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碧桃花謝（八）
樸若塵那整日插科打诨的不學無術的身子骨和修為，即便身體被動了手腳，在嚴律面前也翻不過天去，佘華之怕是選錯了人。
沒一會兒，嚴律便綁着面色陰沉呆滞的樸若塵站到了齊殁身邊。
齊靈寒嘴巴潑辣些，倒是不耽誤手上功夫，雖說沒有阿離縫合皮膚內髒的手藝，但是正常修複頗為拿手，齊殁臉色逐漸脫離死人相了。
“幻境裏…”齊殁剛開口，就被嚴律堵死了。齊殁忽然感覺，嚴律手上的桂花香氣似是有鎮痛之效，于是，他即便人快殘了，也沒忘了耍流氓，伸出舌尖舔了口嚴律掌心。
嚴律被他這不正經驚了一下，又是氣又是惱，憋了個紅耳根，自我消化了：“我來說，你且聽。”
齊殁昏昏沉沉的聽着，大致聽明白了。
佘華之言語挑撥之下，兩派惡鬥起來，竟無人去對付佘華之，嚴律衆人只得一邊分勸打起來的弟子們，一邊分神看着佘華之，以免他趁亂再做些不利的事。可令人沒想到的是，這個關了他們将近三日的幻境，卻在此刻破了。
“這幻境本就因為所困人數過多，極其消耗氣力，兩日已是極限，結果阿陌阿離又被我叫走，無人鞏固。幻境內，激烈打鬥導致靈氣大漲，幻境氣場自然受了幹擾，自然就容易破開了。”齊殁用心念道給嚴律聽。
嚴律點點頭，接着講道：“幻境一破，弟子們四散開來，可是打紅了眼，原本目的全都不顧了，倒是給了佘華之機會，企圖遁走。幸而蕭葉兩位君長一直緊盯他不放，但三人也因此打了起來，雖然終于将佘華之分|身毀去，但……”
“蕭君長可是出事了？”齊殁猜測，若不是蕭易發生什麽，不知君也不會突然離去。
嚴律回頭看了眼呆滞的樸若塵，面色難看的很道：“當時佘華之見自己占了下風，便抓了樸小公子，我并未看清他究竟是用了何種方式，能明确的是，他只是在樸小公子身後推了一掌，随即樸小公子便狂躁起來。”
齊靈寒也頗為尴尬道：“我們當時以為他也被鬼化了，可他卻忽然回了神識，只是身體似是被控制，不能自主。于是蕭君長便獨自去與佘華之對招，而我怕樸若塵神識受損，于是将他神識封了起來，結果……”
封起來也好，總比眼看着自己把刀子捅進兄弟肚子上還無能為力好得多。
“等我們壓制住樸若塵後，蕭君長便出事了。那分|身并非口出狂言，即便身受重傷，氣力卻似無窮盡，蕭君長一人之力勉強牽制，雖得手，卻傷了多處要害。”嚴律低眸，眼底似是愠怒，接着道：“不過，不知君迅速将人帶走了，他必然有法子救治，應該不用擔心。”
齊殁聽嚴律說罷，便察覺嚴律那一絲愠怒從何而來。
嚴律能得以來此處，無非兩種，要麽嚴律自己猜到，要麽不知君告知。但無論哪一種，不知君出現在蕭易身邊的那刻起，便是将自己陷入一種極可能的危險之中，尤其是嚴律趕來後，見到自己這幅慘樣子。
“雖說屋外有阿離的結界護法，可若是沒有不知君為我做的雙重結界，恐怕我早就死好幾回了……”齊殁心裏想打消嚴律的怒火，卻聽嚴律打斷道：
“我明白，我只是在氣為什麽他能想得到的事，我卻想不到。若我早些察覺，與你一同…”
“那就露餡了~~寶貝兒~~”齊殁微微一笑，心念道：“倘若你我不在一起，佘華之便會起疑心，自然就會猜到出現在衆君界的我并非本體，這樣他便會更早的找來這裏，拖延時間也更是做不成的。”
“……”嚴律抿抿嘴，這些道理，自他進這房間看見齊殁死命護着的那品靈器的時候便一清二楚，只是他依舊在和自己鬧別扭罷了，暗自厭棄了小會兒，将齊殁煉成的元氣遞了出來問道：“接下來，要怎麽做？佘華之本體，你找到了？”
“找到了…”
“欸！！！別動！！！放手！！”齊靈寒炸毛叫起，正在給齊殁縫肚子的手被制止，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費力坐起身的齊殁。這人血差點流幹，怎麽還這麽有力氣？！
齊殁低頭品了品自己的肚子，面上菜色道：“大師姐，只看你這縫針的手法，怕是嫁不出去了……”
竟然還有力氣耍貧嘴？！
齊靈寒翻了個大白眼，擡手便要将人按地上，卻聽齊殁道：“佘華之既然能讓樸若塵找到了這兒，那他便是已經知道我的打算，拖沓不得，我需要盡快去天聖界。”
齊靈寒見也擋不住，只得趕快渡靈氣過去，以防這人猝死在自己手裏，。
“你哪都不能去。”嚴律倒是不管那麽多，且把齊殁的心思打回去。
“……”齊殁幹巴巴眨眨眼，每次嚴律生氣，他都覺得自己墜了冰窟，冷的打哆嗦，只得牙齒打着顫咧嘴讨好：“我這好不容易煉成的崽子得讓他發揮下作用，不然我這肚子白穿洞了~”
“我去。”嚴律不由分說。
“佘華之不會坐以待斃，衆君界正混亂，憫生界百姓無力自保，佘華之只要再鬧一出怨鬼侵體，那這天下怕是真要保不住了。現在能震懾衆君的只有齊正一人，你需要盡快将事情告知他讓他盡快做出決策，眼下，只有二選一，是先毀憫生界，還是衆君界。”
“你以為你師傅是什麽人，還用得着你操心安排？”齊靈寒嗤道：“他那個老狐貍，看着啥也不管，其實心裏算盤大的很，我們來這裏之前，他就把衆君界歸攏的服服帖帖，全下去憫生界當保镖去了！”
“……那…樸小公子總要人照顧吧？不能讓他傻愣愣在這兒待着吧？怪可憐的…你們把他…”
“蕭峯随後便到，他找樸小公子都找瘋了，要說可憐，還是他可憐些。”
“……那…大師姐，你總得有人照顧吧？讓你一個人來回亂跑我也不放心啊！萬一哪個鬼看上你的身子…”
“不勞您費心，我深得老狐貍真傳，武力腦力皆在衆君界前列，用于自保屬大能小用了。”
“……那…”
“別那了，沒用。”齊靈寒油鹽不進。
齊殁轉而朝嚴律裝可憐，求寬容：“律哥哥~~這是我和他的恩怨，況且，衆君界如今這般狼狽我也有份，就當我将功折罪吧~~再說…那崽子是我煉出來的，用的都是我的精氣，得我驅使才行~~”
後一句是假話。
“……”嚴律不悅的撇了眼手上靈光幽幽的元氣，默默感受片刻，更為無語，确實感受到了齊殁的靈氣，還不少：“那我與你一同去。”
齊殁沒有回絕，且不說回絕沒用，即便自己靈氣恢複速度比常人快，可現在也不過恢複五成，那天聖界僅君長得其方位，一方面是原石的特殊，一方面是也只有達到君長等級才駕馭的住穿往天聖界的結界通道，半吊子去了，也不過是死路一條。
齊殁知道天聖界一事，也是當初齊弘業交代于他的，可他那時修為不夠，打不開結界門，後來因怕洩露行蹤一直也未曾上去查看，眼下不去不行，偏生自己又開膛破肚了。
又療傷許久，齊殁臉色勉強能看着像個正常人，随意在這房子原主家找了件衣衫，換上，穿完才發現，袖子褲子都短麽一大截，衣料粗糙，齊殁發絲淩亂，幹脆也不挽起了，在下面随意攏了攏，活脫一個慘兮兮的乞丐。
“得，又活回去了…”齊殁往下拽了拽褲子，無奈腿太長。
嚴律見他這模樣似是心情好了許多，臉色由蔫巴菜色變成了嫩葉菜色，亮了不少。
二人依着齊殁指的方位，走進了通往天聖界的結界門。
結界通道說的簡單一些，其實是兩個空間的的連接處，萬物處于存在與虛無的邊緣，因而結界中時常黑霧夢繞，混沌不已，窺不得其中。而走在通道中的人，有結界壁将濃霧遮擋，安全的很。
但齊殁有點力氣就要折騰嚴律，事兒肯定是做不成的，于是磨着嚴律，偏要牽手，不給牽就死命往嚴律身上貼，嚴律顧念他的傷，不肯用力推拒，又耐不住他磨，終是放棄了。
二人手拉手，齊殁美滋滋的空出的手上把玩着剛生出來的崽子，琢磨着一會兒怎麽對付佘華之，便由着嚴律牽着自己走了半晌，越走越覺得不對。
這天聖界再遠也不至于走這麽久啊，自己腦子裏都已經将佘華之抽筋扒皮三個來回了，竟然還沒看到頭，心覺不妥擡頭開口叫了聲嚴律，可這一擡頭就傻了。
齊殁的手還懸在黑暗中，手中溫涼的觸感還那麽清晰，卻不見那觸感的主，齊殁再次陷入了孤獨黑暗之中，宛如嚴律散魂之時的回溯之境一般。
齊殁心上微悸，卻仍冷靜，試圖呼喚嚴律，為了揮散不斷沖入腦中的記憶，刻意改了語氣，沉聲且堅定。
聲音緩緩傳出，如一縷紅線，去找線頭那端的主人，只是尋人不得，紅線終是落了地。
“殁哥哥？？！！”
“怎麽回事，他怎麽還不醒？不是只有一刻嗎？”
“我…确實是一刻啊…我也不清楚啊！殁哥哥？？？”
齊殁耳邊忽然聒噪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