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要不是道歉信寫得太爛,岑冉真要把事就這麽算了。

通篇沒有講重點,到底為什麽走的依舊沒說,他還有臉哭訴是有多麽想念自己,多麽後悔連聲告別都沒有,直接人間蒸發四年才回來,順便贊美命運把他們又安排在一起,這是多麽感人的竹馬情。

搬家也搬得太火速了點,真是說都沒和岑冉說,任何鋪墊都沒有,要不是知道他媽媽是安分領工資的,他急得都要以為洛時序逃債去了。

過了些年成了岑母的笑談,捏着岑冉僵着的臉,說道:“乖寶以前找不到哥哥還會哭呢。”

——四年前我做了件錯事,不該惹你傷心難過生氣痛苦,到現在還意猶未盡憤怒難擋,我真的措手不及。

全篇的病句和錯別字,岑冉看了一行便不想再看了。

措手不及?緊張在哪裏了,他看洛時序平時挺活絡的,死纏爛打這一招用的是爐火純青。岑冉這幾天被培訓壓得喘不過氣來,他特意偷了個空,和班裏幾個人組了局狼人殺,洛時序嘴裏叼着一根百奇過來也要參加。

岑冉拿到了平民,這種沒什麽特殊權力的角色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轉而當了個暴民,四處挑撥離間。

玩到一半要上課,大家先散了,下課繼續玩。邊上的顧尋不見蹤影,位子被洛時序占了去,他道:“課代表,這題怎麽做?”

岑冉看了眼,基礎試卷第一題,想都沒想道:“{a,b,c}和{a,c,b}是表示同一個集合。”

洛時序恍然大悟道:“我錯了。”

過了會,他又問:“那這道呢?”

岑冉再看了眼,不耐煩道:“定義域要關于原點對稱。”

洛時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和岑冉說道:“我真錯了。”

“……”岑冉。

“要不要看下我的牌?”洛時序道,“咱倆偷偷聯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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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說的讓岑冉還挺感興趣,岑冉故意裝作不在意,然後被洛時序戳了下胳膊,岑冉瞥了一眼,洛時序主動攤開掌心,上面的紙條寫了個“平民”。

這讓岑冉想起以前洛時序總照顧自己,洛母不讓別人碰鋼琴,他就趁着洛母去上班的時候偷偷把岑冉帶進家裏,手把手教他彈。他在窗口望着,讓岑冉在琴鍵上瞎摁,洛母回來便提醒他趕緊回家去。

這種串通着做小動作的事情,岑冉着實很久沒幹過了。他鼓着一側腮幫子把自己的也攤開給洛時序看,道:“我們是一幫的。”

下課繼續游戲,岑冉沒指認洛時序,下一夜醒來卻是自己死了。岑冉旁觀着扮演上帝的同學說着“狼人請睜眼”,洛時序似笑非笑地睜開了眼。

沒忍住。

岑冉登時撩起袖子要去揍洛時序,洛時序跑出教室喊救命,路過的幾個班級都好奇地探頭出來看。

岑冉追在洛時序後面,氣頭上顧不得那麽多了,還朝他扔了個水瓶,引起一陣感嘆聲,“岑冉快追!”還有“序哥快點!要被追上了!”的加油助威起此彼伏,伴随着一些激動的起哄聲。

洛時序邊笑邊逃,兩人一路奔到了操場邊上的小樹林裏,坐在草坪上平複呼吸。

岑冉從洛時序手心裏發現兩張紙條,洛時序為了僞造身份,估計換了左手寫字。他有苦說不出,沒法直接攤牌說和洛時序作弊被他坑了一把,氣得咬牙切齒,跺了跺腳再裝模作樣地打了洛時序幾下胳膊。

與此同時,被這麽一通情緒發洩,連日徘徊在自己心頭的郁悶也沒了,他緩了緩後終于罵出了句髒話。

洛時序毫無騙子露出馬腳的自覺,拍了拍岑冉的肩膀,笑得彎起了眼睛,道:“還好嗎?我給你買瓶水?”

岑冉心想着只有喝你的血才能解我心頭之恨,他都沒說,洛時序挽起自己的袖子,道:“那咬我一口解解氣?”

岑冉把他手給拍開,幹脆躺在草坪上,距離競賽只剩下兩天的準備,預賽複賽倒不是問題,但決賽時頭腦一片空白的感覺還能記起。

他忘了當時在想什麽,或許自己什麽都沒想,那些在自己腦海裏不斷冒出來的東西無關理數,似曾相識的題目也嚴重失分,他透過功轉熱和熱轉功,想起幼年無憂無慮的日子,鄰居家傳來的如流水般的優美琴聲。

結果顯而易見,他對自己的分數沒什麽期望,高校的招生咨詢處一個沒去。教練察覺出他不對勁,和年級主任打了通電話,岑冉面對他們的詢問,只是說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仔細想想。

岑家父母沒覺得有什麽,兒子想考哪裏就考哪裏,放棄競賽這條路也不要緊,重在參與就好,他們這樣子,學校方面不好多要求什麽。岑冉失魂落魄了好幾天,才勉強恢複過來,他失望的并非成績不理想,而是自己難以在過去的淤泥中拔足。

梁老師也好奇地問過他,岑冉你考完這場競賽會知道什麽?

你到時候想要什麽呢?

岑冉暫時說不清楚,就講他要再試試,他主次分得很清楚,競賽不行也沒關系。

“害怕嗎?”洛時序跟着他躺在草坪上,問他。

岑冉道:“考試嗎?不害怕。”

“我也覺得,你怎麽會怕這玩意,你考試成績從小就好。”洛時序道。

岑冉被洛時序這麽誇了下,偏開頭去,對方的成績比自己要好,這是在側面烘托自己還是怎麽。

“寶寶都有心事了。”洛時序道,“小秘密不願意和我講。”

“你不也——”岑冉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這裏是情侶常常出沒的地方,他們聊得投入,都沒注意到旁邊的動靜越來越響,而且那對情侶還挺忘我的,岑冉和洛時序說得那麽大聲也沒打擾到他們調情。

親吻的水聲清晰地響起,岑冉一下子紅了耳根,伴随着戀人間的喃喃低語,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覺得自己和身旁人都格外突兀,手腳也不知道怎麽擺才好了。

那男生居然也叫那女生寶寶,帶着幾分旖旎色彩。邊上的洛時序輕笑了下,沒個正經地喊道:“寶寶。”

明明說得随意,輕佻得像在調笑,卻在月光下極為撩人,可能是此情此景實在容易動情,岑冉臉頰都染了層紅暈,幸好光線昏暗,沒人會發現他這鮮有的失控。

岑冉捏了捏自己的手心,終于去看洛時序,對方神态很溫柔,眉眼松下來好像還有幾分倦意,一副游戲人間又帶三分柔情的樣子,望着頭頂的星空沒再說什麽。

斯文敗類。岑冉心裏評價道,他早該意識到的,洛時序怎麽會是省油的燈,他是所謂的芳心縱火犯,要在別人的私密日記裏作亂。

“你不也有了秘密。”岑冉把話說完。

那對情侶走遠了,惹人害臊的聲音暫時停止,洛時序坐起身來,屈起一條腿的膝蓋,道:“對你沒有秘密,你要是想聽,我就告訴你。”

岑冉也跟着坐起來,問:“随時嗎?”

“等你贏了國獎以後吧,我還不知道怎麽說呢。”洛時序道,十足像是專門哄騙小孩的糖果販子。

“萬一沒有贏呢?”

“不會的。”

岑冉堅持道:“如果就是沒贏,你還告訴我嗎?”

洛時序敲了下他腦袋,他捂起頭,聽洛時序道:“沒贏還想占便宜?沒贏的話該是你告訴我一個秘密。”

岑冉幹脆起身回教室,洛時序落後他半步,兩人又拌了幾句嘴,鈴聲響了,今天還是傅老師值班。他們對視一眼後默契地跑向教室,然後踩着鈴聲的尾音踏進教室。

“哇哦!冉冉,幹嘛去了?”顧尋誇張地叫了一聲。

“顧尋,你這麽問就不知趣了,這麽一身,當然去滾了幾圈草坪咯。”楊超答道。

“你還沒成年,爸爸不允許你這樣!”顧尋接話和楊超唱雙簧。

岑冉後知後覺看了下自己校服校褲,上面沾着好些草屑,還有洛時序也沒好到哪裏去,他耳根燙得不行,怕被同學發現了,直接去廁所收拾。洛時序卻大大方方地走進去,隔着玻璃窗朝岑冉眨了下眼睛,再嬉笑着應答同學們的話語。

眨個什麽眼睛?裏面進沙子了嗎?岑冉氣急。

把衣服清理幹淨,岑冉拍着衣擺往回走,前面幾個男生勾肩搭背過來要取笑幾句,他們正好遇上,聽到拐角處傳來激烈的吵架聲,他隐約聽出其中一方是楊悅,暗想着不好。

不止是他,別人都聽出來了,女廁所前面那拐角是很多女孩子愛聚集在一起聊天的地方,有好幾次聊着聊着吵起來的,但理重班這種事情沾得少,他們只是聽說過。

“我操,你們別動手啊。”顧尋道。

楊悅和他前任互相頭發,他抱住前任就想把他們分開,他前任的情緒強烈,力氣大得驚人,他一時沒抱住,還被她給踹了一腳。

顧不上疼不疼了,他再扯着胳膊讓人別沖動,而洛時序也上前來幫助。楊超拉住楊悅,岑冉在中間夾着,兩個女生都在氣頭上,什麽話也聽不進去,執意要繼續打架。

七班那女生的脖子都被楊悅抓開一道,而楊悅也沒好到哪裏去,頭發散亂着,額頭是紅腫的。

“再打要吃處分了,處分啊祖宗們。”顧尋的勸架沒被搭理,他倒再挨了幾下打,情況混亂不知道誰出的手。

他們不好力道太重,居然攔不住瘋狂的兩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我操,我要知道是你,我怎麽會借衛生巾給你啊!轉頭就讓老娘聽到你說壞話,背後叽叽喳喳講了不少吧!”楊悅道。

“比你這個背後勾搭有女朋友的男生好!”七班的女生罵道,“太不要臉了!”

“去你媽的,少在那裏血口噴人,誰要勾搭你男朋友!我認識他可比你早!”楊悅回罵。

“認識得早算個屁理由,人家看不上你,再早也是當備胎,那麽久當得開心嗎?”

“夠了夠了。”顧尋頭疼道。

不僅理重班來了四個男生,七班發現那女生遲遲未歸,知道了消息,也過來一群人,岑冉認出來是之前要替女生讨公道、跟顧尋算賬的那些同學。

兩路人這下子在拐角碰頭,女生看了看顧尋,再看了看自己班給自己出頭的男生們,一下子掉了眼淚,哭着還不忘去打楊悅,楊悅是個暴脾氣,一點就炸,見勢哪有不回擊的道理。

那女生簡直要哭暈過去了,楊悅看她哭,自己也開始哭,七班的男生要揍顧尋,岑冉頓感過來嘲笑自己的人太少了,理重班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該來半個班才能勉強駕馭得住場面。

推搡間,岑冉制止顧尋和人計較,他也被打了幾下,還沒去看到底是誰打他,便被洛時序猛地拉到了身後。

這是岑冉第二次明顯感覺到洛時序在生氣,臉色陰沉得可怕,力道讓岑冉有點疼,但他沒說。

因為真不知道如何收尾,本來都束手束腳的,現在洛時序拎起七班某個人的衣領,照着臉就是重重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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