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顧忱景回淩北市了。
回來就來找林酌光。還給他煮了獨一無二的陽春面,加了個荷包蛋。還陪着他深夜在家裏慢慢的吃面,慢慢的說話。
而且,是以“考慮中的”(劃掉)對象的名義。
林酌光覺得人生已經到達了巅峰。深深吸了口陽春面裏的蔥香,他呼哧吃下去一大口,然後猝不及防的問正安靜坐在他對面的餐椅上可能還在“考慮”的顧忱景:“小獅子,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我猜猜……高一?你對帥氣的小哥哥我一見鐘情是不是?”
“怎麽可能。”
林酌光笑:“那肯定是高二,我那個時候可多人追。”
顧忱景搖頭。
林酌光笑得更嚣張了:“所以,是高三?”
顧忱景終于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林酌光唇邊的笑慢慢斂去了。
五年多。他想。
他不過發現自己喜歡顧忱景幾個月,不過繃了幾個月,那患得患失的起伏就快把他神經給繃斷了,求而不得的痛苦也快把他的心給磨穿了。
而顧忱景孤獨的喜歡着林酌光,五年多了。
最近這一年多裏,還被林酌光近乎強迫的綁架在左右,接受林酌光讓被追債的他買七萬八的單,接受林酌光強迫着他做朋友,不能逃開。
林酌光的心一下子虛了,虛得又酸又澀,他嗷嗚一聲趴在餐桌上:“我……我對不起你。”
剛端起杯子喝水來掩飾自己害羞的顧忱景沒防住林酌光這個語氣這個說法,一口水嗆進了氣管,猛烈地咳嗽起來。
Advertisement
林酌光筷子一放立刻給顧忱景順脊背:“慢點慢點,好些了嗎?”
咳嗽稍緩,顧忱景忍不住笑:“你這個語氣,很像過了十八年才得知小芳生下了你的孩子,還撫養孩子成了高考狀元。”
顧忱景邊說邊笑得不可抑制。
慢慢給顧忱景順着脊背的林酌光也跟着越笑越舒心,他終于看到了笑得開開心心,毫無陰霾的顧忱景。
這是一年多來,他第一次真正看到敞開了自己的顧忱景。
不管不顧地俯下身去,他企圖再次強吻顧忱景:“小芳,我命都給你。”
“油膩。”顧忱景眼明手快的伸出手,把偷襲的林酌光隔在一臂之外。
面已經涼了,顧忱景堅持再重新做一碗,林酌光不同意:“你欠着,我生日的時候給我做。下一個生日你一定不能不陪我了。”
想了想,他又說:“你住我這兒。”
顧忱景往面碗裏添了點熱水:“不。”
“那你住哪兒?”林酌光拌勻了顧忱景加的熱水,夾了一筷子面,“和對象住一起,天經地義。”
“之前房東的房子還沒租出去。”顧忱景說,“我和他說好了,可以繼續租。”
“那破房子怎麽可能租得出去……”被顧忱景淡淡地看了一眼,林酌光趕緊轉移話題,“你回公司的流程沒問題,別擔心。”
“不,我不回去莫氏。”
接二連三被顧忱景打破對未來生活的美好展望,林酌光很憂傷:“你到底什麽打算?”
“我先繼續開網約車。”顧忱景給林酌光倒了杯熱水,“時間上班、比較自由,我媽那邊的事情,還有一些沒處理完。”
雖然對顧忱景不回莫氏也不和自己同住心有不甘,但顧忱景沒處理完媽媽的事情就來見自己,林酌光還是挺滿足的。
而且他還真不敢逼顧忱景。
來日方長,他想,對象是自己的,那自己的家,自己的公司,還不早晚是對象的嗎?
“今晚住這裏吧?”林酌光說,“上次你受傷住這裏的毛巾牙刷我都留着。”
顧忱景猶豫了一會,林酌光雙手高舉,做投降狀:“我保證不進行顏色行為——你要求的話除外。”
顧忱景又笑了,軟軟的,林酌光心都融掉了。
心被融化的林酌光步步為營:“你睡卧室,我睡書房。”
在顧忱景反對前他又高舉雙手投了降:“卧室門有鎖,書房沒有。你不鎖門我真的不一定忍得住不去騷擾你。當然你可以鎖門,也可以随時來偷襲我。”
面吃到最後一口,打算拉着顧忱景一起去刷牙順便小小偷襲一下的林酌光收到了秦潇的電話。
他按下免提,扔在餐桌上:“潇總,這麽晚?”
秦潇那邊的背景音明明白白顯示着聲色犬馬:“林少,你和顧忱景怎麽樣了?”
心虛的看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顧忱景,林酌光咳嗽了兩聲:“潇總,人和人之間要有界限感,界限感你懂不懂?”
“懂,可以,都行。”秦潇說,“但是林少,拜托你,我婚禮你一定要把顧忱景帶來。”
“為什麽?”林酌光不解,“你又不是和他結婚!”
顧忱景嗔怒地瞪了林酌光一眼,林酌光得意一笑,繞過去,從背後把顧忱景環抱在了懷裏。
“你不知道,大師說了,我的婚禮上一定要有個今年第二輪本命年且生日是風象星座的人,才能保證我這五千年一遇的好日子有風帶旺。”秦潇拜托得情真意切,“唯一合适的就是顧忱景了。”
“你們家大師算日子還帶星座的?”林酌光把雙手收緊,下巴擱在顧忱景的頭頂上輕輕摩挲,“這中西合璧是不是太朋克了?”
“別管,顧忱景來就行了,吃頓飯的事,不至于不行吧?”秦潇說。
“你不是禮金沒收過瘾,來打顧忱景的主意吧?”林酌光合理提出懷疑。
“要什麽禮金,只要他來我就感恩戴德了。林少,我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都在你身上,我們的感情比山高比海深,你不成全我,說得過去嗎?”秦潇說着,話鋒一轉,“你要是沒把握,我就去求謝喻然了。”
“別,不用!我來,他一定去!”林酌光手一抖,抖得顧忱景沒忍住笑出了聲。
挂了電話,顧忱景推開林酌光,去收拾面碗。
林酌光又從背後環抱住了他:“陪我去參加婚禮吧?”
顧忱景不置可否。
林酌光松開手,轉到顧忱景正面,又忍不住抱上了:“陪我去吧,為了潇總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啊。”
“好好好,去去去。”悶在林酌光懷裏,顧忱景只得就範。
秦潇婚禮的前一天,林酌光家都沒回——婚禮當天五點半伴郎團要聚齊,為了避免遲到誤事,伴郎們前一晚都住在了秦潇的別墅裏。
雖然秦潇非常有興致的組了一個最後的單身之夜瘋狂趴,但已經把自己往有家有室的範圍裏填的林酌光堅持不參加,任由樓下喧嚣震天,他鎖着客房門如同小紅帽一般和顧忱景視頻了一晚上,不是顧忱景一再催他早點睡養足精神第二天做最帥氣的伴郎,林酌光還不肯挂斷視頻。
第二天早上鬧鬧哄哄的接完親,林酌光基本上就放空了。他和鄭以風對伴娘團和其他花團錦簇的小姐姐沒有想法,幹脆兩個人在酒店的新郎候場室裏聊全産業鏈的項目計劃。
得知顧忱景還沒有參與進來,鄭以風問林酌光:“你為了項目把股份都還給了你爺爺,顧忱景如果沒興趣呢?”
林酌光篤定得很:“他會有興趣的。為了我他也會有興趣。何況,我決定啓動這個項目,也是為了證明學古典文學的人是養得起對象的。”
鄭以風嗤笑一聲。
林酌光也笑:“鄭總,你也知道,我們家小獅子能力很強,他是運氣不好。我得有資格和他并肩。”
鄭以風忽然沉默了。喝了口酒,他才遲疑地問:“你們這類人……到底什麽感覺?”
“哪類人?”林酌光不解地反問一句,然後反應過來,“喜歡同性的?”
鄭以風帶着不解:“一直都是異性戀的你,接受這件事好像非常絲滑。”
“我也不知道,對象是顧忱景,就覺得一切順理成章。”林酌光腦子裏一出現顧忱景,就忍不住甜膩的笑,“反正我從來都不是循規蹈矩那一路的。至于什麽感覺……就是愛上了一個最愛的人。愛人之間是什麽感覺,我就是什麽感覺。”
“顧忱景會來吧?”鄭以風問。
“他不讓我去接他,說大概十一點左右到會場。”林酌光看了看手機,時間顯示十點三十。
他給顧忱景發視頻電話邀請。
顧忱景接起來時,還在他自己的小窩:“我準備出門了。”
林酌仔抱怨:“我和鄭以風在這裏發呆呢。我就說抽空來接你完全是可以的。”
顧忱景臉色一正,林酌光馬上正色:“我錯了。做伴郎就要好好做,不能分心。”
挂了視頻,鄭以風一臉又好笑又同情。
林酌光無所謂地聳聳肩,認領鄭以風的笑和同情:“我是真随我爸,懼內。”
顧忱景到會場挺快,十一點鐘他就給林酌光發了微信:【我到了。】
林酌光這一刻又走不開了,他在和伴郎伴娘齊齊整整的對婚宴的流程。
他給顧忱景發語音:“你在哪?在幹嗎?”
顧忱景回:【和高中同學聊天。】
林酌光發過去一條語音:“別打字,給我發語音。”
微信能發文字,盡量不發語音,是顧忱景的習慣。
文字雖然沒有情緒,但清晰明了,獲取效率高,所見即所得,不會多花接收消息的人一秒鐘時間。
這麽懂事又得體的人是自己的對象,林酌光很驕傲。但是他不怕在顧忱景身上花時間:“我想聽你的聲音。你不想聽我聲音嗎?”
顧忱景終于回了語音消息:“想聽。”
林酌光:“以後給我發消息,都發語音,我的時間都是你的。”
顧忱景:“知道了,你先做正經事。”
林酌光:“沒什麽正經事。就是不太好離開候場室。要不你來我這裏?我周圍都是漂亮小姐姐,你不害怕?”
顧忱景正想着怎麽回複林酌光,同坐一桌的高中同學間的聊天就轉到了林酌光身上。
同學A:“我聽陸志華說,林酌光最近沒換女朋友了,倒是對獅子上心了。”
同學B:“他想要獅子,好像沒成功?”
同學C:“獅子?這想法高級,跟迪拜王室似的,配得上莫氏的排面。”
同學D:“這都什麽跟什麽?亂七八糟的,道聽途說要不得。”
顧忱景微笑:是啊,什麽亂七八糟的。
謝喻然在婚宴開始前五分鐘趕到了會場,他在隔着顧忱景四個人的位置坐了下來,和顧忱景打了個招呼,還沒寒暄幾句,開場的音樂就蓋過了所有說話的聲音。
顧忱景擡起頭,看着新郎入場的方向,新郎帶着伴郎的隊伍已經在候着了,他第一眼就看到站在主角秦潇右側的林酌光。
和顧忱景遠遠對視的瞬間,恰到好處的公式化的笑就變得明朗舒爽。
只是這笑容在轉到某個角度,又瞬間凝結成玩世不恭的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