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尋下處。馬行緩緩,街邊一個捧着花籃的賣花少女眼巴巴的盯着他,那花籃裏卻只有零星的幾朵殘花。
這個時候早已不是正經賣花的時間,這條街上,有些跑單幫的流莺便是借着賣花的幌子兜攬生意,這少女顯然便是如此。
方心騎本沒打算理她,卻忽然看見這姑娘鬓邊別着一朵通草做的栀子花。他心中一動,不禁驅馬靠近前去。
賣花少女見他走進,眯起眼睛,故作媚态的微微一笑,用做出來的嬌嗲嗓音膩聲膩氣的道:“少爺,買花麽?”說着,輕輕扭了扭楊柳般的細腰。
方心騎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搖了搖頭,那賣花女臉色剛變,卻又見他點了點頭,那姑娘已經有些笑不出來了,忍不住問道:“少爺,您這究竟是……”
話音未落,忽然趕到鬓邊一陣涼風刮過。賣花少女微微一愣,聽得馬蹄聲響,那少年英俊的騎手已經一陣風似的駕馬去得遠了。她回過神來,擡手一掠鬓發,發覺原本簪在那兒的頭花已經不見了。她在一低頭,只見花籃中多了一塊碎銀,拈起掂了掂,約有二三兩。
這麽一塊銀子,若是用來買通草花,足可以裝滿整整一只籮筐。賣花少女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人莫非是個瘋子不成?”
她剛說完,便聽得身後有人朗聲大笑,道:“他若不是瘋子,可就要上了你的大當了。”
少女煙波一橫,擰起柳眉,還未做足生氣的模樣,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還未回頭,便已經罵道:“……又是你這個促狹短命的醉貓兒!想吓死老娘不成!這幾日又上哪裏逍遙去了,你那幫兄弟找不見你,都來纏着老娘!誰家的貓崽子們誰自家看好,老娘可不耐煩替別人收拾爛攤子!”
那人哈哈一笑,從暗處走出,卻是一名濃眉大眼,粗犷英挺的漢子。大冬天裏敞着衣襟,卻絲毫不顯畏縮之态,腰間還別着個沉甸甸的酒葫蘆,中間細的部分被磨得發亮,顯然這葫蘆的主人是個經常使用它的酒鬼。
賣花少女掂了掂銀子,笑道:“你這貓兒當真是慣會聞腥味兒,知道老娘這裏有生意給你做,你就巴巴的湊上來了,平日裏連個影兒也摸不着,當真是個沒良心的。”
熊貓兒問道:“生意?”
少女瞅他一眼,道:“方才那人二兩多銀子買一朵假花,可見得是個大財主。這洛陽城裏從來沒見過他,看他打扮氣度也不像做生意的,又有身手,又是一身血腥氣,不知是哪裏來的硬點子——這種魚骨頭,豈不是你這只嘴刁的貓兒最愛啃的?”
聽她這樣說,熊貓兒正色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那是當然。”被質疑的少女不滿的翻了個白眼,指着自己的鼻尖,道,“老娘別的不敢說,這鼻子可是最最靈,從來沒有出過錯兒。那人身上的血腥味兒可濃,大約也就是這一兩天,好幾條人命呢。你說,這麽心狠手辣的能是什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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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貓兒沉吟片刻,對少女笑道:“這樣的人,也虧得你敢招惹。”
少女舉起花籃輕輕砸在他肩上,笑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廢話少說,這一票你到底敢不敢幹?”
***
洛陽城最大的酒樓裏,方心騎走進雅間,只見一張擺滿酒菜的大圓桌邊,一個錦衣貂裘的中年男子正獨自坐在桌邊。酒樓的隔音算是不錯,但左邊一間雅間裏,喧嚣調笑之聲隐隐傳來,時不時還可以聽見一些不堪入耳的聲音。這中年男子卻似渾無所覺,自顧自喝酒吃菜。
小二尴尬的朝二人笑笑,見他們不像有什麽意見的樣子,才慢慢退下了。
方心騎也不跟主人打招呼,徑自往桌邊一坐,舉著正要夾菜,耳邊又是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這笑聲又膩又滑,像是豬油裏拌了蜜糖,他筷子一抖,才夾起的菜落回盤子裏。
他抖掉一身雞皮疙瘩,胃口全無的放下筷子,語帶嫌棄的對上座老神在在的中年男子道:“這樣你都沒反應,江左司徒,你果然是變态的。”
江左司徒聽若無聞,慢條斯理的夾起一筷子炒三絲,慢條斯理的放進方心騎面前的碟子裏,慢條斯理的開口,嬌聲嫩氣的拖長了語音,道:“方相公~請用菜~”
這一聲穿雲裂石蕩氣回腸繞梁三日,方心騎渾身一抖,差點連桌也掀了。
他內牛滿面的把碟子一摔:“……TAT,江左司徒大哥我錯了……”
江左司徒慢條斯理的點點頭,道:“乖。”
——你妹!
方心騎悲憤欲絕的瞪向某人,江左司徒淡定無視。片刻之後,方心騎認命認輸,清了清嗓子,他問道:“隔壁一間,如果我沒猜錯,就是那賈大相公等人吧?”
江左司徒點點頭。
這洛陽城中住有一位武林名宿,江湖人稱【中原孟嘗】,複姓歐陽,單名一個喜字。
每年冬春之交,這歐陽喜府上便會舉辦一場商會,能參加這場商會的多是名商巨賈,而商會上競價投标的物品,亦多是平日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
今年這場商會便是在兩日後,這幾日四海的商家都漸漸聚集到洛陽城中,而隔壁這賈大相公亦是為了參加商會而來。這賈大相公人稱賈剝皮,是個蚊子腿上也要刮下二兩肉來的角色。與他交往的商家在他手上吃了悶虧的不少,但江左司徒盯上這人,顯然不是為了替天行道,而是為了他手上的一件貨物。
說到頭來,這樁消息的來源還正在他眼前。
江左司徒的目光望進方心騎眼裏,道:“這賈剝皮一向做的是珠寶生意,怎麽這一次倒賣起人口來。你當真确定他手上那白……”方心騎接口道:“白飛飛。”江左司徒道:“對,那叫白飛飛的女子是個絕色?你從何得來的消息?”
方心騎不閃不避的回望過去,笑道:“怎麽,你還信不過我麽?”
“那倒不是。”江左司徒道,“只是有些奇怪,你怎麽突然關心起美人來了?”
30、一騎紅塵
方心騎笑而不答,反問江左司徒,道:“歐陽喜家的商會少說也有七八個年頭,每年參加的商戶都不一定,但是有一個人卻是年年定要來的。”
他頓了一頓,見江左司徒不接話,只得輕咳一聲,接着說道:“……此人喜穿黑衣,認得他的,都喊他一聲冷二爺。”
江左司徒聽到這裏,方将眉一挑:“冷二爺?他與仁義莊冷大冷三兩兄弟是何關系?”
方心騎回了一個【你說呢】的眼神給他,繼續道:“這冷二走南闖北的做生意,賺的錢都給了仁義莊,自己破帽弊裘,乍眼看上去便是個落魄潦倒的老頭子,所以不知道他和仁義莊關系的人,都以為他是個悭吝商人。”
“說起來,此人的脾氣頗有些怪異,那些做生意的商家雖與他往來,但都是場面上的情分,交情都不深。卻獨有一人入了這老人家的眼,每年商會舉行之前,冷二都會提前幾天入洛陽城,到此人家去住上幾天。”
——此人便是洛陽王森記棺材鋪的少東家王憐花。
好一夜霁月光風,王森記棺材鋪後院的住家裏,花園之中,一間四角涼亭點着琉璃風燈,亭中擺着滿滿一桌酒菜,燈影月華之下,一錦衣華服的美少年正和一滿身補丁的枯瘦老頭對坐暢飲。
那少年顯然是個熱情好客的主人,一邊布菜,一邊笑道:“二叔一年難得來一趟,幸而小侄還記得二叔的口味,二叔若是不多用些酒菜,那可就是不給小侄臉面了。”
這枯瘦老頭正是冷二,只見他面色灰黃,如同灰蠟捏成的一般,滿是皺紋的臉木然的板着,主人的熱情似乎完全無法打動冷漠的客人。
少年似是習慣了他這幅模樣,絲毫不以為忤。推杯換盞之時,忽然冷二開口道:“後日商會上,老朽有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幫忙?”他這句話雖是詢問,且又是請人幫忙,語氣卻是硬邦邦冷冰冰,毫無一絲請求的意味。他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少年,仿佛只要對方露出一點不願意的意思,立刻就要拂袖走人。
少年趕忙放下筷子,起身笑道:“二叔說的哪裏話,有話盡管吩咐就是,小侄敢不盡心盡力?”頓了頓,他又賠着笑,帶着幾分小心的問道,“卻不知,二叔要小侄辦的是什麽事?”
冷二冷着臉,眼神如鈎子一般,一動不動的盯了他半晌。少年面上三分謙卑氣氛恭敬的笑容始終不改,冷二目中閃過滿意之色,微一點頭,卻是忽然換了一個話題,問道:“一只巴掌大的翡翠雕刻的蟾蜍,雙目是兩顆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