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顏透走了。
在經過毫無效果的可怕争吵之後,便情緒激動的摔門走掉。
他臨走的時候只扔下一句話,這話在走以後也于冰涼的空氣裏旋繞不止。
“難道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想過家人會反對嗎,你究竟為什麽和我在一起?”
陸青衣沒有回答,雖然答案他比誰都清楚。
正因為想過太多太多次,才始終忐忑恐懼,才小心翼翼不敢放肆絲毫,才故意用愛情的砂糖把膽怯掩住,去貪戀那麽點與永恒有關或無關的幸福和自由。
而這份自私龌龊,又怎麽能說。
寒冬裏的游泳池是一年中最冷清的時候。
陳路在沒有盡頭的工作中熬得很累了,禁不住端着咖啡到窗邊,要去看看後院那一面淨水想想家事,誰知剛撩開窗簾,就發現顏透在其中魚一樣忽隐忽現的身影。
好不容易把顏慎銘送走,難道這家夥不該找那男生甜甜蜜蜜膩膩歪歪的開心去嗎?
為何又忽然回家發瘋?
雖然已經疲于表弟的麻煩事,陳路終于還是放不下擔心,匆匆下樓走到外面叫道︰“你又在幹嗎,想生病嗎?”
游泳池每天都會換水加溫,但這畢竟是零下幾度的室外。
顏透猛地從水中鑽出來,短發貼在漂亮的臉上,眼楮過于明亮,燃燒的都是怒火。
“臭小子,又怎麽了?”陳路無奈蹲在池邊,皺眉發問。
“……他爺爺讓他甩了我。”顏透悶了半天才講出來,飄在那裏沮喪的像個幽靈。
“所以你打算凍到發燒得肺炎,這樣人家就能回心轉意?”陳路扯過浴巾,命令道︰“擦擦,進屋裏去。”
顏透不聽話的甩了甩頭發︰“哥,當初林哥哥的家裏人就沒反對嗎,你怎麽辦的?”
陳路說︰“沒有,他媽讓我好好照顧他一輩子。”
顏透打算尋找些經驗的希望落了個空,忍不住罵了句,轉頭又紮進水裏。
陳路不想再浪費口舌,正打算親手把他從冷水裏抓出來,顏透卻又奇跡般的游了回來,三步并作兩步爬上池邊道︰“哥,我不打算在你這兒住了,我打算自己生活,找點空間好好想想眼前的事。”
在不經意間,已經斷斷續續的守着表弟幾乎十餘年,陳路本能的反應是不信任的拒絕,卻又在瞬間想起了很多自己曾經歷過的往昔,所以已經到嘴邊的話漸漸轉化為一個微笑︰“随便你,這樣也好。”
顏透接過浴巾,看着表哥進到燈火柔亮的別墅裏去了,才用力的擦亂頭發。
這樣自虐似的折磨身體根本沒有用。
就算被無情的扔下了,心裏所能惦記的卻仍舊全是陸青衣。
那種踩在焦灼火板上的感覺就連顏透自己也沒料到。
難道人家說越得不到的越好,竟是真的?
不然為何會難受到,想用刀把五髒六腑都挖出來扔在這月光下,才發洩的出被重重壓抑的滿腹相思。
香氣四溢的粥被吹涼的剛剛好。
陸青衣小心的舀了一勺,送到爺爺嘴邊,看着他臉上那越來越深的屬于年齡印記的斑,心疼的厲害。
老人很費力的吃下,過了會兒便擺手︰“飽了。”
這幾天醫院的夥食似乎越來越好,雖然端來的都是清粥小菜,卻份份精致。
“多吃點吧,味道不錯。”陸青衣勸說。
爺爺搖頭,擡起犀利的眼楮盯了孫子片刻,終于問道︰“你還有沒有見他?”
陸青衣的情緒已經平靜,淡聲說︰“都答應不見了。”
病房裏随即剩下的便只剩死寂。
爺爺點頭︰“乖,等我身體好些了,再幫你找個好學校。”
陸青衣颔首。
雖然他知道他的健康一年不如一年,但倘若爺爺因為不放心而多活些年歲,倒也是好的。
“家裏去吧,我讓王阿姨幫你找了家教,功課別拉下,每天下午還是去劇團練戲吧。”爺爺費勁兒的吩咐道。
陸青衣昨天已經見過新老師,無精打采的說︰“好的。”
“瘦了。”老人的手終于還是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爺爺沒事。”
陸青衣習慣性的忍住想哭的難過,堅定的發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生死有命,老人怎能不知?
他苦笑着咳嗽起來,拍着孫子的手,什麽都沒再說。
北京的寒風總是過于猛烈。
陸青衣剛從醫院大樓出來,就被吹得眯起眼楮,溫暖的身體瞬間變得冰涼。
不料一件厚厚的圍巾忽然出現。
而後是王子衿帶着善意的臉︰“照顧別人的時候先把自己照顧好。”
這些日子他總是會突然出現在身邊,似乎也辍學了似的。
陸青衣怔了怔︰“不是講過,別來看我嗎?”
王子衿說︰“你就自己一個人,怎麽能讓我安心?”
陸青衣漸漸皺起眉頭,徑直質問︰“我爺爺就是因為我和顏透的事才氣病的,要是讓他看到你,誤會了,病的更重,怎麽辦?”
王子衿攤攤手︰“所以我沒進去啊。”
他那會彈動聽鋼琴曲的修長手指已經被凍得僵硬發紅。
陸青衣皺眉移開目光,半晌才啞着嗓子道︰“都是聰明人,別逼我到崩潰好嗎,我已經累得不行。”
“好。”王子衿後退半步,從兜裏拿出張名片道︰“這位醫生在心腦血管病方面是個專家,我替你聯系好了,你記得給他打電話。”
陸青衣猶豫片刻,接了過來。
王子衿笑笑︰“那我走了,拜拜。”
話畢就果真轉頭走進風中。
陸青衣直至此刻都不明白他幹嗎要離開美麗的巴黎,獨自一個人到北京來到底是為了如何。
什麽一見鐘情、千裏尋戀是故事書裏才有的病态行為。
如此糟糕的自己,就連心裏小小的依賴都守不住,要怎樣才承擔的起別人偉大的想象。
被喜歡,原來比喜歡累的多。
正走神的時候,太熟悉的聲音忽然陰森森的在身後響起︰“他不是男的嗎,他就可以嗎?”
陸青衣立刻收起眼底的脆弱,冷靜的回頭道︰“是你啊。”
顏透只穿着單薄的皮衣,眼神像屬于幼小的豹子,受了傷還假裝兇惡。
“還以為你不會出現了,告訴我,同樣的話你要聽幾次才能聽明白?”陸青衣微微側着頭,像看陌生人一樣無動于衷、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