了,他抱住頭,想起那天晚上司彥說起他喜歡的人,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指的是自己嗎?如果真的是自己,那為什麽會認識他三次都記不住他,就算他後來變化得跟少年時不一樣,可第二次見面又是什麽時候呢,柯越怎麽也想不起來。

他猛地抓了抓頭,覺得必須要找到司彥,把這件事問個清楚。

回去之後,柯越試着打了司彥的電話,可是無人接聽,他又打給了那名叫做小路的助理,對方只客氣地告訴他,老板出國未回,現在無法聯絡。最後他幾乎是有些絕望了,又找出傑少的電話打了過去,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他聽見傑少聲音疲憊,很不耐煩地道:“什麽事啊柯越?”

“你能不能聯系上司彥?”柯越開門見山地問道。

傑少打了個呵欠,狐疑地嘀咕道:“你們不是很熟嗎,難道不知道他公司出了事?”

柯越驚了:“出了什麽事,他怎麽了?”

“不就是資金鏈斷裂,聽說他本來都已經處理好了,後來又出了什麽纰漏,反正挺麻煩的。”

柯越一聽,頓時急了:“那現在怎麽樣了,他不是出國了嗎?”

“是啊,聽說本來去美國那邊融資,好像不太順利,這幾天又返回加拿大了吧。”傑少又打了個哈欠,好像很累似的,“你不用擔心啦,他只要肯回去跟他家裏低頭不就沒事了,他家背景那麽雄厚,随便拿個幾億出來,什麽都是小問題。”

“他家裏……是做什麽的?”柯越有些疑惑地問道。

傑少“嗤”了一聲,仿佛在嘲笑他的土鼈:“溫哥華華人圈誰不知道他們司家,你還問做什麽的,”他咂了咂嘴,“不過他以前出櫃,好像被他父親威脅要斷絕父子關系,聽說這次回去可能會被逼着跟別的家族聯姻呢。”

“家族聯姻?”柯越從沒想過這種事還會發生在二十一世紀,他震驚地道,“司彥不是都出櫃了嗎,怎麽可能跟女人結婚啊?”

“我說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傑少又不耐煩起來,“你怎麽知道他對女人不行,說不定可以啊。”

柯越震驚地握着手機都忘了說話,而後傑少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沒事我先挂了啊,最近研究個新産品,忙死我了。”

直到傑少那邊斷線了很久,他才反應過來,又趕忙撥通了Ge的電話。

第二天上午,柯越帶着宿醉的頭疼登上了前往溫哥華的班機,匆忙之間竟還有商務艙的位置,他剛坐下便看到隔着一條走廊的查幹向他揮了揮手。

他一時間覺得蒙古大叔像個神仙一樣無處不在:“查幹,你也要去加拿大嗎?”

查幹笑了一聲:“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你去加拿大幹什麽?”

“我去……找司彥,”柯越結結巴巴地道,“我不希望他被家人逼迫,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

查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陪你去。”

柯越有些驚訝,連連擺手:“不用了,你應該還有事情要忙吧。”

“如果我不陪你一起去,可能連他家的大門你也進不了。”查幹聳了聳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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