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魯家禍事(一)
作者有話要說:
“殁哥哥!!!——”
業火簇簇,怨鬼低沉嗚咽的蒼夷之地上,稚嫩面龐的女娃娃趴在一具毫無生氣的身體上,哀嚎。
那具身體不過十來歲的少年模樣,四肢瘦弱如枯槁,清瘦且因長時間未能正常進食而略微凹陷的臉上,墨色雙瞳狠戾暴睜,血在瞳中暈染化開,如妖花攀附在眼底吸食少年殘存的生命。
方才被人一掌怨氣從頭頂劈下,力量的懸殊,幾乎足以将整具軀殼撕裂爆炸,少年區區凡胎□□又何以承受,連悶哼的聲音都發不出,便直直倒地。
旁邊站着的紫瞳少年,眼中的驚恐無所遁形,直愣愣的看着地上的人,腦中瘋狂搜索求救的辦法,可這裏是圉界,人間煉獄,弱肉強食,又該如何求救?又向何人求救?
環顧四周,屍堆如山,高低延綿,不見活物,但從那屍堆後,頻頻傳來活人的氣息與視線。
那些人如等待美味珍馐一般,貪婪且急躁的等着地上的人徹底咽氣,然後肆意的分食他的血肉。
紫瞳少年決不允許如此,穩住随時會崩潰的心神,對着哭累了的女娃娃道:“阿離,咱們得趕快離開這裏,帶着齊殁。”
躲,躲起來,若是他死了,便将他扔進業火裏化灰,也比淪為怪物的食物來的有尊嚴。
但正當二人将要動作時,地上那名少年猛然抽搐,一雙将死的眼睛忽然如破霧般重新亮起。
那少年忽然扯開前襟,雙手死死摳入胸前皮膚之中,身體因極度忍耐蜷縮到一起,喉間嘶啞低吼,手指越抓越深,涔涔鮮血浸染雙手,順着手臂流下。
紫瞳少年二人見狀,生怕他将本就破爛不堪的身體變本加厲,趕忙撲上去阻止,死命扯開他緊摳着胸前的雙手。
松手那一瞬間,一朵如血蔓藤般攀爬生長的花浴血綻放在少年胸前,明豔且妖冶。
……
傳聞這天下一分為三,天上有八家八君長,地下有怨鬼數萬計,而這八君之中僅有一人,視財如命,沉迷那商賈之道,甚至不惜拖家帶口,舉家搬遷到不上不下居中的憫生人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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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君生意延伸之處,百姓富足,生活奢靡無度。但窮有窮的苦,富有富的災。
“你們來晚了。魯大戶在城中的府邸都燒化了,只剩灰了。據說搬到城外的別府沒幾日,別府也走水了。魯大戶城外有好幾處府邸,不知道現在是住在哪一個…”一位衣着極其講究的姑娘正說着。
這魯大戶便是住在這位君長城中深受庇佑的富人其一,也不知道是惹了哪位了不得的人物,半月間頻繁走水。
據說當時火勢大的驚人,燒了整整七日,卻也邪的很。
那火似是認人,不但與這府邸相連的房屋和住戶絲毫沒有受到殃及之外,這火雖燒的魯家,可魯大戶卻沒死,反倒死了當時與他正翻來覆去的貌美小妾,吓的魯大戶徹底撈下了隐疾,且是再也生不出孩子的那種疾。
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麽了結了,誰知,消停沒多久,這火竟然追着魯大戶去了。
魯大戶在那位君長歸屬的域內有許多別院,本是閑來無事讨那些過膩了富裕生活的小妾,換換口味的閑置府邸,現下成了避難之處。
可不管魯大戶搬去哪處別院,那火就燒到哪處,一次還就燒死一人。大戶府裏有些丫鬟小厮因為害怕火招惹到自己身上,也曾在夜裏偷跑過,但不管跑到哪,第二天睜眼都會回到府邸,根本跑不掉。
“這不,前幾日,據說又燒起來了,把那大戶最後一個小妾給燒死了!”
坊間人傳消息極快,大多都當個笑話聽聽,吃飯的嚼料。
“這魯大戶究竟是個什麽人物,竟能招惹這般慘絕人寰的變故?”
問話的人是個面容俊朗的黑發男子,一副黑瞳沉如深海,嘴角微笑,問話卻不啓唇,而是打起響指憑空化字。
衆人看了看那字,不禁重重盯了盯黑發男子,又掃了掃黑發男子身旁衣着光鮮的白衣男子,眼中疑惑蹭蹭向外竄。
這人看着挺好看的,偏偏穿了個破爛布衫,若說他是個乞丐,可與他同行的确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富家公子。而且這人最怪的是從不開口說話,難不成竟然是個……
“諸位別介意,我這兄弟是個啞巴,勞煩諸位累累眼睛~~”富家公子說罷,用手中一直搖擺的折扇托上幾錠大金磚,像模像樣的送了過去。
那幾個桌上人撇了眼金子,臉上浮起“就這麽點兒?”的表情,白衣男子嘴角微抽,幹脆将自己的錢袋送了上去,既然出手了,就沒有出一半兒的道理。
那幾人開了錢袋,勉為其難的看在金子的面子上,興奮的說起了閑話。
“那魯大戶其實就是個開樂坊的,這城中的樂坊都被他包了。那樂坊還順帶着把妓院的生意搶了,樂女是賣藝不賣身,但裏面稱呼為姑娘的,都是能住的,也就是給錢就能帶走,随便你幹啥都行!”
“其實那魯家原本沒這麽有錢,也不知道他是從哪來的路子,攀上了楚君長,跟着君長做了幾年生意,一下子就飛黃騰達了。要我說啊,他就是有些狗仗人勢了。”
“哦?怎麽個狗仗人勢法?”白衣男子饒有興趣。
“他仗着自己財大氣粗,還有楚君長撐腰,結交了不少權勢人物,平日裏嚣張跋扈,作奸犯科都是常事了。其實……”這人忽然說話小聲了許多,眯着眼睛四面掃了兩遍,才回頭對着兩人說道:“私下大家都在說,這魯大戶定是沾了見不得人的勾當,現在終于遭了報應!”
“殁兄,這事兒,你怎麽看?”
二人謝過那幾個閑話的,慢悠悠的沿着街走着,白衣男子邊玩手中折扇,邊問身邊的啞巴乞丐。
問了半天,卻也不見那啞巴乞丐化出一個字,立馬換了個不正經的模樣,賴賴唧唧的往那乞丐身上撞,嘴上賤兮兮叫道:“殁兄~~若塵奉命前來助你,你怎得如此冷漠?若塵好生難過~~”
他口中的殁兄沒禁住他的一番騷氣,微微皺眉,擡手對着仍撞向自己的騷包,輕輕一推,将人推了三丈遠。那人立馬不樂意了,站老遠就朝他喊道:
“齊殁!不要仗着我樸小公子貪戀你美色,就如此肆無忌憚!”
街上兩個男子言語暧昧本就吸人眼球,更何況是絕美公子對着絕美乞丐大訴衷腸。
齊殁自認喜愛女色絕無二心,對這個樸若塵的情話只覺全身骨頭難受,齊殁搓了搓手,權衡片刻,決定幹脆不理他,自顧自走了,只是心中不由得罵自己那個師傅,找誰來助不好,偏就選中了這個色痞子。
方才找那幾個閑話人問了魯府的位置,此時二人也正朝那裏趕去,可就是走不快,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這街道太過怪異。
眼下,不巧,偏生是正午,大日頭高高挂着,齊殁被晃的眼睛都睜不開,眯着眼睛走不一會兒,就要流眼淚,感覺快瞎了。
為什麽?
且看這城中莫名其妙的布置,條條街道玉石鋪路,道路兩側的鋪子金磚玉瓦,養在門外的盆栽連盆都是金子做的,齊殁估計這裏就是沒人養家禽,不然估計得把翅膀上都鍍上金子。
這樣造城鎮的楚君長,要麽是真有錢,要麽就是真有病。但又聽那君長對錢的執念那麽深,齊殁又回想曾經有緣一見的真容,會心感覺,有錢是真有錢,但有病也是真有病。
齊殁二人坎坷的尋到那變成灰的府邸,好歹不晃眼睛了,于是走上前去查看。
“這還真是誠不欺我啊…全是灰啊,地都燒平了啊!”樸若塵連扇子都不敢扇了。
原本以為能從殘骸中找出些蛛絲馬跡,倒是白跑一趟了。
“這得是什麽火才能燒得這麽通透啊?三昧真火?寂滅真火?冥火?離火?”
真厲害,完美避開…
“業火”齊殁受不了樸若塵的傻樣子,口哨化字。
“為什麽?”
“你猜”齊殁嘴角笑盈盈,眼裏絲毫不掩飾鄙視。
“真火燒,化金;業火灼,化灰”,基礎中的基礎,你這些年跟着你那師傅都學什麽東西了?難不成是怎麽勾引男人?也沒看學有所成…
樸若塵揉揉鼻子,耳朵有點熱:“……你是不是在偷偷罵我?”
你知道就好…
樸若塵又仔細掃視一遍這大片灰土,确認連毛都燒沒了,對齊殁提議道:
“燒成這樣這裏已經沒有價值了。走吧,逛窯子去~~哎呀我的娘啊——!”
正說着,樸若塵突然手掌凝力,折扇在手中瘋狂旋轉,瞬間飛出,将一把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長劍擋飛。
那長劍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裹挾淩厲劍氣猛沖而下,樸若塵右手兩指并攏面色不改,游刃有餘的控制着折扇,一劍一扇打的不分你我。
“真是煞風景啊~~喜歡擋人好事的人還真多啊~~是吧~~殁兄~~”
齊殁認出那劍,懶得理會樸若塵的騷話,擡腳對着他屁|股踹上一腳,看都懶得看被踹翻的樸若塵,徑自朝飛劍而來的方向追去。
樸若塵被劍纏住無暇分身,那控劍之人也知如此,并未跑多遠便停下,見齊殁追上前來,扯下黑紗面罩,忽然拱手跪地,尊道:
“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