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園中
駿馬披着夜色迷蒙,蹄聲踩碎長巷寂靜,從遠極近而來,黑衣勁裝侍衛騎于馬上肅穆護衛,衆星拱月中的馬車隐現車頂暗珠。
梁元寶耳朵一動,伸手一揮,其後潛出兩排整齊衣裝的宮人,火紅燈籠人手一個,漆黑夜景瞬間被燈火點燃,明亮鋪就的道路,只為了那輛暗藏神奇的馬車,慢慢駛進來的車頂暗珠被燈火一映,火紅發亮,爆出七彩琉璃光。
馬車一直駛到正院門前,侍衛早就隐去,梁元寶帶着一群人,齊齊跪拜在地,眼睛直盯着路面,不敢出聲,不敢亂飛眼神,全場肅穆鴉雀無聲。
梁元寶跪在車架最近處,不自覺的屏住呼吸,耳朵大張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動靜,車內有女子小聲叨叨,在掀簾前,又全部隐了去。沒過多久,就見一雙青色嵌暗紋長靴出現在眼前,踏着下馬凳穩健的走下馬車,梁元寶正要起身跟上,眼前忽然晃過一雙鞋面綴着大只花蝶觸角懸珠的繡鞋,心下一驚,明白過來是主子抱着元妃下的馬車,這等情景他們這些近身的碰到的也不是一次兩次,熟練的趴跪好,頭垂的更低不再上前。
湯元被趙元睿抱着,底下的人都矮她半個身位,眼睛就直接看向了前頭,遠處隐約是個大園子,蟲鳴鳥叫,黑壓壓的樹木,若隐若現的幾束紅光,實在是天色已晚,看不出什麽模樣,收回視線,在進屋的前一刻,看向院子中跪倒着的人,身上穿的太監服侍,宮女裝扮,終于意識到她是真的又回來了,在外漂泊很久,終于回到了屬于趙元睿的地方,沒有糾結感嘆,只是心安。
被趙元睿抱進屋內,又是一屋的富麗堂皇閃瞎眼珠,就是角角落落多了些江南韻味,比如百寶架上就出現了精美的山水玉石雕刻,雅致的竹雕杯盞,少了好些個香爐,多了好幾個落地青瓷大花瓶,上繪搖橹小船,水鄉人家,集集鬧市,總歸是多了些水韻少了些山味。
湯元坐在花卉镂空吉祥雲紋為面的貴妃椅上,低頭看着半腰高的花架上放着個青瓷盆,有各色小魚,在水草中游弋。
湯元津津有味的欣賞了個遍後問,“你這次南巡帶了女眷?”此屋內處處顯露着溫婉氣息,若是單單是為趙元睿一個人布置出來的,別說皇家威儀,就是跟他的人也是不搭。
趙元睿把一碗養神湯接手過來當着湯元的面一口喝完,簌了口後才道,“不就是你。”
“啊,”湯元驚異,“不是早上才決定回來的嗎,他們這準備的也太及時了?”可看着也不像一天就能擺布的了得。
趙元睿輕描淡寫的解釋,“一直都是你。”
“什麽嘛?”湯元被他說的糊裏糊塗,自懷孕以來不僅脾氣暴躁,腦子也不好使,有話不跟她說清楚,讓她去想,整個就是一片空白。
趙元睿坐到了她旁邊,看着她給那些魚喂食,“你出宮的消息沒有傳出去,南巡自然是帶着你。”
湯元想了又想,總算是明白過來,瞧她這腦子鈍的,“那你離了他們來尋我,又找的什麽借口,不會是找了個替身吧。”
“用不着,不見就是了。”莽撞的自有人給他擋着,清楚的也就不會來煩他,更不會明目張膽的詢問去向。
此時小小的一個魚盆上面漂浮着魚食,連湯元自己都覺得有些過多了,這才吐吐舌頭停住了手,趙元睿自然而來的抓過她的手來幫她擦拭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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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元笑嘻嘻的看着他說,“這裏看着還不錯,能多住幾天。”他們在路上就已經決定,等到湯元胎氣穩了之後再回京,沒有萬全的保證,趙元睿是不介意在這裏呆到湯元生産的。可湯元就是沒腦子也覺得不妥,這麽大動靜,耗時又長,難說京城真會出什麽問題。哪怕趙元睿怎麽保證都沒用,要不他先走,要不到時一起走,兩選一其他沒得選。現在的趙元睿哪會跟她争,她主意已定,仔細問過康先生也說問題不大。
趙元睿沒有接她的話,看着人收拾出一桌子的菜,正待抱湯元去用膳,湯元嘀咕了一句,“我覺得我已經站的不錯了,明天可以試着走兩步。”
“不能,腿腳還不便利,怎麽走的了,等到小腿再利索點吧。”趙元睿把人放到椅子上坐好,順便就把她急于求成的路給封了個死。
湯元撇撇嘴,無話可說,心裏想的是等到她能站上一刻鐘了無論如何得走上兩步,讓他這麽做主下去,這孩子顯懷前她怎麽可能行走自如。
現在湯元就是不說破,趙元睿也能猜着她心裏是怎麽想的,也不準備再勸,明天再多找幾個強壯侍女看着她就是。
一頓飯吃的波瀾不驚,吃的旁邊的人到是一身冷汗,在以前就覺得一日不如一日的梁元寶,現今看來自己實在是太看得起他倆的恩愛程度,看着自家主子被元妃指使的團團轉,夾個她不怎麽愛吃的青菜都要被嫌棄三分,被主子三哄四哄才肯張開嘴,室內也就他和李姑姑兩個人,看着李姑姑鎮定自若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豈不是說這兩人現在的做派再正常沒有,梁元寶暗嘆一口氣,掂量着又把元妃在他心目中能排的地位又往上升了升,好吧,原本就是在他這個大內總管心目中皇上底下第一人的湯元,現在幾乎已經跟趙元睿起排了。
隔日起來,趙元睿終于不見了,兩人在船上同睡同起這麽多日,回到從前,湯元一時還不适應,傻乎乎的問李姑姑趙元睿去哪了。
等從李姑姑哪裏知道人家現在早就上班足有一個時辰了,湯元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現在是休假結束,正式上崗了。
木愣愣的點頭,說不出哪裏不對,心情就是不向往常那般舒暢,李姑姑問一句她應一句,也沒注意到室內多出了個張小保。
這讓一大早就等着想在湯元面前露個臉的張小保好生失落,再加上主子跟李姑姑的一來一往透着熟稔,終于知道雖他搶在所有人之前看好湯元,終歸是礙于性別不能再前進一步。但他占着湯元手下第二人的身份,別人是萬萬不可能輕易能奪了去,哪怕李姑姑現在再不同,對他還是客客氣氣,這是誰都看出來了,湯元雖然看着冷情,對于那些入了她的眼的人,那是絕對念舊情的,說起來祝海就是最好的例子。
船上的那個設備早就被搬進了室內,湯元正打量着窗外的鳥語花香,滿園初秋的景致,讓她就這麽悶在屋子裏,怎麽着都有些暴殄天物。
李姑姑順着她的視線看向了窗外,心領神會道,“主子,叫幾個人把這東西挪到園子裏去,您看怎麽樣?”
湯元回過頭來看着李姑姑直笑,站在旁邊張小保趕緊上前應承,“那奴才馬上叫幾個人來搬。”
忽然室內出現個男聲,湯元仔細一辨認才知道是誰,也算是他鄉遇故知,多日不見,笑笑道,“原來是你啊,你也跟着來了。”
張小保趕緊跪下給湯元磕頭,正準備來上兩句感人肺腑的別後之言,還沒等他醞釀好,湯元就自圓其說了,“想想也是,我既然在,你裝裝樣子也得來。”
張小保一口氣憋在心中,又聽了個莫名其妙,六神無主的去看李姑姑,李姑姑只是給了個眼神叫他快去辦事,張小保啥表現都沒落着,也沒空哀嘆些別的,趕緊就去辦差去了。
湯元只管坐在推椅上,被李姑姑推着走在園中小徑,兩邊細嫩枝條依附着假山開着小黃花,直往人的身上招呼,有一簇花枝被旁邊的人擋住後,又彈跳出來,剛好就打在她的臉頰邊,把那宮女吓了一跳,正想跪下請罪,就見湯元一臉笑意的抓住那朵黃花,摘下來拿在手上仔細把玩,一點沒有怪罪的意思,還心情大好的說道,“小心着點,別折了這些花枝。”
随身跟着的人連同那驚吓住的宮女齊齊應是,轉出小徑,眼前就是一個江南園林,亭臺樓閣,廊坊環繞,小橋流水,假山雲石,小而精致,趣味盎然。
擡頭望去,前頭最高處的八角亭中,宮人們早就已經布置好了,那東西也放置妥當,只待她過去。
從亭中到她這邊就是短短的一條石徑,兩邊沒有遮攔,就是種植的花卉讓她看得欲罷不能,剛才摘得那朵小黃花,早就不知去向,走走停停随手摘了一路的花,拿不住了就鋪在裙上,猶自不滿足,看到好看的就讓人去摘,凡是能被她看在眼裏盛開的妖豔的都沒逃過她的蹂躏。
辣手摧花的湯元看着裙兜上的花好不痛快,忽聽有人大喝,“住手。”
湯元嗖的一下擡起了頭,這是怎麽樣的熱鬧啊,自從她跟了趙元睿後就再沒有男人在她跟前這麽暴喝了。
只見一位白衣勝雪,衣袂翩翩的佳公子單手抓着窈窕淑女的胳膊,一臉的怒意,那女子滿臉的驚慌,轉頭就向這邊望來,這不是剛才那個被小黃花戲弄了的宮女嗎,這是怎麽了?
張小保上前怒喝,“大膽。”這聲呵斥,氣沖丹田,可比那公子有力多了。
那公子轉頭,似乎是剛注意到這邊有人,驚詫莫名,手一抖就被那宮女掙脫了開去,宮女二話不說,利落的跪在地上朝着她直磕頭。她見湯元喜歡花,剛才又覺得犯下了錯,有心找朵好看的,能彌補彌補。結果就走到了花圃對面,尋覓間看見假山旁邊放置的一盆菊花開出了七種顏色,花朵飽滿色澤鮮豔,就是常處宮中都沒見過這麽美的。心下一激動,壓根沒想過可以整盆端過去,上手就摘頂頭的那朵開的最豔最紅的,還沒折斷花枝,就被人抓住了手,還聽了那一耳朵的怒喝。
作者有話要說:本不想狗血的,但不狗血成不了小說,那就讓狗血撲面而來吧!
讓湯元耍耍威風。
謝謝大家在春節期間還能陪着麥麥。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