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手
喻景希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便利店的。
等到換上工作服,用力過度的右手還在微微發抖,扣子怎麽也對不上扣眼。
他閉了閉眼,腦海中的畫面揮之不去,他用力咬了咬唇,強迫自己冷靜一點,專注眼下。
剛才,他打了陸禹臣一拳。
在他說了他惡心之後,陸禹臣終于維持不住表面的平靜,和他翻臉。
陸禹臣拉長了臉:“你罵我?你以為自己有好到哪裏去?嫌棄我找女人?你以後也會找的。不然還真讓自家香火斷了嗎?”
“你也快成年了,思想不要這麽幼稚,圈裏哪個不是這樣幹的?別搞得好像我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
“再說了,有女朋友和有男朋友有沖突嗎?別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憐樣!等你大了,你就知道了。”
喻景希啞聲:“我不會找。”
陸禹臣語塞:“你什麽意思?”
喻景希艱難道:“我不會找女人生孩子。”
陸禹臣像是看到什麽稀有動物般,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該不會真想跟我過一輩子吧?”他駭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你沒病吧?男人和男人之間又不能生孩子,你想讓我家絕後啊?”
他看着喻景希認真的臉,笑意斂起:“操,你真這麽想?”
喻景希有些迷茫:和喜歡的人過一輩子,他這麽想,不對嗎?
陸禹臣看着他漂亮的臉蛋,都被秋陽曬得發紅了,多少有幾分心疼,刻意放緩了語氣哄他:“景希,我還是很喜歡你的。成熟點,嗯?”
喻景希忽然問他:“你只和她生孩子?生完就分?”
陸禹臣不明他為何突然又問及此事,但眼看他有軟化跡象,為了穩住他,自然是滿口答應:“是。我對你的心,你還不知道嗎?我就和她生三、啊不,兩個孩子,最多三年。總得把我爺爺那糊弄過去。”
喻景希神色古怪:“你不喜歡她,還和她生孩子,她不會怪你?”
陸禹臣自信一笑:“什麽喜歡不喜歡的,還真是個孩子。成年人的世界,哪是那麽單純的?生兩個孩子,就能得到我陸家的部分財産,哪有不願意的。”
話音剛落,陸禹臣就聽身後女音憤怒:“陸禹臣!你明明說這是你前男友,要和他講清楚了,分手斷幹淨,才會和我結婚,原來都是騙我的?我不介意你是雙性戀,你卻想騙我子宮?”
分手斷幹淨?喻景希一窒。
陸禹臣驚覺回頭:“你怎麽出來了?”
粉裙子用力掄起手包打了他一下:“騙子!”氣哼哼地扭頭就走。
陸禹臣下意識想去追,又放不下喻景希,一時竟有些兩難。
喻景希嘴裏發苦,剛才吃了不合口食物的難受一下子泛起來,胃裏不上不下得難愛。他背心發了層冷汗,又黏又膩,爽快的秋日陽光曬得他雙眼發暈。
喻景希靜靜看着眼前人,覺得陸禹臣完全沒有了平日裏心心念念的帥氣溫柔,只覺得他臉孔扭曲,面目可憎。
粉裙子家境不錯,是開車來的,沒一會兒,就從餐廳停車場裏取車離開。
陸禹臣眼睜睜看着煮熟的鴨子飛了,面皮抽動,對喻景希沒好氣道:“你剛才故意的吧?現在滿意了?”他煩躁地抓抓頭發,“真搞不懂!我不好,你有什麽好處嗎?圈裏哪對不是這樣的?就你清高!”
他知道喻景希年紀小,腦子轉不過彎來,本來想等結婚後再跟他攤牌,結果現在,到嘴的肥肉沒了。
他态度不善,喻景希的心卻已經被刺痛到麻木。他輕聲說:“我不知道什麽圈子不圈子,我就只認識你一個人。”
他只是想好好的談一份單純的戀愛。
結果陸禹臣在他還沒成年的世界裏,忽然掀開了一塊遮羞布,把gay圈髒亂惡心的一面直接呈現在他眼前。
他有些受不了。
喻景希知道圈子髒,他沒想到這麽髒。
騙婚,一腳踏兩船,下一步是不是更不堪?
陸禹臣想着女人跑了就跑了,是她沒福氣,再找一個就是。
他忍了又忍,才沒好氣道:“你不懂,我就教你!我喜歡男人,但我也需要兒子。沒有兒子,我拿什麽跟陸昀争?”
氣頭上,他連“小叔”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陸禹臣覺得,他拿了陸家的財産,喻景希也能跟着享福。他怎麽就這麽不懂事?
陸禹臣黑着臉來拉他:“行了,人也給你氣走了,滿意了吧?別鬧了。”
喻景希沒想到他這麽不要臉,都這樣了,還覺得他們之間還是戀愛關系。他避了避:“你有了別人,我不和你好了。”
陸禹臣幾次三番想牽他手,都沒碰到,臉拉得老長,語氣生硬道:“還鬧脾氣?”他下手更用力了點,一把拽住喻景希手臂,扯着他走。
喻景希皮膚白,特別嬌嫩,胳膊被他抓得生疼。他微蹙眉頭,加大力度甩開陸禹臣。
陸禹臣火氣也上來了,跨步又來抓他:“我的事都被你攪黃了,你還好意思生氣?好吧這次算我不對,下回我一定提前跟你說,行了吧?”
喻景希再纖細,也是個快要成年的男人,哪裏會被他這麽輕易就制住?
拉扯之間,他給了陸禹臣一拳,正巧打在他臉上。
時間仿佛停滞,喻景希呆呆看了看自己的手,趕緊松開拳頭。
再擡眸,陸禹臣已經捂着臉,眼神都變了。他一張俊臉忽然陰狠,連驕陽都無法使之升溫。
他緩過痛勁,松開手,冷聲說:“景希,你打我?”男人緩緩點頭,雙眼滿是恨惡之意,“不跟我好了是吧?”
他慢慢站定,飽含惡意道:“你不跟我好了,也行。當你是什麽香饽饽呢,人人搶着要?就你的出身,再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對象了。”
他意有所指:“等着瞧吧,有你求我的時候。別忘了,你的學費還要落在陸家。”
陸禹臣滿意地看到喻景希的臉瞬間緊張起來,報複性地冷笑了幾聲,不再站在大馬路上任人看笑話,轉身就走。
喻景希立在狹小的員工休息室裏,鼻端滿是空氣不流通的灰塵味道。
他好不容易控制住雙手,扣好扣子,走出去上工,給他頂班的同事小聲問他:“小希,你怎麽去了這麽久?剛才老板娘問呢。”
喻景希帶着歉意說:“抱歉,我遲到了。老板娘那裏,我自己去說。”說好一個小時的,結果拖到一個半小時才回來。
同事忙說:“啊,不要緊的,你有事情就去做嘛。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
喻景希扯了扯嘴角,權當笑容:“沒有,可能明天要開學了,有點緊張。”
說到開學,他說:“一會兒你早點下班吧,晚上我替你。”
同事推辭:“計較這個幹什麽?我下回有事你再還我班就好啊。”
喻景希解釋:“我明天起就不在這家做了,要去思南路那邊。”
同事一呆:“思南路?離這裏好遠啊,你不是住這附近嗎?趕來得及嗎?”
喻景希:“我明天開學,要住校,就在思南路。”
同事傻眼。
a市位于思南路的學校,有且只有一所。
“你是說a大?你是大學生?”
喻景希不解地點頭:“嗯。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同事漲紅了臉:“我,我一直以為你比我小。”他一直叫他小希來着。沒想到喻景希比他還大一歲。
喻景希的臉實在是作弊,他也有點不好意思:“是我沒說清楚。”
同事含糊道:“沒有,是我誤會了。”
原來他是大學生啊。而且,他還是A大的。A大座落本市,卻是海內外知名,能考上的學生,都是學霸。
那他來這打工,就是勤工儉學了。
同事想到自己是念完初中考不上才出來打工的,頓時感到羞愧。
同事眼裏的亮光暗了暗。
喻景希沒有注意。
他剛剛分手,正強打起精神忙活,準備用工作來麻痹神經。
離交晚班還有兩小時,同事經不住喻景希的勸說,提前回去了,店裏只剩一他個店員。
一直坐在收銀臺裏刷劇的劉雪這才擡起頭:“中午幹嘛去了?”
幾乎包圓了下午的工作,幹活令喻景希的心情已經平複許多:“有個學長找我。”他聲音本就軟糥,恢複正常後,越發顯得乖巧禮貌。
劉雪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明天你就成年了,也正式搬出去。我和思南路的分店老板都說好了,今後你的工資,會按時打到你卡上。就不由我這邊給你現金了。”
喻景希肅手靜靜聽着。
劉雪不緊不慢地說着:“像今天中午這樣的情況,不要再有了。那邊的老板不是你親舅舅,不會允許你随意遲到早退的。”
喻景希并沒覺得難聽,乖巧應答:“我知道了,舅媽。”
他又等了等,劉雪沒再說話,想她是說完了,正要說那他先去幹活,收銀臺裏又傳來女人低平的聲音:“景希,你也別怪我。”
喻景希垂眸:“我明白的,謝謝舅舅、舅媽這幾年收留我,撫養我,供我念書。”
又等了會兒,劉雪才說:“去吧。”
晚八點後,店裏的客流就少了,劉雪回家檢查兒子作業。喻景希一個人值班,盯着時間數着秒,零點一過,他才從便當架上拿起一份剛過了嘗味期限的,用店內的微波爐稍稍打熱,吃了他今天的第一頓飯。
一個人吃飯難免寂寞,喻景希習慣性打開表弟的二手智能機,随意點開最火的視頻下飯。
手機裏傳出年輕女性略略失真的話音:“被分手了?恭喜你啊!好日子在後頭吶~”
屏幕外的喻景希頓了頓,将夾着一塊魚排的筷子略略舉高,微微致意,輕聲說道:“承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