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師父?!
66.
燕驚雨平時一直表現的很無所謂,季無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對一個陌生人這般不客氣。
心中微訝異,同時将警惕性提到最高,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他禮數周全的道謝又致歉一番,拉着燕驚雨走了。
師父師娘并肩離去,被落下的季辭年趕緊回神,提着包好的衣服抱着買下的皮甲“噔噔噔”的追了上去。
“師父,等等,等等我!”他抱着滿懷的東西艱難的跑上前,時不時還拿腳頂一下,防止包袱散了掉下來。
季無鳴看了他一眼,很是好笑道,“你告訴掌櫃的地址叫夥計送上府去就好,怎麽還自己提出來了。”
“啊?原來可以這樣嗎?!”季辭年眼睛睜的溜圓,恍然大悟道,“我說為什麽那些夫人小姐們鋪子裏進進出出,卻不見買什麽東西,原來不是沒買,而是叫人直接送到府裏去了啊!”
“那他們帶那麽多家丁仆人的做什麽?”窮人家的孩子季辭年心中滿滿的疑問。
季無鳴為他解釋了什麽叫排場。
季辭年聽懂了卻不明白,甚至覺得富貴人家當真是錢多的燒的慌。
又想起剛才的事情,心有餘悸的看了悶頭往前走的燕驚雨一眼,壓低了聲音好奇的問道,“師父,師娘方才那麽兇,是不是因為被送東西沒有排場所以生氣了啊?”
季無鳴挑起眉,燕驚雨頓住默默的回頭看過來,季辭年被吓得低頭躲開視線,悶頭跟着往前走。
只嘴裏嘀嘀咕咕的,“果然猜中了,送東西原來會覺得被看不起,師娘好麻煩哦。”說着還唉聲嘆氣。
然後一把撞到了人身上。
他懵懂的擡頭,正對上師娘黑黢黢的鳳眼。
季辭年被兇狠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深覺自己小命不保,他僵硬的露出一個笑容,“師娘,怎麽了嗎……”
“剛才,”燕驚雨沉沉的吐出一句話,“我聽得到。”
季辭年垮着臉差點被吓哭了。
季無鳴瞧着這一大一小,終于沒忍住“噗呲”笑出了聲。
“見識了你師娘的武功還敢在背後編排你師娘,嘴上說着兇,我瞧你也不怕,是不是也想吃一嘴暗器?”季無鳴曲起手指在季辭年額頭上敲了一下。
季辭年趕緊搖頭認錯,“師父師娘,徒兒知錯了。”
燕驚雨抿着唇,眼皮耷拉着,還是不太開心。
季無鳴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調笑道,“這可是你好不容易收來的小徒弟,還挂在我名下呢,可別等你吃他的拜師茶,就把人吓跑了。”
燕驚雨偏過頭,悶沉的聲音透出一股委屈,“後悔。”
他後悔了,這個徒弟不想要了。
“師娘!”季辭年莫名聽懂了這句,心中頓時湧出危機感,小腦瓜子一轉,急的竟然拿之前季無鳴說過的話堵他,“為人師者如做人父母,哪裏有爹娘因為這些事就不要孩子的!我做錯了你就罵我罰我,別不要我!”
他委屈的眼睛都紅了,吸了吸鼻子倔強的仰頭看着大人,生怕就這麽被抛棄。
燕驚雨默然。
就在季辭年心快沉到底,眼淚都要控制不住的時候,一只手按在他手上,因為是第一次做,他力道控制的不好,像一座小山般重重壓下來,将季辭年腦袋壓的往前一栽,感覺脖子都要當場斷掉。
燕驚雨生疏的仿造季無鳴的手法,在季辭年頭頂摸了兩下。
“不會的,我是你師父。”他頓了一下,補充道,“如果有一日你犯了大錯,我會親自抓到你,殺了你,挫骨揚灰。”絕對不會不要你。
本來很感動的季辭年因為“挫骨揚灰”這四個念的尤為字正腔圓的字,渾身上下一片悚然之感,連脊椎都開始發麻。
“……”季無鳴看着一本正經承諾的燕驚雨,再看看哭都不敢哭了的季辭年,又覺得好笑又感覺到無奈的扶額嘆了聲氣。
此時無風,從院牆探出頭的那顆百年冬青樹,樹影無端婆娑,簌簌的落下幾片綠葉來。
季無鳴擡頭看了一眼,有只雀兒撲扇着翅膀驚飛。
大抵是燕歸天不放心,特意點了個機靈的侍女在燕府門口等着,一見季無鳴三人便眼睛一亮迎上來一一見禮,“翠娟見過驚雨少爺,季姑娘,小公子。”
翠娟是燕歸天身邊的人,她帶着人進去不動聲色的為他們介紹了燕府的布局,在有奴婢差點冒犯的時候,眉頭一豎啐道,“什麽五岳劍派的大俠,你個沒眼色的,這是二少爺,不過是離府養病了三年就不記得了,當真該打嘴。”
可是将那無心失言的小侍女吓了一跳。
于是不過走了一個長廊的功夫,燕家二少爺回府的消息便叫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待剛步入後院,就見一個釵玉戴镯的看上去有些憔悴弱不禁風的美婦人從遠處急急走來,甚至連侍女都被她甩在身後。
“驚雨我兒!”她瞧見燕驚雨哭了一聲,眼淚刷的就順着臉頰落了下來。
燕驚雨頗有些無措,躊躇的喊了聲“娘”。
“瘦了,高了,眉眼也都張開了。”燕夫人認真的看着他,手一寸寸的摸着他的臉,又高興又難過,眼淚嘩嘩的止不住,哽咽的道,“乖孩子,回來就好。”
季無鳴悄無聲息的退開,将空間讓着終于重逢的母子二人互訴衷腸。
燕府的庭院栽種了許多花草,經過精心的打理修剪的很漂亮,即便冬日百花凋謝,樹葉凋零,只有一覽無餘的枝丫,也因為齊整而別有一番特色。院牆處還栽了一排四季常青的冬青樹,冬日萬物蕭條裏,恍然瞧見這一片的綠色,倒也叫人心情愉悅。
樹葉簌簌而響,冷風來的後知後覺。
季無鳴握住刀柄,大拇指輕輕一用力,佛刀出鞘,寒光四溢,回首就是一斬。
簌簌繁音不斷,寒光乍現之後“噌”的重新歸鞘。
他神色淡然,桃花眼微擡,“你從外面一直跟到府中,故意露了身形想必是有話要說,現在又躲躲藏藏的做什麽。”
“啧,季阿蠻,請人哪有動刀的,不講武德。不過你這一刀倒是破了外界傳聞,我還當真以為你被蠱蟲逼成了失心瘋要練太監功了呢!”
女人的調侃聲帶着熟稔,一個人影悄無聲息翩翩然的落在滿地樹葉之中,還頗為的閑庭信步。
“佛刀不渡。”白微雨點了點下巴,手中的小刀幾乎是玩成了花,殘影般的在她手指間舞動,最後随意反手握住。
她沉吟一番笑道,“我當年找小和尚要這把刀,他說我煞氣太重這把刀入了我手必成魔刀,我便說予我那小徒兒用,他又說我小徒兒無欲無求壓不住此刀,小和尚将此刀獻給了朝廷,還托那小皇帝尋個明主。未曾想推來就去,最後竟到了你手裏。”
白微雨身形一動,便湊到季無鳴面前,她疑惑不解道,“你是比我規矩些,又比我那小徒兒靈泛,可我怎麽瞧,也瞧不出你哪裏像會救濟蒼生的樣子。”
季無鳴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聲音淡淡,“此刀雖為佛刀,卻名不渡。”
白微雨眼前的迷霧瞬間被剝開,她“哈”了一聲,臉上露出看到了什麽奇怪事情的笑,又諷刺又帶着興味,“那些個什麽大小乘佛經滿篇都是渡蒼生災厄苦難五蘊皆空,念了幾輩子的經悟到頭來卻得了個不渡二字,當真白雲蒼狗,變化無端!”
“……”季無鳴眯眼看她,“你不待在南疆做閑雲野鶴,突然來南寧做什麽。”
“莫非幽冥教的事,你終于打算插一手了?”
白微雨趕緊擺了擺手,“我對什麽正邪啊報仇啊早沒了興趣,你若是早出生個二十年,我說不準還就覺得好玩出出手,現在還是算了吧。”
“我徒弟都丢了,哪有空管這些。”白微雨唉聲嘆氣,一片愁雲慘淡。
季無鳴眉頭動了一下,有些驚訝,“你不是說微雨樓下任樓主非他莫屬,怎麽丢了?”
“我也不想啊!”白微雨說到這個就生氣,“當初只是放他回去看看,哪裏曉得一去就不回來了,搞得我現在都沒辦法甩掉微雨樓當個真正不問世事的閑人。”
“早知道當初我就不該聽你的把江豐那老不死的兒子放走!你瞧瞧江緒在六扇門都做到統領了,培養江緒多好啊,探子和刺客同屬一脈,江緒能做好六扇門統領想來做微雨樓樓主也一樣的,說不準現在微雨樓都有第三代樓主了!”
白微雨碎碎念。
季無鳴心念微動,記憶裏突然出現閃現一副畫面。
高聳的院牆,結着果子的大樹,有人站在樹下仰起頭,用粗啞的處于變聲期的嗓音說,“阿蠻,我想好了,我不要當刺客,我要重建六扇門。”
季無鳴記不起那個少年的臉,卻潛意識的知道,這是江緒。
“我……”季無鳴想要問些什麽。
卻聽一聲突兀放重的腳步聲,穿着綠竹青山蘇繡錦袍戴着頂紅纓玉冠,身形有些單薄的高瘦少年扶開長廊的竹簾走出。
燕驚雨黑憧憧的鳳眸倒映着白微雨高興的臉,眉間浮起兩分難見的疑惑,“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江緒:好不容易有個回憶都能被打斷,宿敵不愧是你。
燕驚雨:呵,一個53字符的回憶,還不如我師父話多。
江緒:……
#男二,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