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司徒橋餓得行動極為遲緩，即使有長野龍一攙扶着，可走到食堂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吃完離開了，只有極少數小男孩還坐在位置上無聲的戳着便當盒裏白花花的米飯。
而那所謂的每餐都是三葷兩素——此時正放在食堂一進門的餐車上，一份一個小便當盒，因為盒蓋透明，盒中食物是清晰可見的。
就因為太清晰、太可見！司徒橋才差點被刺激過去！
“這就是你說的三葷兩素？”司徒橋扶住食堂光滑的白牆，兩眼猩紅地盯着試圖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明顯非常不知所措的長野龍一。
龍一小豆丁被一只餓鬼的眼神給森森的震住了，乖乖答，“是……的……”
“嗨”的尾音拖得長長，甚至還能聽出點顫音。
盒裏那個小凸山的米飯，估計都超不過一個标準飯團的分量，而所謂的三葷兩素倒是真不假，不過三種葷菜，每種只有兩塊？
兩素稍微多了一點，每種三、四塊！
分量最多的就是顏色粉粉嫩嫩的鹹菜了，兇殘地占領了整個飯盒的四分之一空間！
多麽“精致”的午餐！還不如大學食堂賣的份飯呢！
在食堂裏吃飯至少多花兩塊錢還可以随便再添一道葷菜，米飯允許加兩次！現在卻連添都沒處添去！
司徒橋當場就灑淚了，絕對又是餓的。
這點飯菜絕逼不夠吃啊，就算他現在的身體只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可這個孩子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飯了，餓得幾乎能吞下一頭幼年小牛！
但是不夠吃又能這樣？
這裏已經不是每天會有大哥主動做好飯，二哥飯後主動去刷碗的家了，他被塌方的浴室天花板砸飛了，這一飛還跨越了太平洋，直接附體在一個快要餓死的小可憐身上。
一只本就無依無靠的未成年小蘿蔔丁，又被人賣到了日本娛樂公司做小弟，未來的日子将會有多麽杯具他此刻已經不想去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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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瑪！先讓人吃一頓飽飯能死麽？
司徒橋顫抖着手吃力地握緊筷子，就這麽幾塊半肉，掉地上可就沒的吃了！
蒼蠅再小也是肉，一盒便當的量再少也要吃！總比一直餓着肚子強！
含着鹹澀的淚食不知味地咀嚼着水煮蘿蔔，司徒橋決定嚴肅地記住今天所遭受到的一切，一粒米都不要剩下！
等他有一天飛黃騰達了……一定要買十幾斤肉回來做溜肉段吃！
長野龍一被小男孩的眼淚弄得心裏也跟着酸酸的，比起被家裏簽下了那麽久合同、如今孤苦伶仃一個人在日本的橋君，他的情況已經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了！
至少母親和姐姐們把他送來SA前認真地詢問過自己的意見，并且保證如果他想，那麽随時可以回家過正常孩子的生活。
一個捧着空餐盒路過的小孩有些納悶的問，“長野，這個新來的怎麽邊吃邊哭了？飯菜有那麽好吃？”
長野龍一滿臉糾結地搖了搖頭，又随即快速點點頭，“大概是……吧。”
不這麽回答的話，他也不知道要怎麽解釋了。
司徒橋擡起蒼白的臉，看長野龍一的深情那是哀怨極了，這明明是餓出來的！好漢快被.幹糧逼瘋了！
長野龍一被他眼神盯得背脊發涼，最終，所有的一切都化為長長的嘆息，他将自己沒動過的餐盒推到了早就連菜湯都舔幹淨的司徒橋面前，刻意壓低了些嗓子，小聲說，“快點吃吧，不要告訴西川先生。其實西川先生很為我們着想的，只是他頭頂還壓着很多權利更大的人，要為我們承受的壓力很大……反正，我也說不清楚了，總之他不壞，真的！”
不壞？壓殘了他才好呢！
看到了又一盒飯，司徒橋頓時眼睛一亮，那麽一盒飯吃完最多給空空的肚子墊了個底兒，可他雖然現在變成了小孩身體，骨子裏卻還是個大人，情況再窘迫也不能壓榨一個比自己更小的孩子。
胃已經不那麽難受了，墊墊底兒……其實也挺好的。
他更加心酸的想着，于是毅然決然地将飯盒又推回了長野龍一面前，“沒關系，我忍忍就好了，還是你吃吧。”
“我沒事的！”長野龍一四處瞄了幾眼，見食堂裏的吃飯的已經基本走光了，才附到司徒橋的耳邊，小聲說，“我二姐和三姐前幾天偷偷給我送了好幾包大福的豆年糕，再不吃就要過期了，你把我的飯吃了，我回去吃年糕，不會餓的！”
“這樣啊！”原來是一個不愛吃飯只吃零食的小孩，司徒橋表示非常理解，想當年剛上大學軍訓那一個多月，二哥也總偷偷翻牆到他們寝室窗口下面給他送牛肉幹解饞。
“那我不客氣了！”
“嗯，吃吧。”長野龍一又展露出了他兩頰上還不深的小酒窩。
其實日本的一些小孩子還是挺可愛的，不過很多都被日本BT又充滿了謊言的教育給洗腦個徹底。
心中一邊吐槽着這個矛盾結合體國家，司徒橋一邊歡脫得吃着厚蛋燒，放眼整個飯盒，就屬這個最好吃了！
那些粉粉嫩嫩的鹹菜他是一塊也沒敢動，因為這些外表看起來鮮亮無比的食物，長野龍一卻告訴他是——姜片！
“姜片？”司徒橋胳膊一抖，差點就沒忍住放嘴裏了。
“是啊。”長野龍一還非常好心地指着某個空空的小位置說，“這裏剛剛放的那塊肉叫生姜燒，就是用生姜和……咦？橋？你怎麽翻白眼了？”
“沒事。”司徒橋抹了一把臉，表情恢複正常。看來以後不能随便問有關食物方面的問題，更不能像在家裏那般挑食了。
此時此刻，司徒橋萬分懷念大哥司徒天做的水煮肉片和紅燒雞翅，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大哥和二哥。
“吃得怎麽樣。”長野龍一可沒敢直接問他吃飽了麽。
司徒橋舔了舔沾滿菜汁的嘴唇，又輕輕揉了一把漸漸鼓脹起來的小肚子，心中無限感嘆小P孩兒的胃果然不大，随便吃兩盒“貓食”就飽了。
“非常不錯，謝謝長野君。”雖然胃已經飽了，可是眼睛卻還沒飽。
于是司徒橋的目光随着食堂中忙碌個不停的大媽們來回移動，确切點說，他的視線是随着大媽們手中精致的小點心和新鮮水果移動。
“她們工作很多？”
不就是做這麽多小孩子都吃不飽的貓食嗎？
新來一周，又鬧騰了大半周，什麽情況也不了解是正常現象。
長野龍一開始給他講起了關于在SA研修時需要注意的規矩和事項，其實他也才來了一個多月，知道的情況也不算特別多。
“阿姨們的工作當然不是只給研修生們準備各餐，她們主要負責的還是給SA的社員們，還有各位出道的前輩們準備……咳咳，橋，別看了。”長野龍一實在看不下去某人快要流出口水的丢人表現，一把扭過了司徒橋的腦袋，在某人眼珠子都快瞪出去前阻斷了他的浮想聯翩，“那些芒果蛋糕和冰淇淋都不是給我們吃的，我們……還不夠資格。”
雖然這話說出來像有點貶低自己似的，可司徒橋卻知道，長野龍一說的就是真實的。
他們只是小小的研修生，在日本任何一家娛樂會社裏都是最底層的存在。
公司牢牢掌控着他們的一切，捏他們就像捏一個軟柿子那麽簡單。
日本娛樂圈與中國的本質區別就在于此，日本的藝人沒辦法離開所屬的娛樂公司，因為在日本，每個藝人都有自己的公司，由于娛樂公司擁有很強大的人脈網，所以藝人一旦離開公司是沒法接到工作的。
即使要求不合理，藝人還是必須呆在所屬公司裏。
已經出道的藝人尚且如此，更何況還沒有出道的研修生了。搞不好在未出道前就被雪藏，連見天日的機會都徹底被封殺了，比起他國娛樂圈下手更黑，更狠！
現在吃飽喝足了，司徒橋終于有精神思考自己目前面臨的一切問題，賣身契合約是束縛着他的最大問題，在日本，藝人想違約可違約不起，妄想嘗試只會賠到連內褲都保不住！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沒有合約的捆綁，那麽叫西川的也許連一個眼神都不會施舍給他的，更不要說請醫生後又來食堂吃飯了。
“今天幾月幾號？”睡飽飯足後，司徒橋顯得冷靜了許多。
“六月十二號。”
“哪一年？”
“2002年。”
“日——！”
“？？？”
“不，沒什麽！”轉眼回到了十多年前，他只是小小驚訝一下而已。
他應該慶幸自家大哥嫌麻煩的性格，家裏電話號碼十多年了從來沒換過！
在徹底給命運跪下前，他還是決定垂死掙紮一把，給家裏打個電話試試，于是問道，“我們住的地方，有電話嗎？”
“有，我們每周都可以給家裏打一次電話。有時候打兩次也沒事，但不要被西川先生知道……”
又是那個西川！
司徒橋心中豎起了一排排小中指，恨不能連腳指都豎起來，繼續問，“那國際長途呢？”
“也可以，這一批新進研修生裏除了橋以外，還有兩個韓國來的孩子和一個緬甸來的孩子。”雖然新來的裏面好幾個都比長野龍一大幾歲，可日本就是這樣一個國家，不看年紀，主要論資歷。
哪怕他只比他們早來了一天，也算是前輩。
“那中國來的呢？”司徒橋迫不及待的問。
雖然司徒橋眼睛亮晶晶的時候非常好看，長野龍一有那麽點不忍，卻還是非常肯定的告訴，“只有橋一個。”
“噢。”真可惜，周圍沒有一個同胞。
“橋別擔心，SA無論是哪國來的都是平等待遇，和國籍沒有關系。”
“噢。”他沒擔心這個，不過也并沒有做多解釋，只是繼續問，“最近什麽時候可以打電話？”
“明天晚上。”
明天就可以？非常好！
司徒橋滿足地朝他笑了笑，食堂裏餐桌的中央除了擺着各種各樣的調味品外，還有一個水壺，裏面裝着日本人一年四季都在喝的冰水，旁邊還有幾個倒扣着的透明杯子。
但是長野龍一卻非常堅決地把水壺一推，“不能喝，醫生說了，橋君的胃腸不好，要多喝溫湯調養。”
“沒事，就喝一口！”
“不行！”長野龍一仗着“身高體寬”，直接把小胳膊小爪子，典型營養不良的司徒橋的給按在了桌子上，“明天就要正式進入訓練班了，橋如果不快點養好身體一定會吃不消的。”
“明天？訓練班！”還沒等司徒橋繼續問些什麽，另一個聲音卻從他和長野龍一的頭頂傳了過來。
“森，快瞧，這批的新人！”
“白癡。”沒那個人叫為森的男子只是冷冷淡淡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下午兩點還有通告。”
“知道知道，啰嗦死了……我又沒對他們做什麽！你瞧這只小包子多漂亮！這是剛吃完飯麽？呵呵，我瞧瞧嘴角沾了什麽好吃的東西？”這個不斷靠近的人有着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朝司徒橋和長野龍一一陣眨眼，整個人無意間流露出的氣勢卻與他近乎嬉皮笑臉的表情非常不符。
長野龍一立刻拉着司徒橋站起來，快速恭敬的行了個大禮，連忙說道，“森前輩，池田前輩！”
“哎呀呀，不用這麽客氣。”池田雅人笑眯眯地看着他，目光随即又落在了他身邊傻乎乎跟着站起來，卻明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司徒橋身上，笑容不斷加深，“告訴我名字，這塊芒果蛋糕歸你。”
這人前半句說什麽司徒橋沒認真聽，後半句他是聽的一清二楚！大眼睛頓時猶如一盞突然點亮的探照燈，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蛋糕就不放了，“感謝前輩，好人啊！您的新作品一定大銷大賣！”
“哈哈哈，這小嘴可真甜，好了好了，瞧你都快瞪出花來了，拿去吧。”很顯然，司徒橋的話對于剛結束新專輯錄制的池田雅人來說非常受用，這下連名字都不問了，心情愉悅地直接将蛋糕遞給了司徒橋吃，旁邊還附贈一把亮晶晶的小叉子。
長野龍一默默垂頭，這樣也可以？
這樣揍是可以！
司徒橋捧着蛋糕，迫不及待地叉了一大塊放在嘴裏，甜膩膩的味道瞬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了。
不過，他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直到兩個前輩離開了，司徒橋也沒想起來究竟是什麽。
算了，随它去吧。
“走了，橋，我帶你回去。”他們研修生的午餐時間馬上就要結束了。
“啊？噢。”司徒橋戀戀不舍地舔幹淨了叉子上的奶油，這回是真的吃飽了，如果下次有這樣的機會，他一定把蛋糕分這孩子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