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和花徑香初遇的時候,西門奪虹正是年少疏狂意氣風發之時。
他剛剛繼位成為魔宮的總宮主,六位魔宮宮主無不是自己有着過命交情,比親兄弟還要親近多少倍的好兄弟好臂膀。
雖然那六個人還因為父親的死而處在悲痛之中,但他心裏卻并不悲傷,因為這世間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父親其實并沒有死,而是詐死跑去外面逍遙了。
年少英俊,潇灑多金,這樣的西門奪虹,正是女人的最愛,尤其是青樓女人們的最愛。
老鸨們愛他的錢,妓女們愛他的俊和強壯。只可惜,西門奪虹并不喜歡去勾欄院,就是有需要,也只是接了哪位合心意的花魁回府,一度春風後即把人送回。
多少女子都盼着能成為西門奪虹的入幕之賓,最好能登堂入室,哪怕就是做一名小妾,那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因此,對于難得出現在輕香樓裏的西門公子,花魁紅牌們是争相上前邀寵,就差沒為他關門歇業一晚了。
西門奪虹很享受這種感覺,他還是個少年,衆星拱月的滋味焉能不愛?尤其是被這些眼高于頂的花魁紅牌如此擁戴,更是滿足了他身為男人的驕傲和虛榮。
只不過,那些俗豔的臉卻怎麽也引不起興趣。西門奪虹正是血氣方剛之時,男女之歡他早已嘗遍,再不是剛懂性事時,只要是漂亮女子,便能夠讓他滿意的時候了。這些花魁和紅牌,當是江今城中最漂亮的女子,他卻仍覺看不上眼。
皺皺眉頭,勉強矮子裏拔高個的話,也只有花魁弱水還能讓自己湊合一晚,好在今夜出來游的盡興,所以性致高昂,否則西門奪虹真擔心自己面對弱水的時候,會不會因為厭膩而不舉,那樣的話,人就丢大了。
又嘆了口氣,他在和欣喜不已的弱水往樓上走的時候,暗暗在心中告誡自己:西門奪虹,你可不能再這樣挑下去了,再挑下去,将來在床笫之間,你可真的會丢人的,你又不想沾惹良家婦女,所以除了青樓,你已沒有選擇,明白嗎?要認清眼前的形勢啊。
他這裏自顧自想着,冷不防就在拐角處撞上了一個人,好在力道不猛,對方只是後退了幾步便靠着柱子穩住了身形。
「你沒長眼睛嗎?沖撞了貴客,賠了你的小命也不夠……」随後趕來的老鸨對毫發無傷的西門奪虹賠盡了笑臉,一轉身,卻對那被撞的人惡聲惡氣罵個不停。
「罷了,他也不是有意的。」西門奪虹折扇一揮,阻止了鸨母繼續逞威風。
他看了那個被撞的青年一眼,驚異的發現對方竟長的相當美麗,纖瘦的身形,白皙秀美的面孔,一雙眼睛低低垂着,薄薄的胭脂紅唇,這絕不應該是一個會被鸨母如此對待的人。
西門奪虹知道輕香樓除了妓女外,也有小倌供那些有龍陽之好的人随意淫樂,只不過他不好此道,所以從未在意而已。
只不過今日一看見這少年,心裏卻不由得一跳,暗道難怪有人喜歡後庭花,只看這個少年,清麗無雙安靜秀雅,倒也能供人一樂,只不過,鸨母為何對他如此惡形惡狀?還是說,像他這樣的少年,在小倌當中只屬末流嗎?那小倌的頭牌豈不是要國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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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疑惑着,卻聽鸨母在身旁陪笑道:書香門第「西門公子有所不知,你看他柔柔弱弱一副可憐樣子,骨頭卻硬着呢,偏偏他賣進來的時候,簽的是賣藝不賣身,哼,琴棋書畫,我這輕香樓裏會的人多了去,用得着他嗎?因此我只讓他做雜役,偏偏連這個也做不好。」
鸨母這樣一說,西門奪虹心裏便清楚了,暗道是了,定是這少年有了什麽為難的事情,才允許人把他賣到這裏,卻不肯賣身。
嗯,這鸨母說是看不起他的技藝,但又為何答應買進來?肯定還是看中了對方的麗色,想着弄進來好好磨折一番,讓他低頭改約而已。
這樣想着,也就釋然了,心知那少年到最後也難逃鸨母的擺弄,他畢竟涉世未深,如何是這老鸨的對手,只不過因為現在年紀尚輕,所以鸨母還未使出正經手段對付他而已。若真到那一天,只怕他就算不想低頭,也由不得他了。
那少年只是在西門奪虹心上一晃而過,也未留下印象。以後心情好的時候,也去過輕香樓幾次,倒是每次都能和對方打個照面,對方依舊不說話,安安靜靜的給他讓條道路。若是別人,他也不會放在心上,但這少年實在太過美麗,所以總是忍不住會多看幾眼。
一晃眼,便是三個月過去了,這一日晚上無事,不知為何,就想起那少年安安靜靜的秀雅面孔,因此又起身去了輕香樓,當然,主要還是找弱水的,他對那個少年,雖覺欣賞,卻無任何一絲欲望。
誰知剛進了門,就覺大廳嘈雜不已,問了旁邊的人,才知道是一個叫做花徑香的小倌今日要開苞,這些人都是來争那花徑香的初夜的。
西門奪虹嗤笑一聲,這種事情他也不屑為之,剛要轉身上樓,就聽一陣歡呼聲響起,回頭一看,便見二樓上在衆人簇擁下的華衣男子,竟然就是那個安靜文秀的少年。
西門奪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心想他就是花徑香?難怪會引的這麽多人趨之若鹜。唉,可惜啊可惜,我雖知他定逃不過老鸨的算計,卻怎也沒想到,這一天竟會如此快的到來。
當下不覺搖頭嘆息,不過這到底不幹他的事,剛要再上樓,忽覺有些不對勁兒,再轉身看時,果然就發現花徑香的面孔上雖然漾着一抹淺笑,但眼中卻是死水般的決裂之色,配着他姣美的面孔和笑容,十分詭異。
不好,心中剛蹦出這兩個字,便見那站在二樓高臺上被衆人待價而沽的少年,竟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便猛然向下一躍。
這輕香樓的大廳十分廣闊,房頂又高,此時花徑香又是站在二樓的競臺上,此時一躍,即便不摔死,只怕也要落得個重傷殘疾。
當下衆人只吓得「爹呀媽呀」的亂叫,如鳥獸般散去,卻沒一個人敢上前,誰都怕自己被當成肉墊壓傷。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西門奪虹想也未想便騰身而起,一個「乳燕投林」,便将那少年抱在了懷中,之後穩穩的落到地面上。
燈光下只覺寒芒一閃,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西門奪虹已經依靠在無數對戰中獲得的本能抓住了少年的手,下一刻,他看到少年的手上握着一柄水果刀,刀尖向下,正對着他自己的胸膛。
看來這少年也是怕自己摔不死,終要受折辱,因此竟做好了兩手準備。西門奪虹一邊在嘆息着少年性子決烈的同時,一邊又對他缜密的心思和毫不畏死的膽氣十分佩服。
此時衆人方呼啦一下圍上前來,那鸨母氣急的一路罵着就過來了,待看到花徑香手中的水果刀時,不由得吶吶不能成言。
卻見花徑香平靜擡起頭來,雙目定定看着西門奪虹,一字一字沉聲道:「你若不能帶我離開,就助我将這刀子插進我的心髒,讓我落個幹淨下場。」
西門奪虹見過的傲氣男人不少,他是魔宮宮主,身邊的人沒有點傲氣,也不配和他站在一起。況且真正的江湖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傲字,傲骨傲氣傲心,這份傲不是自大,而是一種令人擊節贊嘆的氣概。
但即便如此,眼前這少年的傲氣也讓西門奪虹十分吃驚。或許是花徑香的身形纖細面容秀美,實在無法讓人将鐵骨铮铮這類的詞語和他聯系在一起。
但偏偏,他的骨頭确實比大多數膀大腰圓的高狀男人還要硬,就連他說出的這句話,都是如此平靜,平靜的令西門奪虹不自禁的就肅然起敬。
「好,我帶你離開。」西門奪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将花徑香手中的刀子給奪了下來,然後他就那麽橫抱着花徑香站起,對鸨母道:「他的贖身銀子,你開個價,讓典透留下付賬。」說完,便大步昂然走出輕香樓。
典透就是每次跟着西門奪虹來勾欄院的随從,當下聽見主子有命,哪有不遵從的道理,待那老鸨開出價來,認真數了銀票遞過去,一邊還在心裏想着:這幸虧是讓我付,若讓主子來付錢,只怕把一萬兩銀票甩下去就走了,哎喲我的媽呀,那我們可真虧大了。
西門奪虹抱着花徑香出了門,正要往前走,卻聽懷中的人低聲說了句:「我可以自己走。」聲如蚊蟻,透着一股讓人憐愛的羞怯。
低頭一看,就見花徑香雪白的面龐上竟染上一抹酡紅,說不出的豔麗可愛。
西門奪虹微微一笑,将他放下來,打趣道:お稥「剛剛尋死的時候真是大義凜然慷慨無比,說出的每一個字無不是擲地有聲,怎的這時候卻害羞了?」
花徑香似乎有些嗔怒的瞪了西門奪虹一眼,一張了無生氣的面孔頓時就如活了過來般,搖落萬種風情。
「千古艱難唯一死。當你認為必死的時候,自然是把一切都能豁出去。只是如今死裏逃生,任誰也都會膽怯害怕,這有什麽可奇怪的。」
大概是覺得自己這表現對西門奪虹有些不公,于是花徑香重又垂下眼,淡淡的解釋了一番。
「咦?你真的知道害怕嗎?我看你躍下的時候,連猶豫都未打一個,沒想到你這樣的人竟然也怕死?」西門奪虹驚訝的看着花徑香,發現這少年實在是很有趣。
「自然害怕,誰不怕死呢?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只是我不能忍受成為男人淫樂的工具罷了,那就只有一死能助我解脫。否則,即便這一次可以以死相挾逃過一劫,媽媽卻遲早還會再給我下春藥,那時候,只怕我就連死都辦不到了」
花徑香咬着嘴唇,秀氣的眉頭緊緊皺着,顯示出他在春藥和死亡之間的選擇堅決無比。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主見。」西門奪虹對花徑香的欽佩又上了一層。
下一刻,卻見花徑香瞪圓了眼睛,驚訝叫道:「小小年紀?誰告訴你我年紀小?我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
「二十三歲?」
西門奪虹從來都是穩定有力的步伐忍不住踉跄了一下,怨言的看着花徑香,這個聲稱自己二十三歲的男子,看上去倒比十八歲的自己更顯得年輕,老天爺也太寵愛他了吧。
「是啊,二十三歲。可能之前家境好,所以沒吃過苦,才讓我看上去年輕一些吧。」
花徑香苦笑一下,嘆了口氣道:「我也是好人家的孩子,琴棋書畫無不精通的,還跟着一個怪人師傅學習藥理毒理,誰知到頭來,家逢大變,我毒死了那個害我家的仇人,怕吃官司,才會把自己賣到這風塵之地,之前明明說好了的……」
他說到這裏,就不再說了,又嘆了口氣。
西門奪虹卻已經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怪不得合約上是不賣身呢,原來是他自己把自己賣了的,小倌的地位低下,不可能像女子那樣只以琴棋書畫來招那些品味高雅的客人,所以鸨母才會想辦法磨折刁難,讓他做苦力吧。
西門奪虹想到這裏,就聽花徑香又輕聲道:「這些話,我本來不會和任何人說的,但你救了我的命,我必須讓你知道,我是一個雙手沾染了鮮血的人,你是否收留我,由你來選擇,贖身的銀子……」
花徑香說到這裏,忍不住又咬住了嘴唇,西門奪虹覺得他這個動作很好看,卻見他垂下頭輕聲道:書香門第「我會想盡辦法還你的,只不過會慢一些……」
「唔,不必這樣。說到底,是我自己去救你的,沒人逼我,而且你本來也給了我選擇,是我選擇不把刀子插下去的。既然這樣,我就要對你負責到底。你說你雙手沾染了鮮血,你不知道我手上沾的鮮血比你多得多,是否來我這裏,應該由你選擇。」
西門奪虹的話再一次讓花徑香瞪大了眼睛,不過很快的,他便聽到花徑香鄭重道:「我相信你是個俠士,這世界上,總有人的血讓人忍不住要替他放出來,你肯收留我,我就跟着你。」
「俠士?」西門奪虹險些被這個稱贊嗆到,他無語擡頭,心想沒想到我這魔宮的總宮主,竟然有一天會獲得俠士的稱號,要讓其他兄弟聽見了,不知道會是什麽表情。
花徑香就這樣跟着西門奪虹回到了魔宮總宮,他雖然沒有武功,但是人長得漂亮,性子又溫柔和藹,沒幾天功夫,便和下人們處的融洽起來。總宮裏,即使是一個雜使粗漢,也有可能是高手,但大家卻都十分聽花徑香的話。
西門奪虹把花徑香帶回來交給總管後,就再也沒有去看過他,只是偶爾将總管叫過來問問他的情況,聽說在這裏住得很好,也就放心了。
過了兩個月,西門奪虹要閉關修煉尊魔弄月心法,雖然他是總宮主,但這尊魔弄月心法他卻不是七個人中最高的,因此也時常勤奮修煉,只是這心法難練的很,即便勤奮,要更上一層樓也是難如登天。
閉關一個月,雖然沒更上一層,但在第六層修為上又有所精進,這已是很難得了,因此西門奪虹也很滿意。
出來的時候,正是繁星滿天,空氣中浮動着梅花的淡淡香氣,西門奪虹想起自己閉關前,這滿園梅花連個花骨朵也沒打,如今竟然就競相開放了,倒還真有點兒「到鄉翻似爛柯人」的感覺。
萬籁俱靜,四周連半絲聲音也沒有,偌大的梅花園在一瀉千裏的月色下,格外清幽寧谧。
西門奪虹并不是一個很詩意的人,不過看到眼前景色,也不由得從胸中泛起一陣想要吟詩作賦的沖動。
只是還未等張口,他的腳步便倏然停住了,目光也定在前方不遠處那個沐浴着月光,正在折梅的少年身上。
如水似銀的清輝下,少年一襲白衣,微微的寒風吹得他衣袂飄動黑發輕揚,襯着精致的五官出塵的氣質,剎那間,西門奪虹明白了什麽叫風華絕代,什麽叫傾國傾城。
在最初的那一刻,西門奪虹還以為是月宮中的仙子降臨了人間,不過轉瞬間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嫦娥總不可能是個男人吧,而且前面的那張臉,自己其實還是有些熟悉的,細細想了一下便想起來了,這是那個被他帶回來的叫做花徑香的少年。
這麽晚了,又是寒冷天氣,不知道對方在這裏幹什麽。西門奪虹有些好奇,輕輕的接近花徑香,才發現他并不是在攀折梅花。
只見花徑香左手擎着一只做工精美的陶罐,右手則輕輕攀上梅花枝頭,抖一抖,便有幾團白雪落進陶罐之中,原來他竟是在收集梅花上的雪水。
西門奪虹更詫異了,心道這大冷天的,又是深夜,他跑出來就是為了幹這個玩意兒?要說童心未泯,堆雪人也比這個強啊,瞧那一臉認真的樣子,唔,難道這梅花上的雪水還有什麽講究不成?
想到這裏,便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花徑香的肩頭,沉聲道:「這麽晚了,你跑來這裏做什麽?」
花徑香似乎是吓了一跳,旋即回過頭來,看清是他,面上現出驚訝之色,不過轉瞬即逝,然後他擎高了手裏的陶罐,微微笑道:「我來取這梅花上的雪水,宮主怎也不睡覺,跑到這裏來了?」
西門奪虹淡淡道:「我閉關練功,剛剛才出關的,路經這裏,便看見月光下一個絕代佳人正在折梅,我還以為我這梅園有這樣大的面子,竟将月宮仙子都給勾引了下來,誰知走過來一看,卻原來是你。」
花徑香看着西門奪虹,眼神又是嗔怒又是好笑,他緊咬着嘴唇,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過了半晌,方別過頭去賭氣道:「宮主,你如此身份,說出的話應該是金口玉牙,怎也開這樣的玩笑。」
「金口玉牙的那是皇帝。」
西門奪虹看見花徑香這副頗有點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只覺更加可憐可愛,忍不住就想打趣:「我之所以要做一個江湖人,為的就是自由自在,要什麽金口玉牙呀。」
花徑香又輕輕瞪了他一眼,索性轉過身去繼續收集雪水,一邊道:「夜深了,宮主請回去休息吧,我收集完這一甕,也要回去的。」
「無妨,反正我也不困。」西門奪虹不自覺就跟着花徑香的步子慢慢向前挪去,一邊好奇道:「你花了這樣大力氣弄這些,是有什麽作用嗎?梅花上的雪水不也是雪?這梅園到處都是雪,選那幹淨的地方,一捧捧的弄它幾大甕也就是了。」
花徑香微笑道:「不是這樣說的,之前我家道還未中落的時候,常去一間叫做普濟寺的寺廟,那裏的住持是我忘年之交,每次都以珍貴好茶招待我,他那裏的茶香氣四溢,我也算走了不少地方的,竟沒喝過比那更好的茶。便因烹茶的水就是這梅花初雪所化,且這雪水有時也可用作藥引,以前忙碌流離,哪有這閑心,如今沒什麽事情,這梅園又十分的好,所以今日傍晚我一見下雪了,便興起這念頭,好容易等到半夜雪停了,就立刻過來了。」
話音落,西門奪虹忍不住笑道:「真是文雅之人,像我這江湖俗子,可體會不出這種心境,不過聽你娓娓道來,卻也覺風雅無比。」
「等到埋兩年,春天的時候,雪化了,我替宮主烹茶,讓宮主嘗嘗那人間最美妙的滋味,宮主就知道風雅的絕不是今夜這舉動了。」花徑香微笑,伸手又拂落了一朵梅花上的白雪。
西門奪虹真是服了花徑香的耐心,那梅花的花朵本就不大,只花蕊處一點雪,要收集一甕談何容易,他初時還覺十分有趣,然看了不到半刻鐘,便覺厭煩了,叮囑花徑香早點回去後,便轉身離去。
一直走了很遠,再回頭看去,只見花徑香仍然在那裏收集白雪,絕美出塵的人配上清冷的疏枝斜影,盛放的如火紅梅,飄渺浪漫的月光,就如同是一副國手大家畫出的最精細最美麗的工筆,只是這樣看着,便讓人頓覺心曠神怡。
這個人……西門奪虹微笑着搖了搖頭,再看了一刻,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轉眼間已是臘月,魔宮上下都開始為過年忙碌起來。西門奪虹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好容易到了臘月二十,賬目,紅利,還有各分宮的報告等等都告一段落了,他這才喘上一口氣,躲在卧室內偷了浮生半日閑。
交傍晚的時候,忽聽門外有人說話,出來一看,只見花徑香正和負責這院落的大丫頭說着什麽,見到他,兩人就笑着迎了上來。
「你怎麽來了?」西門奪虹有些奇怪,花徑香并不是伺候他的人,平日裏幾乎見不到,卻不知今日他帶着那些陌生人過來幹什麽。
「宮主,花公子說年關将近,且這些日子你都在忙碌,好容易今日不忙了,所以找了這些裁縫過來給你做新年衣服的。我說宮主不在乎這些,但他一定要做,所以奴婢也不好相攔。」
大丫鬟珍珍一邊說着,目光就偷偷瞄了花徑香一眼,那眼神如水如波,就連對風月之事遲鈍的西門奪虹,都看出這目光中大有情意了。
「我還有新衣服呢。」西門奪虹搖頭失笑,淡淡道:「不必了,再說我是宮主,穿的衣服不是绫羅就是綢緞,要什麽新衣服?」
話音剛落,花徑香就笑道:「平時是平時,今日不同了,是過年,定要做幾套新衣服的,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是宮主啊,我也不知是哪輩子燒了高香,跟了你這樣一位不擺架子不講究吃穿的宮主。」
西門奪虹看了花徑香一眼,只見他眉眼彎彎,嘴角邊堆起一絲笑意,一張秀雅面孔如同是煥發出光芒一般,光彩照人,他心中不禁就是微微一動。點頭笑道:「好吧,就依你,只不知剛剛這番話是貶我還是誇我呢?」
「自然是誇的,小人又沒吃過熊心豹子膽。」
花徑香「撲哧」一聲笑出來,為向來穩重端莊的他增添了一絲活潑之意,比起當日在妓院裏古井不波的樣子,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西門奪虹只覺他一笑,自己心裏也舒暢起來,于是讓裁縫們量了身材,花徑香在一旁看着,待到事完了,方領着裁縫們下去,衣服的式樣自有他挑選,西門奪虹日理萬機,豈會為這些小事費心。
雖然挺趕的,但臘月二十八的時候,衣服還是趕出來了。花徑香到了後院,聽說宮主還在卧室,就親自捧了進來,卻見西門奪虹剛剛梳洗完畢,正坐在窗前榻上看書。
見他來了,西門奪虹便欲喊丫鬟們進來,卻聽花徑香笑道:「她們忙了這麽多時候,些許小事,就不必喊了,有我在這裏呢。」
西門奪虹點點頭,将外衣除下,任由花徑香替他換上那些款式各異花紋精美的袍服。
一時間室內檀香袅袅,流蘇垂地。花徑香和西門奪虹也不說話,只餘整理衣服時的悉悉索索聲音,頗有些靜日生香的旖旎纏綿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