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卿本妖孽,颠倒衆生九
“這花開得真好啊。”烈火泠泠淙淙的說了一句,伸手撣去了肩上的花瓣,然後起身走到我的面前。
寧無塵比之雪墨染要高上許多,如今我依然是用的寧無塵的身子,那烈火在我的面前更顯得嬌小。
只見他伸出手來極盡溫柔地撫上了我的面龐,輕啓朱唇,說道:“無塵,你這副皮囊果真更像瑆琅一些,雖然五官沒有那麽精致,豐采也稍遜了一些。”
我攥住了他的手,疾言厲色的問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他們幾個去了哪裏?”
“他們的事情與我何幹,我是為了你才追到這裏的。”烈火如此說着,低低地笑了笑,問我道:“不好嗎,你深愛的這片土地陽光明媚鳥語花香,還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觀。”
“狐貍呢?你把狐貍弄到哪裏去了?”我攥住他的手腕用上了大力,冷聲問道。
他故作柔弱地倒吸了一口氣,嬌呼了一聲“疼”,然後不悅地說道:“這個世界上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都在,你不是見過白羽上仙了嗎,狐貍的話,一定也會出現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問的是我認識的那個狐貍到哪裏去了?”我有些不耐。
他顯然沒有回答我的意思,只是拿另一只手撩開了我額前的發絲,微微一笑,似是很滿足于這一刻的四目相對。
即使,無關愛意。
“烈火,別再糾纏了,你自始至終愛的都是玥明,何苦要糾纏了我不放呢。蝶戀花時花無意,如今的瑆琅愛的是別人。”我沉聲說着,松開了攥住他的手。
“不,你愛我,也許不如愛狐貍的多,但你也是愛我的。”他說着,點起了足尖,親吻上了我的嘴角。
我并沒有推開他 ,卻也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許久之後,他離開了我的唇角,問道:“不想拯救蒼生萬物嗎?”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表示不明白的他的意思。
他笑了笑,在花園裏翩跹的旋轉了一圈,說道:“取悅了我,我可以對這些蝼蟻網開一面。”
“我沒有那麽偉大的精神,救世濟民也不是我的職責,何況,這個世界只是虛幻吧,原本的世界早就支離破碎,民不聊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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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虛幻,我說過,我們是回到了過去,只要現在的一切都改變了,未來的京城還會是一派繁榮昌盛的景觀,無塵,只要你願意回到我的身邊,我可以考慮對人類放下殺戒,對面的雪府,你的寧府,我都可以護他們周全,我只要你。”
“虛情假意的待在你身邊,這是你想要的嗎?”我苦笑了一下。
“我不在乎,哪怕只是一個假象我也會甘之如饴,狐貍可以繼續修煉成仙,那樣的結果對他來說也未嘗不是好事。”烈火說着,将額頭貼在了我的胸前。
這樣真的好嗎?人魔仙三界互不幹涉,這個世界還是維持着穩定而平和的景觀……
這樣一來,我和狐貍之間呢,從前發生過那一切都當做是過眼雲煙了嗎,即便某一天不期而遇了,我也要将他視作路人。
看了面前能翻雲覆雨,穿梭時空,強大到無人能敵的烈火,我點了點頭,心道起碼這樣一來能護住了狐貍的安危吧,他能繼續沒心沒肺的活着,未嘗不是件好事。
烈火謊稱父母雙亡,無處落腳,于是在寧府裏住了下來。人類對美好的事物多半都會心生憐惜,所以我爹我娘簡直将他視為己出,傾盡一切對他好。而我,只希望這個心靈枯寂,殘虐暴戾的少年會因此學着感恩,不要對我爹我娘出手為好。
實際上烈火十分懂得接人待物,總能讨了我爹我娘的歡心,有時,瞧着他們三個有說有笑,我反倒是覺得他們更像是一家三口共享天倫。
至于雪墨染,前兩日下葬,狐貍并沒有借了他的身子用,這與過去發生的似乎是有一點小小的偏差。
好多次,我想試着詢問烈火一句,他是不是對狐貍下了手,只是瞧着他巧笑倩兮,十分乖巧的樣子又不好惹了他平白的不悅,想着四處打探一下再說。
白日裏閑來無事,烈火喜歡約上我出去逛逛街,買一點亂七雜八的小玩意回來,或者去裁縫店裏扯上幾尺布,按照當年瑆琅的穿衣風格給我裁幾件衣裳。
要說瑆琅,其實更多的時候,那些衣裳更像是玥明的喜好。
在烈火的眼裏,我終究還是玥明的替身吧,一方面他想着努力忘掉玥明,一方面又借着我的影子時時刻刻記着玥明。
那一日,他在一處茶鋪裏點了幾碟子的小菜,就着手裏的饅頭吃的格外仔細,那安靜而溫和的神态倒是将他襯托得更像是個來自天界的神祗,看不出一絲的陰晦。
我只是埋頭喝酒,時不時看向外面的街道,一切真的都恢複如常了,對我而言,這也許還是件喜事,起碼我沒有死,我爹我娘沒有死,千千萬萬的老百姓也沒有死。
“寧兄!”外頭突然傳來了劉煦的一聲大呼小叫,然後瞧着他快步走進了這家鋪子,熟絡的攬過了我的肩膀,說道:“這幾日在‘秦月閣’裏一直沒有見着你的面,原來是有佳人陪伴,這才收住性子了嗎?”
說着,看向了對面的烈火,眼神一變,貪婪地湊了上去,說道:“小美人兒,我是大學士家的公子,姓劉,單名一個煦字。”
烈火睥了他一眼,并未搭腔,繼續拿了筷子夾着面前的青菜往嘴裏送,那動作文雅而貴氣,只叫劉煦看直了眼。
“呵呵。”李煦尴尬的笑了一聲,不失時機的揩了烈火一點油水,攬過了他瘦削的肩頭,說道:“既然你是無塵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劉煦的朋友,要說無塵也寒酸了些,我們不妨換個場所,找一家像樣點的酒樓,好好喝上一杯。”
這劉煦的本質已是壞透,我一震桌子,抄起了一雙筷子狠狠擲到了他的臉上,說道:“別在這裏礙我的清靜,為何所有人都活下來了,連你這種人渣也幸免下來。”
劉煦一惱,恨恨地看向我,問道:“寧兄,你這是做什麽?”
“我對貪財好色又心思歹毒的人沒什麽好說的。”我說着,見他還杵在原地,伸手打翻了酒瓶子,沉聲道:“還不滾嗎,要不要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你扔到懸崖底下?”
劉煦微怔了片刻,不敢置信地走出了茶鋪,臨走前還朝我投了一個警告的眼神,讓我好自為之。
烈火低聲笑了笑,說道:“你既然如此讨厭他,我讓他死了就是了。”
話音剛落,忽聽外頭傳來一聲慘叫,我一怔,走出去查看發生了什麽,卻瞧着竟是劉煦倒在了地上,碰過烈火的那只手正在急劇潰爛,然後蔓延全身,瞬間化作了一灘血水。
烈火走到了我的身後,輕聲問道:“你可滿意了?”
“何必引起恐慌呢。”我說了一句,突然瞧見一只雪白的狐貍正在人群裏鑽來鑽去,因為行人一個不慎,踩上了它的尾巴,而惹了它凄聲尖叫。
衆人亂作了一團,紛紛抄起家夥來四處追打它,那白毛畜生身形雖是靈活,卻躲不過衆人的圍捕,眼瞅着被人堵在了中間,然後示威一般,呲牙嗚嗚起來。
我急忙沖了上去,将那狐貍抱在了懷中,說道:“這是我家養的,不知為何會跑了出來,抱歉。”
那狐貍在我的懷裏很安生,小心縮成了一團,尋求我的庇護。
“養狐貍玩?”衆人雖說不信,但瞧着那狐貍與我很是親近,也便不做追問了,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然後各自散了。
我愛憐的撫摸了一下它雪白的皮毛,然後見它伸着舌頭舔了一下我的手背,只是一感覺到我身後那屬于烈火的強烈魔氣,突然掙紮起來,從我的懷裏躍了下來,回身看了我一眼,然後匆匆消失了。
“它是你要找的那一只嗎?”烈火問道。
“不知道,估計我的狐貍沒有這麽笨,會輕易被人類抓到。”我笑了笑,然後回到鋪子裏付了銀子,與烈火一同回了府邸。
當夜,雞飛狗跳,府上一片嘈雜。
次日,聽說府上鬧了黃鼠狼子,有七只雞被偷了。
第二晚,又是一陣亂哄哄的腳步聲。
天亮時,聽說丢了五只鵝。
我只覺好笑,這毛賊的行竊路子倒是和當年的狐貍如出一轍。
如今因為雪墨染剛辦了喪失,對面雪府上并沒有囤積肉食,難不成是——
廚子見這黃鼠狼成災了,幹脆不再儲備食物,只想着當日的菜式當日準備就好,卻是我謊稱想要吃羊肉了,要他們購買了一只小羊羔拴在栅欄處,那些人只道是那黃鼠狼再如何神通廣大,也不會将羊羔拖了去便也安心了。豈料,當夜還是免不了聽到一陣狗吠聲。
次日,聽說那羊羔也沒了。
于是,衆人又猜測說是有野狗作怪。
即使這樣,我執意要他們又備至了一頭小牛崽在外面。
烈火深感好笑,說道:“你倒是敗家,明知道有什麽東西過來偷竊,你卻還要一回回的滿足了它。”
“我這是準備給他培養惰性,等着它依賴上本少爺的時候,我卻突然給它斷了糧,想想是不是很凄慘呢。”我說着,撫摸了一下那頭小牛崽。
烈火只是笑笑,不做阻撓。
當夜,牛崽丢了。
第二日,府上運進來一頭大母豬,也沒有幸免于難。
下人們開始人心惶惶,猜測着該是有妖魔作祟,而我卻是親自去集市上買了一匹好馬,照舊是拴在了栅欄邊上。
今晚,我沒有安歇,凝神聽着外面的響動,一聽到了狗吠,急忙蹬上鞋子跑到了那拴着馬兒的栅欄處,只瞧着一個冰肌玉膚,赤身裸體的絕豔男人正圍着那馬兒四處亂轉,大概是在權衡着該朝着哪裏下口。
許是感覺到了我的前來,他猛然回過了身,一雙紅色的瞳孔帶着無盡的誘惑和撩撥,直勾勾地看向了我。
如雪的滿頭白發,毛絨絨的耳朵,身後那左搖右擺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