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日游

第二天醒來已經十一點半，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做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睡過的。無奈只能打了個滴滴一路看着狂飙的車費來到集合地點。等了一會兒，他從地鐵口出來了。

他迫不及待地點了只煙，站在垃圾桶附近狠狠地抽起來。他今天戴着灰色的毛線帽，穿着黑色的棉服和藍色的牛仔褲，嗯，怎麽看都覺得好可愛的樣子。如我所料，他帶着那個綠色的星巴克保溫杯。這個保溫杯是我在北京陪他買的。他買了兩個，一個自己用，一個給女朋友。他說這個叫情侶杯。

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麽要花500多塊錢去買兩個看起來就值50塊錢的保溫杯，但我當時只能附和，嗯嗯，還不錯。可以，就這款吧。

帶着這個問題，有一天我也走進了星巴克，花了275塊錢買了一個紅色款的，然後遭到了父母和各種朋友的白眼。

他說，诶，你也買了一個啊。

我說，嗯，保溫效果挺好的。

中午我們在一家中式快餐吃飯，他夾了一塊巨大的花菜放在我的碗裏。最後我剩了半份兒吃不了了，他很嫌棄地說了一句：你好浪費啊。然後我看到他又用力地眨了一下眼。

到了上課的地方，我把包和衣服放在了角落裏，回到位置上的時候，看到他也剛剛脫了外套，于是我又幫他把外套疊起來，整整齊齊地壓在了我的衣服上面。

上課之前，他跟我說，我天性解放有問題。我就是放不開。

我說，會不會其實是你內心覺得自己還不錯，所以怕在不熟的人面前丢臉呢？

他說，我并沒有，相反我覺得自己很差勁。

我心裏默默一笑，你差勁個毛。你要是差勁我能喜歡你麽！

上課的時候，大師要我們每個人找一個不熟的人搭檔，我看到他剛剛跟我講的美女就站在他旁邊一點，就用力一推把他推了過去。然後整節課他就在一群女生中翻雲覆雨，魚水之歡，相濡以沫，如膠似漆，幹柴烈火……總而言之就是不在我旁邊了。

下課之後我們在一個地下隧道裏遇到了一個躺在地上，呼嚕聲聲的乞丐。小可愛停在了他的面前，從兜裏掏出了幾塊零錢，放在了乞丐的碗裏。

他說他有朋友在A&F上班，買衣服可以打五折。于是閑着無事的我們又跑到市中心去逛街。

在A&F的時候，我跟他說，跟你賭50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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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頭看了看我，我用眼神給他指了指方向。他說，你覺得那個人是gay啊。

我說，嗯。

他說，我也覺得有點像。

出了A&F，我們一邊繼續漫無目的地瞎逛，一邊到處猜誰是gay。他突然問我，你覺得我那個室友W是gay麽。

我說，不完全是。

他說，嗯，我也覺得，他應該都喜歡。你不知道，跟他一起玩的男生真的都帥爆了。

我說，你知道我怎麽知道他是不是GAY的麽。我看他的時候，他躲閃了我的眼神。

他很小可愛式地大笑了幾聲。

我突然想跟他說，跟你賭1000塊，你旁邊跟你說話的這個人是個純基佬，而且他很喜歡很喜歡你。笑了笑，憋了回去。

讨論之後，我們決定坐公交前往劇場。結果裝老練的我，傻呵呵地帶着他提前了兩站下車。他說，沒事，反正時間還早，我們就走走吧。我說嗯，踩着增高墊的後腳跟卻對着我狂吼，不！不！不！

他開始講他的女朋友。

他說，有一天，她對他說了一句，我有點想你了。他就從城市最西邊坐了一個多小時車過來，陪她聊了不到半小時，又坐了一個多小時車回去。我在心裏跟他說，我也可以呢。

他說，他覺得自己真正地喜歡他，于是就把自己和盤托出，希望她能接受他。我在心裏跟他說，我又何嘗不是呢。

他說，她真的好會勾人，有一次她就看着我就把我看臉紅了。她問我，怎麽了。我只有說，有點熱。我在心裏跟他說，我懂呢。

他說，但是現在那個女孩都不怎麽理他了。總說，在忙，在上班。他去找她聊天，她也總是催着他回去。我在心裏跟他說，還有我呢。

他說，她是天蠍座的。媽的每次我都栽在天蠍座上面！天蠍座怎麽不去死！這個世界就不應該存在天蠍座！就不應該讓人1月份能懷孕！我在心裏跟他說，我也是天蠍座呢。

他說，對了，你是不是也是天蠍座。我對他說，對呢。

我對他說，天蠍座的人，你就要吊着她的胃口，讓她感覺沒有真正得到你，讓她永遠感覺在跟你鬥智鬥勇。當你和盤托出的那一刻，你就全盤皆輸了。

他說，天蠍座怎麽不去死！說完，發了條微博，全盤皆輸。我在心裏跟他說，我呢？

一路聽他吐槽各種前女友，聽他被前女友各種身體，肉體虐待的故事，聽得我我精神倍兒爽。我試着跟他分享我的情感故事以期望産生某種共鳴，然而他好像并沒有接收的欲望。他已經變成了吐槽版極嗨小可愛，我就聽着各種髒話從他口裏夾雜着東北口音不停地蹦出。當然，有一句話以不規律的間隔重複着：天蠍座怎麽不去死。

拿着380元一張的票，我們坐在了劇場的正中間。戲不錯，他頻繁地小聲跟我交流着。我聽着他的話，然後又把那只被他啃得不成樣的手默默壓回到他的腿上。他先是疑惑地嗯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我只是慣例幫他改習慣而已，于是就乖乖地把手插在了兜裏。突然有一段他默不作聲，然後我轉過頭，看着他臉上挂着兩行淚。我轉向舞臺，只見舞臺上兩行黑字：

“我在等你，等你知道我愛你。

我也在等你，等你告訴我你愛我。”

我看着那些字，想着他在哭，我就差點哭出來。只是對他而言，這樣的眼淚，還不如一個微笑。

看完戲，他執意要回去。他說，明天早上有排練，過幾天就要演出了。我不好強留，只能跟他一起打車到地鐵站。一路上，他握着手機，并未跟我有太多的對話。

到了地鐵站，我們刷了卡站在站臺等車。他去城市的最西邊，而我去城市的最東邊。我們的車都在兩分鐘之後到達，說不定兩列車上的人還能互相打個招呼，只是之後，他們必将越來越遠。

他的車先來了。我笑着從後面抱着他，假裝開玩笑地跟他說，不準走。不讓你走。哈哈。越說我卻越認真，我環抱着他，沒有很緊，只是很堅決。他沒有動，然後我們看着地鐵慢慢地開走。我說，我呢？

我說，我呢我呢我呢我呢我呢？

他說，什麽你呢。

我緩緩放開他，往後退了半步。然後我看着他，笑着說，以後你再遇到天蠍座，她如何喜歡你，大概也就是我這樣對你了。

他低着頭開始玩手機，然後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我不要再喜歡天蠍了，反人類。不好不好。

我依然笑着，笑得我自己都覺得猙獰了，我幾乎帶着懇求的語氣跟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吐着：你就給我句狠話，明白話，讓我滾離你的生活，不好麽！

他很小可愛式地笑了笑，然後輕輕捶了錘我的肩膀，打趣地說着，何老師，別鬧哈哈哈。

我看着他，他卻繼續低下頭玩手機。我終于不再笑。我頓了頓，說，好。那就把事情說清楚。第一眼就挺喜歡你，也沒什麽別的想法，直到我們住在了一起。住一起也無所謂，我大不了睡邊上我不動。我不動，你倒是不懶。第一晚上就摟着我了。然後在接下來的夜晚，你分別做了……

我等了等，他又笑了笑，說，我睡覺真的不老實。我重新吸了口氣接着說，你分別做了：摟着我，壓着我，把我按你懷裏差點沒憋死我。除此之外，還有握我手，把你的手從我衣服領口伸過來摸了我一晚上，然後親我額頭和臉。

他說，我可能把你當成她了。

我沒有理他，繼續說，我跟你表白就是想讓你給幾句狠話讓我死了這條心，不要跟個傻逼似的天天自嗨然後自虐，你卻跟我說，來日方長。媽了個雞，我日誰去啊。你這話不是讓我變得更傻逼嗎！好了，我該說的說完了。我就是證明，我沒有鬧。

他終于還是擡起來頭，臉上的表情卻很複雜。我看不透我也不想去看透。他說，何老師，真的抱歉。我把你當很好的朋友。我們真的可以一起很開心的玩。可是，我有喜歡的人了。

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但鼻尖卻泛起一股酸勁兒。我咧開嘴，咬了咬唇，看着他的眼睛，那雙無論何時在我面前都顯得認真又真誠的眼睛，說道，謝謝。如果下輩子我還記得這句話，我會在喜歡上你之前，規規矩矩當你的好朋友的。抱歉，今晚這一切都是我不對。讓你困擾了。

他有點慌，又急着說，何老師，我把你當師哥，覺得你是特別好的向導。我下次請你吃大餐，看話劇，你很好。

提示末班車的廣播就在這個時候響起。我看到右邊的隧道漸漸亮了起來，我知道這次，我攔不住他了。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上車。他回頭看我，然後跟我揮手。我也跟他揮手，然而眼睛卻盯着他不放。他沒有躲閃，穩穩地接着我的目光。地鐵緩緩加速，最終我們還是消失在對方的視野中。

我坐上開往城東的地鐵，轟鳴聲突然顯得好親切。因為只有如此的吵鬧，才能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望着往後飛逝的廣告牌，告訴自己要去忘記，你一路向西。

……

沉睡的眼眸，

黑夜的指。

你說話，

我不說話。

那照耀我們的，

又把我們分離。

如果有一分鐘的記憶，

我就成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