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高中(九)

高考完的當天,班主任說吃散夥飯。大家齊聚一堂,吃完飯已經臨近夜裏八點。

林渡來酒店門口接人,方雅君灌了許多酒,打了個酒嗝:“喲,林老哥,吃了沒啊?”

大家站一塊兒,高考完沒那麽顧忌,三三兩兩勾肩搭背,也開起玩笑來:“林學神來接人啊。”

梁語喝了一點,臉頰紅撲撲,她乖乖巧巧走到人身邊,仰頭說:“林渡喔。”

林渡笑了笑,問方雅君要不要一起走,她擺手,自己有家長來接,叮囑好好看着梁語。

後頭在班主任注視下帶走她,班主任眯了眯眼,見方雅君滄桑地望天長嘆:“這次該能成了吧。”

成不成的梁語不知曉。

她暈得很,像只搖擺的呆頭鵝。林渡視線一秒也沒離開人,時不時拽她手臂,扯她衣領。實乃她不老實,東倒西歪。

“我們去哪裏?”

她貼到人身上,眨巴眼睛問。

林渡最後沒法,只好握住她手腕,“去天上。”

天上。

天上都是星星,一閃一閃的。

梁語越發高興:“仙女要來接我啦?”記性這會兒倒是好了,還記得這事。

“嗯。”他說:“乖一點,不然不帶你走。”

被騙了的姑娘嗯嗯點頭,連忙收好手腳。末了,捂住嘴,小小聲地嘀咕:“那你去不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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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路燈和皎潔的月光,還有她映着燈火的雙眼。一瞬間,他握得更緊,聲音低沉:“要去。”

路還很長,林渡不打算騎車帶她回去,散着步,慢慢走回家。

後來林渡背她,她摟他脖子,絮絮叨叨念起自己的寶貝玩具,又說:“林渡呀,你是林渡嗎?”

想了好幾分鐘,自顧自地說話:“我昨天夢到林渡了。”

“夢到他什麽?”

“我讓他唱歌,他說不唱,讓他彈琴,也不彈!”喝醉了,口齒居然還清晰,除了傻乎乎的笑和快要皺到一起去的眉眼,旁人倒看不出端倪。

林渡耐心地哄:“那該罰。”

“對!”

夏夜的風清涼,吹起她的一頭黑發。她捏住,又放開,去摸他的。想不出來要怎麽罰,懊惱着,埋下頭去:“罰什麽?”

“罰他一輩子都給你打工。”

林渡笑:“好不好?”

梁語覺得好極了,她高興得雙腳晃蕩,在他背上歡呼雀躍。鬧了會,又安靜下來。

“其實……”

“其實我……”

吞吞吐吐,臉頰更紅。許是那天在咖啡館裏林渡的唇看上去太好親,她在夢裏真這樣做了。

“我還夢到我親他了。”

電樁下他猛地站住腳。

像巨浪拍打荒島,暴雨過後彩虹照耀天地。一切都突如起來又這樣讓人歡喜。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的人兒很不好意思,偏又嬌又蠻,湊到他耳邊。熱氣一股腦勢如破竹,直逼靈魂。

“不準告訴林渡!”

血液流動不受控制,仿佛剎那間千道百道全彙聚到心髒處,劇烈發疼。林渡垂下眼皮掩住洶湧情緒,半晌沒有言語。

很久很久,久到梁語要睡着了。呼吸逐漸放緩,像倦怠的小貓,窩在他背上,可愛依賴。

他輕輕地笑了。

“怎麽辦,林渡已經知道。”

他掂了掂身上的全世界,溫柔缱绻:“而且,高興得快要瘋掉。”

一路走到老巷子,她已經睡熟,林渡将她背到房間門口。梁父啧啧搖頭,說,豬都沒這樣睡的。

梁母忙活着給她蓋被子,又謝謝林渡還背這醉鬼回來。讓他喝口茶,他搖頭,徑直出了門去。

梁父湊過去嘀咕:“你說,是哪回事?”

還能是哪回事。

梁母嗔他一眼,恨鐵不成鋼,還真是一個模子出來的。木頭!

第二天醒了,果不其然什麽都不記得。頂着亂糟糟的頭發,開機重啓似的轉動腦袋。

“醒了?”

梁母開了房門進來,把窗簾給她拉開,“你三哥昨天背了你一路,要你再胖一點,估計人今天就起不來了。”

梁語一臉懵,林渡背她回來?

已經近中午,吃了飯去看林渡,正巧和回來的梁慎梁景碰上。都曉得她畢業了,問暑假做什麽去。

她咬着一袋酸奶,說:“大哥那年畢業旅行去的哪來着?”

“渠北。”

梁慎問:“想去?”

梁語還沒想好,先要去問林渡的。梁景深覺女大不中留。

他挑眉:“帶不帶二哥?”

梁語将那年他說的話原原本本還給他,嘻嘻笑着:“又不是你畢業。”

好麽。

梁景勾她脖子,“白疼你了。”

跟他們道了再見,去尋林渡,林渡說,哪裏都行。問及昨晚發生什麽,林渡拿出旅行雜志看着,漫不經心瞥她一眼:“睡了一路,能發生什麽?”

哦,也對。

梁語坐到沙發上,也跟着看,不知是不是沒睡醒,她看着看着,目光就往上。先是他的喉結,再是他的下巴,他的唇……

打住!

感覺臉越來越熱,她扇着風嘟囔:“空調沒開嗎,怎麽好熱呀?”

林渡揚唇應:“心靜自然涼。”

嗯,确實是。

但我靜不下來啊!

去渠北旅游,四個人。因衛野回來了,就在六月末七月初。那天,方雅君又哭又笑,捶着人,衛大傻子還曉得回來。

在機場,林渡和梁語含笑不語,衛野投來救命的眼神,統統被無視。

“我是不是瘦了?”天曉得她在較什麽勁兒。不過是衛野在那邊念書,說那邊姑娘家好看,什麽前凸後翹這等詞都往外蹦。

方雅君罵歸罵,轉眼就開始減肥。

到高中畢業,收效不錯。衛野怕再被打,肅着一張臉求生欲極強道:“瘦了!”

方雅君這才饒過他,又跟他炫耀,自己的編劇事業何等輝煌,宏圖霸業已見一角。衛野想起走的那夜跟她說的話,難免心頭一酸,擁住她。

“你很厲害。”

不習慣這樣的煽情,方雅君繼續罵罵咧咧,梁語走上前:“咱們衛野也長高了。”

本來就高,後面緊跟一句:“不過還好吧,沒你林渡哥高。”

林渡縱着她,跟着笑。

衛野望天。

女人真是難纏,斤斤計較!

出了機場了,林渡開車,帶他四處看看。駕照最快四十天拿到,林渡技術好,已經是他們的首席司機。

只這車是林母的,聽到衛野要回來,她也親自來接。衛野母親和她關系好,兩姐妹說了閑話去,就留了小輩在這兒。

路上衛野還感慨:“嶼城真是沒什麽變化。”

尚且是下午四點多,天還很熱。遠遠瞧去,感覺熱浪湧動。

“也建了些東西。”

林渡轉動方向盤,莫名地,憶起那年梁語問他做工程師好不好。挺好的,他并無太想去學的專業,哪個學校離她近,他就去哪個學校讀。

高考成績已經出來,學校也已填報,他最終确實還是讀了計算機專業。他跟梁語說,我去做工程師了。

那會兒梁語震驚:“真要去風吹日曬?”

“不是一天24小時去監工的都叫工程師。”那年騙她的話,她竟然也信了。敲她額頭,無奈笑說:“那樣的人,叫包工頭。”

工程師畢竟是職稱,很多專業都可以評為工程師。梁語以為的,是和鋼筋混凝土打交道那一類。

思緒一晃,聽見衛野說:“吃東西去。”

開車找了個地方,梁語期間問起,這次回來,是要一起過個暑假?

衛野點頭,好歹是畢業旅行,不能少了他啊。

幾個人湊一塊兒研究計劃,選來選去還是就選了渠北。說走就走,買了車票,直接北上。

本說坐飛機,衛野嚷,那有什麽意思,綠皮火車才是真正的王道。這點方雅君十分贊同,和他擊掌。

于是一起坐火車,晃晃悠悠去渠北。兩個姑娘一間房,兩個男生一間房。

睡在床上,方雅君翻來覆去,戰戰兢兢問了一句:“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

梁語疑惑,什麽哪一步?

我恨!

方雅君發現林渡的速度真是慢,這都畢業了還沒表白,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就……耳耳啊。”方雅君爬下自己的床,縮到梁語被子裏,“你和林老哥,沒有就感情話題探讨過?”

梁語心一慌,說不上來什麽感覺,“有什麽可探讨的呀。”

她白,眉眼嬌俏,長大後越發添了風情。在燈光裏,美得不似等閑凡人。

方雅君險些捶床,放着這麽一個美女不沖,這還是人嗎?

後來白天出去玩,方雅君一直給他倆制造機會,林渡看得透徹,但沒吭聲。梁語倒是沒明白,那日還拉林渡,問是不是方雅君跟衛野有什麽秘密。

衛野根本不知自己背了黑鍋,還樂呵呵鼓掌。因他和方雅君兩個人,正坐在狹窄小院子裏的板凳上看皮影戲。

這老城風沙吹過千年,皮影傳承依舊。

林渡和梁語卻在寺廟,跨過萬千臺階,走到了一處泉口。那裏有人席地而坐,問是否要算一卦。

若說出名的,青市的古淩寺就很出名。梁語笑,問您這可算什麽。

那人說:“姻緣。”

梁語默默紅了耳垂,想說那算了,結果林渡先她一步開口,“麻煩了,您幫我算算。”

什麽預兆也沒有,就那樣沉穩而用力地牽住她,近乎虔誠地問:“林渡和梁語,是不是百歲之好?”

您算算,可是青梅竹馬,百歲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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