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是人販子
小男孩約摸四歲左右, 長得白淨胖乎，一雙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他在那女人懷裏不停地掙紮着。
那女人臉色蠟黃憔悴, 顴骨高聳, 身上的衣服也是補丁疊補丁，她一臉慌張地四處張望着，捂着男孩的手越發用力，眼看小男孩臉色都開始發青。
這是人販子吧？！
葉甜甜頓時瞪大了眼睛，拔腿就朝那女人跑去。
那女人并沒有看見，卻是抄起那個男孩朝公社外走去, 腳下動作飛快。
葉甜甜到底年紀小腿短，一直追到人比較少的地方才趕上她，她拍拍那女人的肩：“嬸嬸，我能跟你問個路嗎？”
女人卻是渾身一抖, 頭也不回，幹脆跑了起來，葉甜甜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這……肯定是做賊心虛啊！
她立刻叉着腰大聲喊起來：“人販子，抓人販子了！”
路上行人不多，這個年代人都非常熱情, 一聽一個小姑娘在喊抓人販子，立刻有兩三個小夥子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道：“人販子在哪？哪個人販子？”
葉甜甜指着前面還在奔跑的女人道：“就是她, 就那個抱着孩子跑的飛快的！”
人販子啊, 那肯定不能耽擱，幾個小夥子立刻就拔腿追了上去，女人雖然速度也不慢, 卻不是年輕小夥子的對手，很快就被人給揪住了，衆人一看她懷裏果然有一個白胖小男孩。
葉甜甜從後面追上來，氣喘籲籲地道：“你個死人販子，趕緊把孩子放開，你看看小弟弟都快給你捂閉氣了。”
衆人一看她懷裏的小男孩，果然臉色發青，連忙七手八腳地去掰她的手：“快撒手，孩子都快給你捂死了！”
那女人慌張地松了手，神情害怕又茫然：“我不是人販子，這是人家送給我的孩子，我收養的！”
葉甜甜：“你放屁，收養的你為啥不好好抱着，你捂着他嘴巴幹嘛？”說完又指着小男孩的衣服道，“你看看小弟弟穿的多好，你看看你穿的，人家幹嘛把孩子送給你，又不是養不起！”
小男孩這時也緩過神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媽媽，我要回家！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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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甜甜趕緊一把将孩子搶過來抱在懷裏，輕聲地哄着，然而小男孩大概是被吓狠了，一直哭個不停。
揪住那個女人的小夥子也說道：“這小孩是省城口音吧？我聽我們村裏來的知青是這麽講話的！”
一夥人氣憤地道：“還真是人販子，真該打死她！太可恨了！”
圍觀的老大爺也道：“幾年治安好了，都沒有人販子了，這女人膽子咋這麽大，肯定是個慣犯！”
“對，打死她，送她去勞改！”
女人吓得撲通一聲跪下了：“我真不是人販子，這孩子是他二嬸給我的，說是家裏遭了難，養不起了，我沒兒子才想着領回家養的！”
女人哭得凄慘，衆人倒有些猶豫，葉甜甜說：“要不咱去找派出所吧，找警察來問問看看這孩子到底哪來的。”
一聽說要找警察，女人立刻急了：“真不行，真不能找……”
她一個勁兒地說不能找警察，卻又吱吱唔唔地說不明白原因，大家夥幹脆利索地準備押着人去派出所。
卻說苗媽走着走着，回頭卻發現閨女沒跟在身後，趕緊四處尋着，開始她是不慌的，畢竟閨女聰明，還有一把力氣，這裏又是常來的公社，可是找了一會仍然不見人影，她心裏開始有些打鼓了。
葉爹自己也着急，一手拉着兒子，一手拉着媳婦道：“別着急，甜甜不是那不懂事的，走散了肯定會去牛車那裏等咱們。”
正說着，忽然聽到街頭有人在喊抓“人販子了”的聲音，立刻有人忽啦啦地往街尾跑去。
苗媽心裏忽的一突，她拍開葉爹的手，跟在人群後就沖了過去。
遠遠地，她聽見閨女熟悉的聲音在罵人販子，她心裏頓時騰地燃起一股烈火，什麽不長眼的人販子，敢朝我閨女下手！
她仗着個高力氣大，擠開人群，果然見到一群人壓着個女人，她閨女正跟在旁邊，她雙眼圓瞪，也不管那女人已經是凄慘憔悴，撲上去一把揪住女人的頭發，照着臉咣咣吵扇了十幾耳光，只扇得那女人嘴角出血，雙頰紅腫！
她這才扔下人，死死地摟住葉甜甜，剛想開口問一下閨女怎麽樣，誰知懷裏突然響起哇哇的哭聲，她迷茫地松開手，卻發現閨女手裏還抱着一個小男孩，她頓時一臉懵。
這是咋回事？
不是閨女被人販子拐了？
同樣一臉懵的還有葉甜甜和被吓到的衆人。
有大媽上前問道：“這被拐的小娃娃是你家的？”
這人販子也太不長眼了，這女人這麽彪悍，拎起人來跟掐小雞仔似的，她還敢拐人家兒子，看看，這不就被打了個半死！
苗媽迷茫：“小娃娃？不是，這是我閨女，這小娃娃不是我家的！”
衆人詫異，一通解釋說明，大家夥這才明白，這是誤會了，小男娃的媽媽還是沒找到，還是得去派出所。
進了派出所，一位民警一見這麽多人嘩啦啦地進來，倒是吓了一跳，他們派出所這兩年受到的沖擊也不小，所長都被下放了，剩下的人都得小心翼翼。
聽人說完才知道是遇到人販子了，民警這才放下心來，趕緊招呼同事來一起辦案。
那女人一進派出所，吓得渾身癱軟，她坐在地上，渾身發抖，卻還不忘記大聲喊冤：“我不是人販子，真不是啊，那孩子真是人家送給我的！”
先頭的民警姓黃，家裏也有好幾個孩子了，對人販子也是痛恨萬分。
一看小男孩白胖的臉蛋上還挂着淚，頓時心疼的不行，他大聲地喝斥道：“那你說說是誰家送的？就是領養孩子也得辦個正規手續，你說送就送？”
那女人吱吱唔唔地還不肯說，另一個小年輕民警不耐煩道：“這種人販子，還審啥審，直接關起來，等着槍斃！”
槍斃？！女人吓得眼睛瞪得溜圓，舌頭打顫，好半響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話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她家是公社幹部，是她自己找上我的！”
公社幹部？！黃民警疑惑了，整個公社就這麽巴掌大，前前後後兩條街，十幾條小巷子而已，他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了，誰家的孩子不認識，這人販子還真是不老實。
葉甜甜見這裏拍桌子瞪眼的，小男娃似乎有點被吓到，便抱着孩子去了院子裏。
沒一會，葉爹拉着小葉朗也過來了，一見葉甜甜，葉爹就滿面幽怨對她道：“甜甜啊，你下回可不要亂跑了，爸爸年紀不小了，真是經不起吓啊！”
苗媽在一旁冷聲道：“還是從小沒挨過打，他爸回家你就給閨女執行家法！”
葉爹更幽怨了，他看着媳婦：“這個……我也沒打過孩子，沒有經驗，要不你來打？”
苗媽噎了一下，她也沒有經驗，要不還是算了，萬一給孩子膽子打小了也不好。
葉甜甜蹭到苗媽身邊，讨好地笑道：“媽媽，我也沒有亂走，你看這小男娃多乖，和小葉朗差不多！”
小男娃已經平靜下來，聽到誇他乖，還仰起小臉沖苗媽笑了，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小米牙，睫毛上挂着的小淚珠還沒幹，真是讓人又憐又愛。
小葉朗本來聽姐姐誇別人，還有些不高興呢，一看這小男娃笑了，心裏也喜歡，捏着他的小手道：“媽媽，要是沒人要了，咱們領回家吧。”
小男娃一聽沒人要，又急了，眼裏開始閃着小：“媽媽，我媽媽要我的！”
葉甜甜趕緊哄着他，又問他的名字，問他家住哪裏，結果問了好一會，他只說自己叫晨晨，家住在省城，爸媽都是工人。
一家四口有點傻眼，這省城這麽大，離得還遠，這可怎麽找，就是派出所估計也很難了。
四人正大眼瞪小眼，派出所外嘩啦啦地又沖進來一群人。
為首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人，頭發散亂，眼睛紅腫，一進門她就看見晨晨，直直地就沖過來了：“晨晨！我的晨晨！”
晨晨一擡頭，也沖着她伸出了小胳膊，哇哇大哭起來：“媽媽！”
那女人抱過孩子，母子二人抱頭痛哭，她身後跟着的年輕男人趕緊過來和葉甜甜一家說話，對着他們千恩萬謝的。
年經女人哭完了，抱着晨晨過來感謝葉甜甜：“小姑娘，我聽人說是你叫着抓人販子的吧？真是太感謝了，要不我估計這輩子都見不着孩子了！”
葉甜甜趕緊擺手，晨晨的爺奶也過來，拉着葉爹苗媽，不住地說着感謝他們的話。
晨晨媽媽叫許玉蓉，她緩過勁來又詳細地問着葉甜甜，聽了她的話，不由地咬牙切齒道：“我就這麽一個兒子，怎麽可能送給別人養，還說我家遭難了，我家日子過得好着呢，人販子就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說完，她抱着孩子轉身要去見見人販子，不說打死她，罵也要罵她個臭死！
這時，黃民警出來了，他一看還是認識的熟人，便說道：“陳叔，這是你家孩子？我剛剛審問過了，她一口咬定是你們家人自己願意把孩子抱給她養的！”
晨晨爺爺呆住了：“這怎麽可能，我家老幺可就這一個娃娃！”
陳奶奶也在一旁罵道：“遭瘟的挨千刀的人販子，就該下地獄拔舌頭，誰家會扔孩子我家也不會，看看給我乖孫吓的，都不會說話了！”
晨晨爸爸看了家人一眼，便對黃民警說：“我們能不能進去和她對質，看到底是誰把孩子給她的！”
黃民警思索了一下便點點頭，他剛剛和同事審的嗓子都冒煙了，那女人來來去去就一句話，孩子是別人送給她的，他确實也審不下去了。
陳平帶着妻子和孩子父母一起進去，準備當面和人販子對質。
許玉蓉緊緊地摟着晨晨，死死地盯着女人，眼珠子通紅仿佛要滴出血來，那女人被她盯得不住地往後縮。
黃民警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對她喝道：“快點認認，這裏面誰把孩子給你的？”
這女人看着一副膽小樣，嘴巴卻緊得很，一直死不承認，誰知這女人卻抖着身子，小聲地道：“都……都不是。”
黃民警詫異了，他還以為這女人會随便胡亂攀扯，卻沒料到她會這麽說，不由地眉頭鎖得死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