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玄羽坐在老巢的門口,兩條腿垂在懸崖邊,手掌托着下颚,望着山下,一不小心又陷入了回憶。

片刻後他聽到身後的聲響,回頭一望,就見只母雞顫顫巍巍地立在那兒,雙手都被磨出了血,竟是硬生生從另一處崖邊爬了上來,正紅着雙眼瞪着他。

玄羽愣了片刻,苦笑着搖了搖頭,“還是這般胡鬧。”而後嘆道,“你又來這裏做什麽?”

“還問我做什麽!”小花早化作人形,怒氣沖沖,蹭蹭蹭幾步走近了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給我解釋清楚!”

“你真想知道?”玄羽挑起眉,伸出手指往裏勾了勾。

小花聽話地又走近兩步,突然就被他一把撈入懷中。他牢牢锢住她的下颚,就那樣覆上了她的唇齒。

“唔!”她想要掙開,腦海中卻是嗡地一聲巨響,一些不屬于她的記憶紛紛湧出。

在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一只母雞,而變為了高高在上的鵬鳥。

天下萬鳥之尊,動辄坐擁千萬載的壽數,一切在她面前都是過眼雲煙,就連那只不慎誤入她領地的小蛇,在她眼中也是無足輕重,如蝼蟻一般。

“你應該感謝你的弱小,就算作為食物,對我也毫無用處。”她高傲地揚着頭顱,順手救下那奄奄一息的小蛇,“只是我獨自在這兒待了這麽久,多少有點寂寞……這樣吧,你就留在這兒陪我,什麽時候我高興了,再饒你擅闖此處之罪,放你離去。”

玄羽這個名字,也是由她所取。

一時興起,随手而為,便是數十年的兩相依偎,相濡以沫。

“我的命是她救的,休說陪她數十年,就是百年千年萬年,我也求之不得。”玄羽微阖着眼眸,含着苦笑,“但我怎樣也想不到,不過一條蛇而已,成丹之時,竟然也會有天劫。”

不巧那個時候,她的第二次天劫也将到來。

“我的天劫是她擋下的……若不是如此,區區第二次天劫,絕不可能讓她隕落。”玄羽說完,沉默了許久,久到仿佛那雙眼中不會再有神采流露,才又輕笑着搖了搖頭,“她所留下的最後一點靈性,居然是落在了一只母雞身上。”

小花怔怔立在那兒,聲音中帶着顫,“就因為這樣?”

“就因為這樣。”玄羽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塵埃,“我們現在,總算是恩怨兩清了。”

“兩清?”她顫着聲問,“你和她是兩清了,那我呢?”

她執着地想要再見他,想要從他口中聽到解釋,得到的,卻是這樣絕望的一個答案。

他之所以會給予她那些幫助,全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那她呢?她的那些感情那些憂思,那些因為他而被撥弄起的心弦,那些與他相處的時光,又全是些什麽玩意!

“你?”玄羽已經走到了自家房門口,聽到這句,又回過頭,眯起了眼,盯着她看了一會,“至于你嘛……”剎那間,他臉色風雲突變,揚手就是一掃,“我跟你講,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呃?

小花剛剛收回心神,就見自己已經被轟出了山頂那塊平地,正沿着崖邊直直往下墜去。

那個混蛋啊!

她頓時将那些傷感都抛到了腦後,心火噌噌冒了上來,潛力覺醒,翅膀狠狠一扇,噗地就飛了上去。

“渣滓!有種就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尾聲

之後的很多年裏,附近的居民們都過得是心驚膽戰:天上那雞蛇二神,也不知是有着什麽深仇大恨,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的打着,險些将整座山都給拆了!

直到天界一道旨意降下,這塊小地方才終于消停下來。

天界靈龍,某天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在凡間掉了個私生子,掐指一算發現對方居然還活着,連忙就派人去尋了。

據說,那私生子被領上天時,懷中很寶貝地抱着一顆蛋,身旁帶着一只母雞,臉上還頂着幾道鮮紅的雞爪印——當然,随着渡劫成功,靈性融入血脈,那母雞身上已經有了七八分鵬鳥的姿态。

從此以後,只要提到那傳說中的靈龍兒媳,天界諸人便紛紛搖頭嘆息:兇殘,忒兇殘了!

玄羽在天界住了這許多年,臉上就少有不帶爪印的時候。

“不行,不能總這樣敗壞我的名聲。”這日,小花在家裏很不樂意地磨着爪子,“什麽叫我兇殘?你去和他們解釋解釋,看當年到底是誰先兇殘的!”

“是是是。”玄羽敷衍兩句,繼續蹲在角落,默默抱着那顆蛋,低頭沉思着什麽。

她将爪子亮在了他眼皮底下,“還在想那個女人?”

“不,是在想你當年的摸樣。”玄羽說着眯起了眼,“我已經很久沒想過她了。”

在那段過去裏,他曾經陷了很久,很久。

“其實我當年就一直想忘掉她,一直想走出來……不然總想個已經死了的人有什麽意思?”他望了眼身邊那母雞,“還不如和你打架來得暢快。”

那些夢魇一般的回憶,不知什麽時候起,居然真的不會再充斥于心間了。

“哼哼,你知道就好。”小花滿意地收回了爪子。

一雞一蛇,守着一角小窩,相知相守,再孵出一窩小雞小蛇……漸漸的,這一窩雞蛇竟然成了天界一道奇景。

母雞依舊兇殘成性,黑蛇依舊口不對心。

但一輩子過後,誰敢說他們不是天生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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