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每個故事都有個狗血的開頭

倪飒微微低頭,嘴巴湊到吸管,牙齒輕輕咬住,啜了一口檸檬汁。酸,倪飒抿着嘴,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好像口中湧出大量口水似的。眼皮微微上掀,瞟了眼對面正端起咖啡杯的關暝。

這是倪飒和關暝第二次見面。

雖然才是端午,但夏日的悶熱已經襲來。今天一早團團的烏雲就籠罩了天際,像斷了線的雨絲已經不疾不徐地落了大半日,早已在小鎮的街道東一個西一個積起水窪,這種在雨季裏黏黏糊糊的濕悶就好像濕噠噠的衣服黏在人身上一樣難受。

倪飒對下雨天沒什麽感覺,不過她記得小時候她是喜歡的,因為一到下雨天就可以躲過她最讨厭的體育課。可現在,她不大喜歡了,想想手裏拿把濕淋淋的雨傘,擠在像沙丁魚罐頭一樣的公交上,濕漉漉的地板、黏糊糊的護手、以及車裏混雜着的汗味、體味、難聞的香水味、刺鼻的化妝品味、下雨天獨有的濕味……都讓人覺得不愉悅。

雖然倪飒不算文學青年,但讀書的時候,她很喜歡戴望舒的《雨巷》:

撐着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樣的顏色

丁香一樣的芬芳

丁香一樣的憂愁

在雨中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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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怨又彷徨

……

在雨的哀曲裏

消了她的顏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悵

撐着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飄過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着愁怨的姑娘

在那個藍天不染一點埃塵,白雲像棉花糖似的伸手就能抓到,空氣中都透着雨後青草味道的年紀,倪飒卻喜歡這些悠然惆悵的詩詞。可能是女孩的多愁善感,也可能是少時的矯情作态,好像手裏捧着課本,輕輕地念誦它們,就能化身詩裏的姑娘,憂郁、超然、脫俗。

長大了,懂了一些事,除了會嘲笑小時自己的呆傻外,卻也會羨慕那時什麽都不用想卻故作憂愁的自己。

“我們結婚吧。”

就在倪飒正用吸管和杯子裏的檸檬逗着玩兒的時候,對面清透的男中音響起。倪飒倏然擡起腦袋,奇怪地瞪着對面的人。她剛剛不是幻聽了吧?

坐在對面的關暝,有一頭比倪飒還烏黑的頭發,乖順地貼着他的臉頰和頸子,有點長的劉海被他撩到一側,露出另一側光潔的額頭,像是用刀刻出的雙眼皮線條很深,波瀾不驚的眼裏是烏黑的眸子,正清晰地倒映出驚愕的倪飒。

倪飒轉頭看了看窗外還在淅淅瀝瀝下着雨的天,剛剛好像也沒有聽到雷劈的聲音吧?

“怎麽?”對面的人看她奇怪的樣子,不解地問。

倪飒轉回腦袋,看着他清亮的眼睛,也不像是喝咖啡喝醉的樣子,但倪飒還是不确定地問:“你說我們結婚?”

關暝點頭,随着他的動作,劉海滑下,幾乎要覆上他的眼睛。

“為什麽?”倪飒納悶地問。

關暝左手食指輕輕點着桌面,指上的戒指跟着一上一下地晃動:“因為我爺爺生病了。”

倪飒自動把他這句話給補充完整“因為他爺爺生病了,想看到他結婚,所以他得結婚。”

“那為什麽是我?”因為關暝的動作,倪飒被那晃得她眼暈的戒指吸引了目光。

“我媽覺得你合适。”關暝輕描淡寫地說。

倪飒一愣,他們倆合适?

濃眉近視眼、塌鼻圓臉,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大骨架,胸小、屁股大、腿粗,扔到街上撈都撈不到的人,會和他合适?

倪飒疑惑地瞪着關暝。

他們是相親認識。第一次見面時,倪飒就被關暝優質的外貌條件震懾住了,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淪落到相親的地步。見面後倪飒聯系過關暝兩次,但都被他以忙的理由三兩句結束了對話,倪飒知道,自己是不招他待見的。

這次端午回家過節,被他約出來,對倪飒來說,就像哈雷彗星撞地球一樣意外。想不到比撞地球更意外的是,關暝會說他們倆适合結婚?!

“你在開玩笑吧。”倪飒扯了扯嘴角,幹笑兩聲。雖然關暝正巧是她喜歡的類型,但是她早已過了做夢的年紀。

“我像在開玩笑?”關暝挑眉。

倪飒點點頭,誠懇地說:“挺像的。”

關暝終于收起桌上骨節分明的左手,搭在右手臂上,身體後靠,斂了眼神看着倪飒。倪飒雖然被一個帥哥專注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但還是梗着脖子坐得筆直讓他看,同時也不浪費欣賞帥哥的機會。

今天見面,倪飒只穿了件T-shirt、牛仔褲、坡跟涼鞋就跑來了,反觀關暝,雖然沒有刻意打扮,但米白色緊身T-shirt外罩一件黑色針織開衫,隐隐可以看到胸肌的輪廓,腰間随意挂一條皮鏈,藏青色牛仔褲包裹着下面修長的腿。

盯着他的腰腹,倪飒偷偷地咽了咽口水: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啊。

“你不着急結婚?”對面的人終于結束沉思,問倪飒,“今年你也有26了吧?”

倪飒一愣,塌下了肩膀。

如果說26年來,都沒有談過戀愛,是不是會讓人笑掉大牙,但倪飒就是一個從出生到現在都沒和男人牽過手的女孩。

大學以前,因為家教嚴、學業緊,再加上生活的環境是淳樸的小鎮,所以她雖然會偷偷暗戀男生,但從來沒有明戀早戀過。19年後,終于從小鎮到城市裏上大學,想着談戀愛的機會總算來了。可是,一個班級裏,甚至一個學院裏,放眼望去,雄性動物只有那麽幾只,倪飒失望了。但是,倪飒并沒有氣餒,她參加了很多學校活動,可是在四年後畢業時,室友們都戀愛了分手,而她還是單身一個,倪飒才終于有點奔潰。

工作三年,父母催了三年,其中相親相了兩年,可是卻都沒有牽手的。她這才意識到,不是沒有男生的原因,而是她自身吸引不了男生的喜歡。

倪飒有點放棄,想着到三十歲前總能嫁掉的吧。

每次和父母通電話,他們總要唠叨起這個事,他們的言語、行動都表明了希望她能早點嫁掉,讓他們安心。子女結婚就像是他們人生中必須要完成的一項任務。

在小鎮,26歲的年紀,都可以是五六歲孩子的媽了,可倪飒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尤其當家裏的表哥表姐表妹表弟都報喜訊的時候,家裏的三姑六婆唧唧歪歪的時候,倪飒就要遭受倪母徐娟透徹心扉的促膝長談。剛開始倪飒還能耐心聽教,說心裏有數、不排斥相親、覺得合适會談談看,可聽多了,再怎麽好脾氣的倪飒也煩了,然後她就變得不喜歡打電話回家,甚至不喜歡回家。

這次也是因為要過端午,她才回的家。果然,中午吃飯的時候,父母又把這個事情唠叨了一遍,大弟弟有女朋友,小弟還在讀大學,能被念叨的也就只有她一個。房外“沙沙沙”的雨聲下得她心煩,房裏父母一張一合的嘴看得她頭疼。

好在收到關暝的短信,讓她逃出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但是,就因為這樣,她就要和才見了兩次面的家夥結婚嗎?

“太草率了。”雖然這個對象很誘人,但理智還是讓倪飒拒絕。

“草率?”關暝好似笑了笑,“你相親的目的是什麽?談戀愛?那談了戀愛之後呢?最終想要的無非就是結婚。我只是把中間步驟省略罷了。以結婚為目的的相親,又何須想那麽多花花腸子?” 關暝眼神飄向了窗外,聲音輕了下來,“反正都是不能和相愛的人在一起,那和誰結婚又有什麽不同。”

“你不能和相愛的人在一起,不代表我不能。”倪飒有點氣惱,脫口而出。确實,她還懷着一顆少女情懷,期待着一場美麗的愛情。随着年齡的增長,這種情懷越像難以啓齒的秘密,讓人覺得羞愧。現在這種期待,被人赤果果語帶輕蔑地說出,倪飒又羞又惱。

“哦?那你是有男朋友了?還是想通過相親遇到你的那個人?”關暝收回視線,斜了她一眼,語氣裏有掩飾不住的嘲弄。

倪飒辯駁不出,只有瞪着他。

關暝也看着她。

兩人大眼對小眼瞪了好一會,最後是關暝收回了眼神,說:“既然我們都是不得不結婚的人,何不就如他們的意?”

倪飒一震,是啊,她始終是要結婚的,那如果能和眼前這個讓她的心有動過一動的人結婚,總比随着年齡再大起來不得不嫁給禿頭圓肚的大叔好,而且還能堵住父母和那些三姑六婆的嘴,不是兩全其美嗎?

但是,這算閃婚吧,危險系數會不會有點高?

“有決定了嗎?”關暝開始不耐煩,“如果你真的不想,也不用勉強,總會有下一個我媽覺得合适我結婚的女人。”

看關暝要撤回前言的樣子,倪飒急了,脫口而出:“好,我同意。”音量不自覺地拔高,震得坐在周邊的人都奇怪地看向她。

關暝嘴角勾起,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說:“既然你同意,那在結婚之前,我們必須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倪飒皺着眉問,“你是要假結婚?”

關暝睨了她一眼,說:“當然不是。只是結婚後,我們共同生活,總需要些約定。”

倪飒倒是好奇關暝會有哪些約定:“哪三章?”

“第一,婚後一起生活,不能幹涉對方的隐私。”關暝說得緩慢,留出足夠的時間讓倪飒思考,“第二,我心裏有人,她回來的時候,我們馬上離婚,你不能糾纏。”關暝頓了頓,身體前傾,手掌托着下巴,看着倪飒,說,“第三,不能拒絕夫妻生活,有必要,得為關家生育後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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