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五花肉
趁着夜色, 葉甜甜懷裏揣着一罐香菇辣椒醬往秦克堅他們住的小土房子而去，她身後還跟着一個甩不掉的小尾巴小葉朗。
自從秦克堅給小葉朗講過幾次故事之後，小葉朗有事沒事就想去找他們, 要不是葉甜甜拘着他, 估計早被村裏人發現他家和改造分子來往密切了。
秦克堅他們沒有油燈，晚上也學着村裏人，趁着有天光的時候吃飯，吃完飯就睡覺。
實在下工晚了，便點着桐子照明，這方法還是葉二爺爺教的, 桐子燒起來煙大，薰眼睛，可是總比沒有的強，就是給他們油燈也不敢點, 畢竟他們根本沒有賺錢的路子，買得起燈油反而讓人覺得奇怪。
葉甜甜去的時候，他們正就着桐子微弱的亮光吃飯。
一見到葉甜甜姐弟倆, 秦克堅就樂呵呵地道：“甜甜又給爺爺送什麽好吃的了？”
小葉朗蹦出來，小聲地說道：“是姐姐今天做的香菇辣椒醬，放了好多油, 還放了黃豆，特別香。”
秦克堅也是嗜辣之人，當下大喜, 趕忙說：“還是甜甜體貼, 爺爺可好久沒吃過辣椒了，這嘴巴淡……淡的都不行了。”
葉甜甜便打開罐子遞給他：“我們這裏潮氣重，吃些辣椒能祛濕氣, 可是也不能吃得太多，容易傷胃的。”
秦克堅挑起一筷子就着粥吃下去，立刻贊道：“真香，好吃！”
他還想再來一些，林婉婉卻接過罐子道：“外公，做辣椒醬費油着呢，您一次少吃點。”林婉婉雖然下鄉不久，可是對村子裏的生活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村裏人吃油非常難，一年一大家子可能也就那麽幾斤油。
她笑着謝了葉甜甜，葉甜甜便告訴他們，最近可能會有新人下放到村裏來，可能會和他們住在一起，因為村裏确實也沒有空着的房屋，讓他們多加小心一些。
秦克堅沉思片刻，又對葉甜甜說：“那甜甜，你最近也不要來看我們，不要給我們送東西了，我們現在也習慣了，日子過得也還好，等新人來了，觀察一陣再說。”
葉甜甜想了想，說：“那等你們做工的時候，我們在外面見也可以，只要避開人就可以了。”
幾人說着話，顧承光和小葉朗也在一邊玩着，他拿出來一個東西遞給小葉朗，小葉朗接過來一看，驚喜地叫道：“顧叔叔，這是一把槍嗎？”
顧承光笑着點點頭，這是他撿了一塊木頭，拿菜刀一點一點磨出來的，做了好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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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小葉朗來，秦爺爺給他講故事，顧承光偶爾也會講一點，他特別喜歡這個有些腼腆卻十分聰明的小男孩，總讓他想起來跟着回妻子老家的兒子，和小葉朗也差不多大。
秦克堅幾人吃着飯，葉甜甜也說要回家了，她看秦克堅兩眼還盯着辣椒罐，不由地笑道：“秦爺爺，那些辣椒醬要省着吃，過一陣我再做些姜糖來，冬天吃也能暖和一些。”
秦克堅老臉還有些紅，他點點頭：“好好，爺爺保證少吃點，你不要擔心！”說着，又笑了，“你個小丫頭，年紀小小，怎麽和部隊政委似的。”
林婉婉看她小臉露出疑惑，就笑着說道：“我外公經常嫌棄他的政委管着他，太啰嗦！你以後別給他送吃的，饞死他得了。”
葉甜甜恍然大悟，生氣道：“哼哼，秦爺爺太壞了，我以後只給婉婉姐送吃的，不管您了！”
因為葉甜甜想去市裏，葉爹沒有答應，心裏十分愧疚，周末的時候便說要帶姐弟兩個去公社玩，葉甜甜想着沒有魚蝦也好，她穿過來之後，除了上學，還沒有離開過村子，雖然有原主的記憶，卻也十分模糊，正好出去見識一下。
一起去公社的不少，賀國梁駕着牛車帶着大家夥。
大隊已經有了拖拉機，但是磚窯已經開始往外賣磚，拖拉機幫忙運磚去其他大隊，還能得一些運費。
其實就是不運磚，摳門的大隊長也不可能讓村民們坐拖拉機去逛公社，畢竟拖拉機燒油，牛卻只吃草，差距大呢。
朝陽公社前身就是朝陽鎮，鎮子非常小，只有呈十字交叉的兩條街，街道兩側的房屋倒還都是青磚房，比村裏看着自然是氣派了不少。
但房子也不甚高大，最高的也只是一棟二層小樓，是公社的代銷社和郵局共用。
糧油店、副食品店、國營飯店倒是一應俱全，街頭人來人往也十分繁華。
衆人在街口下了牛車，便分開各自去逛了。
有幾個大嬸是特意來賣雞蛋的，賣完雞蛋正好買些家裏必須的鹽、火柴，其它也就沒什麽可買的，畢竟這年頭買什麽東西都要票，農村票據少，很多能不買的也就不買了。
副食店門口，擺放着一個大鐵爐子，上面架着一只大鐵鍋，鍋內熱油沸騰，一只只焦黃的丸子正在不停地翻滾着。
濃郁的油香味從街頭飄蕩到街尾，吸引了不少小孩圍着看，一個個小孩子們目光灼灼，嘴角挂着晶瑩的口水。
這個丸子是不要票的，可是卻特別貴，八毛錢一斤，比豬肉都貴。
苗媽看兩個孩子都盯着那丸子看，便對葉爹說：“這個丸子不要票，要不給孩子們買一斤嘗嘗？”
還沒等葉甜甜說話，小葉朗便懂事地猛搖頭：“不要不要，很貴的，而且做的還沒有姐姐做的好吃！”
拿着漏勺撈丸子的大嬸聽到小葉朗的話，立刻不高興地道：“買不起不要胡說，我做的丸子誰吃誰說好吃，這十裏八鄉還沒幾個丸子炸得超過我的！”
葉甜甜看看那一鍋油，也沒什麽胃口，趕緊拉着苗媽走掉，又小聲地告訴苗媽：“媽媽，你看她一年到頭的在那賣丸子，那一鍋油用來用去的，從來也沒換過吧？”
苗媽道：“油多貴啊，那能經常換。”
這年頭也沒有什麽油不能炸很多遍的說法，因為基本上沒有誰會天天炸東西，葉甜甜也沒好詳說，只得道：“那咱還是不要吃她的丸子了，裏面得有多少炸糊的渣渣啊。”
苗媽看葉甜甜一臉的嫌棄，想想閨女在吃的上面确實非常講究，知道她是真的不想吃，也就罷了，又說道：“你爸跟人換了半斤肉票，一會買些肉回去炖了吃。”
葉甜甜一聽到肉，嘴巴裏面立刻就充滿了口水，不怪她饞，實在是有好幾個月沒吃過肉了。
她前世其實是不太愛吃豬肉的，總覺得油膩，容易長胖，真是沒想到自己還會想念那種滿口流油的感覺。
她也沒想到葉爹居然還有辦法能換到肉票，說道：“太好了，那咱們趕緊去買肉吧，一會被人買光了。”
葉爹已經在肉攤前排起了隊，排到他的時候，只剩下二兩裏脊肉，一點肥膘沒有，苗媽特別失望，葉甜甜便拉着苗媽道：“要不買些下水吧，下水還便宜呢。”
賣肉的大叔胖胖的，有些憨，他笑着道：“咱公社一天也就給分半頭豬，從下面村子裏來的，基本上都買不着好肉，你要是買下水，我給你算便宜些，這東西一般人做不好。”
苗媽聽了，想起來閨女的好手藝，之前做的鹵肥腸鹹香多汗，确實不比肥肉差，就說道：“要不就買些肥腸吧，甜甜做起來好吃。”
小葉朗也點頭贊同：“姐姐做得好吃。”
葉爹見全家人都樂意，立刻要了全部的下水，肥腸加上一大片豬肝，看起來一大堆，八毛錢還不要票，葉甜甜立刻覺得自己賺了。
買完了肉，又去逛供銷社，供銷社裏面櫃臺老舊，商品也不齊全，售貨員只有兩名，買火柴買鹽的圍在櫃臺前，就将櫃臺圍了個水洩不通。
葉甜甜甚至還進郵局看了看，郵局裏面有些昏暗，一部特別古老的手搖電話擺在櫃臺上，櫃臺是木頭的，油漆斑駁，一看就是用了許多年沒有翻新過，十分有這個年代簡樸的特色。
葉甜甜逛着逛着就和葉爹苗媽分開了，等她發現自己落單，正準備回身去找時，眼角卻瞅見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一閃而過晃進一個小巷子裏。
她馬上裝作迷了路，東張西望，也跟着進了巷子，她一進巷子，發現一群人正圍在一起。
她進去了，幾個人都吓了一跳。
有一個中年黑臉漢子笑着走過來道：“小姑娘，你怎麽走到這裏來了？這可不是玩的地方。”
她眼尖地看到了幾個人手上都拿着東西，甚至有個人還拿着一條五花肉，是五花三層的，肥膘厚實雪白，瘦肉粉紅細嫩，她不由地咽了下口水。
這莫非是傳說中的黑市？
她眼珠子一轉道：“我爸爸讓我來這裏換肉吃。”
黑臉漢子臉色一變：“你爸爸騙你呢，這裏可沒有肉換，要吃肉得去副食品店買去。”
葉甜甜趕緊将手放進自己背着的布包裏，借着布包的掩護從空間裏取出來幾斤白米，一把挂面，這都是她前世囤積的，到這裏之後都沒什麽機會拿出來吃。
實在是東西品相太好，一看就不是普通東西。
今天拿出來一些換成豬肉，倒也還可以，只是回家之後怎麽說也是個問題，不過機會難得還是先換了再說。
她先亮出一把挂面道：“你看，我用這個換可以嗎，我家有精細糧，可是沒辦法弄到肉，我想吃肉呢。”
黑臉漢子一見她手上雪白的挂面，眼神立刻就變了，他伸手将她拉到身後，又對一個小夥子說道：“快，去巷口看着去，可別再随便讓人就進來了！”
轉臉，又對葉甜甜道：“小姑娘，你想怎麽換？”
葉甜甜說：“給我兩斤五花肉，我給你兩把這樣的挂面，兩斤白米。”
黑臉漢子一口答應：“行，你把白米拿出來我先看看，好的話就換給你。”
葉甜甜也不拖拉，立刻拿出東西，黑臉漢子看了貨，立刻從身後人手裏拿出來一條五花肉交給她，葉甜甜利索地放進包裏。
黑臉漢子道：“小姑娘，下回可別到處亂竄了，想吃肉，讓你爸爸來換。”
葉甜甜胡亂地點點頭，說：“叔叔，我知道啦！”
等葉甜甜一出巷子，巷內的幾個人立刻分散着離開了。
葉甜甜察覺到，也沒有再跟上去，這群人被人撞破了一回，肯定會再換個更加隐秘的地方，這個巷子應該是不會再來了。
葉甜甜将肉存在空間裏，正想着回家該找什麽借口拿出來時，忽然看見角落裏，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小男孩，她抱孩子的姿勢十分怪異，一只手從胸前橫着摟住孩子，另一只手卻緊緊地捂住孩子的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