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放學幹脆去寝室洗了個澡, 岑冉和洛時序一路上非常拉風，滿身是奶油, 這場鬧劇最後成了全班混戰，不想摻和進來的趕緊背上書包逃了。
洗完澡, 岑冉出來得急, 毛巾披在背上, 頭發上滴着水, 洛時序進來時他正在疊校服，這外套沒法穿了，打算帶回去孝順他媽。
“快把頭發吹幹，不然要感冒了。”洛時序道。
岑冉還在收拾衣服，洛時序在他後面拿起毛巾搓了搓他的頭發, 俯下身聞了下他的面頰，說：“渾身奶味。”
岑冉被冷不丁嗅了一口，用手肘把他撞了撞，道：“草莓味的不要靠近我，嫌甜。”
下午洛時序請人去唱歌，岑冉覺得那裏太吵了, 自己待着融不進去。他在班裏比較熟的那幾個都去了，他來的時候楊悅在給她爸打電話，走廊上說着：“我在圖書館複習，對, 岑冉也在, 你不信要岑冉給你聽電話。”
楊悅給岑冉使了個眼色, 岑冉接過手機，眼皮也不眨地幫楊悅撒謊：“楊叔叔，我和楊悅在圖書館，嗯，月考的卷子全發了，下午才能把糾錯寫完。”
班裏麥霸多，不怕冷場，只是待久了耳朵會受不了，不一會沒搶到麥的楊超說着要玩骰子，楊悅道：“不好吧，這裏還有未成年呢。”
“哎，說你呢，未成年小朋友從哪來的？”顧尋問岑冉，“可不能出入游樂場所啊，我要給你老師打電話。”
岑冉冷笑了一聲，看酒保推着小推車拿來兩箱啤酒，接着，洛時序遞給他一板娃哈哈ad鈣奶，說：“小朋友多喝奶。”
別人在喝酒玩骰子，岑冉捧着一板鈣奶喝，他沒撕開封紙，一瓶奶喝完了，拔掉吸管插另一瓶。
楊悅和楊超不敢多喝，怕被她爸聞見酒味，那下場會很慘烈，但楊悅是第一次玩骰子，不太懂規則，次次被顧尋套路，楊悅看着杯子又被滿上啤酒，咬牙切齒：“行，我讓今天剛成年的幫我喝。”
說完，酒杯被人移走，倒到新的杯子裏，岑冉一飲而盡，道：“沒成年的幫你喝。”
今天剛成年的沒坐在這，被一群人拉走了聊天，聊球星聊年級裏的八卦，說得投緣，其實不管話題到底投不投緣，洛時序都會處理得讓人舒服，不會有任何尴尬感。
這一聊走不脫了，岑冉郁悶地幫楊悅又喝了幾杯，在角落裏安安靜靜的。顧尋他們又玩了幾輪，喊着要岑冉再幫忙喝，發現岑冉腿上攤着一本生物輔導書，手撐着頭睡着了，洛時序聞聲望過去，岑冉垂着頭縮在沙發上，看上去很乖。
被喊了幾聲名字，岑冉醒了，恨鐵不成鋼道：“楊悅，玩過多少局了還輸成這樣。”
Advertisement
他再喝了一杯，和楊悅說是最後一次了，放下杯子發現洛時序正看着這裏，眸色有點沉。岑冉緩慢地搖搖頭，借此讓自己清醒點。
“冉冉，醉了？”顧尋問。
“一價鉀鈉氫銀氯，二價氧鈣鋇鎂鋅，三鋁四矽五價磷，沒醉。”岑冉道。
他喝四五杯，喝得有些快，耳根可能紅了，但不至于醉倒。岑冉以前沒喝過酒，酒量也不太行，現在不怎麽想說話了。
打着哈欠聽人唱歌，跑掉跑得太厲害，聽着像在咆哮，後來關向藍點了首偶像男團的流行樂，把岑冉的瞌睡蟲全吓跑不提，後背出冷汗。
再待下去，自己今晚睡覺前或許都響着crush的新專輯主打歌，岑冉站起來先扶了下牆壁，慢慢吞吞去洗手間。
冷水潑了幾下臉，這是他常做的事情，早晨中午有了困意便要這樣勉強打起精神來，他不喜歡社交，能避就避，打算在走廊玩會手機再回去。但路過的人衣服上一股煙味，讓他微微皺了眉頭。
“看什麽呢？”那人頓住步子。
岑冉剛才頭都沒擡，被味道沖鼻得側過了身，對方威脅挑釁的意味很足，正要靠近了搭岑冉的肩膀，被另一個人快了一步。
喝了酒反應慢，岑冉遲鈍地偏頭看洛時序，洛時序把他往身後一拉，對那個人微微一笑，可惜這笑容沒什麽溫度：“有事？”
“沒什麽事。”那人打量了下洛時序，比他個子高，看起來也不好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手插在褲兜裏悻悻地走了。
等人走了，洛時序道：“英雄救美完了？”
岑冉感覺到洛時序有點生氣，悶着沒說話，看洛時序去了趟廁所再洗手，洗完的手很冷但捏了捏他的臉，教育人：“知不知道喝醉了很危險？會有人趁機幹壞事？”
岑冉也不太樂意，道：“你這手剛碰過什麽啊，就動我臉。”
洛時序噎了下，消氣了，說：“腦子裏都想着些什麽東西？”
“提早預習成年人的知識。”岑冉道，他想起來之前包廂裏有人說洛時序可以左拐去酒店開房了，這讨論了一陣又在替洛時序的戀愛問題操心，“省得到時候還要人教，恨不得包辦婚姻算了。”
“那麽好學？”洛時序知道岑冉在別扭些什麽，覺得有趣，“那我馬上帶你出門左拐，邊學邊實踐，掌握得更好。”
“他們什麽時候能唱完？”岑冉問。
“快了，我們回去帶上書包先撤，我剛把賬結好了。”洛時序道，“你走路都斜着走，要我背你嗎？”
岑冉道：“我酒品不是很好。”
“我現在就想不停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麽比較好。”岑冉抓着洛時序的手，又改成了握着他的胳膊，“我之前特別想炫耀自己的男朋友，到哪兒都有人喜歡，被團團圍着，我插不進話。”
“怎麽聽着像吃醋？”
“不，我在羨慕。”岑冉糾正，“我有時候想成為你。”
“我也是。”洛時序道。
岑冉在他後面跟着，道：“比起成為你，我更想自己和你談戀愛。”
“該說一句恭喜岑同學夢想成真？”洛時序垂着眼很輕地彈了下他腦門，道，“裏面一股酒氣，你別進去了，我過去拿就行。”
路上他倆坐公交車的後排，岑冉擔心自己身上酒氣太重，洛時序警告說：“喝醉了小心有壞人拐你。”
“這不是邊上就有一個在拐我回家嗎？”岑冉道。
看來還沒喝懵，洛時序揉了把他的頭發，道：“進了我家，以後只能在我眼皮底下喝酒。”
“洛冉不好聽，岑時序還可以，你進我家吧，我家每天菜很豐盛，每天換花樣燒。”
下了車，路過一條小巷子，這個時間點這裏人都沒有，洛時序拉着他親了親額頭，岑冉道：“你ktv裏是不是在看我？”
“喝醉了眼神不好使？”
“特別好使，我兩只眼睛度數都52。”岑冉搖搖晃晃道，“能讀出你的眼睛在說什麽。”
“說什麽？”
岑冉貼着他的耳朵，認真地說：“岑冉是洛時序的。”
送岑冉到家門口，岑冉道：“來我房裏玩嗎？我爸媽今天出去過結婚紀念日了。”
“是我成年，又不是你成年，你今天怎麽……”洛時序看他倚在門口，笑道。
岑冉道：“我今天有禮物要送給成年人。”
他沒忘記過洛時序的生日，早早地準備了起來，進了屋便塞給洛時序一個盒子，打開來是一塊手表。
“我初二去參加奧數競賽，當天我發現自己忘記帶手表，在想你有沒有參加，會不會也冒冒失失地去超市随便買一塊。”岑冉說，“這是我給你的十四歲生日禮物。”
洛時序把表帶上了，是高考能随意出入的機械表，問：“你不會給我準備了四份吧？”
“五份。”岑冉道，“數學那麽差，看來沒參加。”
“……”洛時序。
“我初三保送去了岱州一中，以前聽你爸媽提起過，說這裏讀書讀得再好也很難去頂尖學府，那時候他們就想讓你轉學吧，你要是沒轉學，一定和我一樣是例外，我進了這個學校後在入學志願上寫了我要當狀元，登上報紙讓你爸媽看到。”
岑冉送給洛時序一支鋼筆，全新的，保存得很好：“這是校長送年級第一名的獎勵。”
洛時序道：“你的高一高二過得一定很好。”
岑冉說：“對，我看到了一個與以往幾年完全不同的大世界，走得越來越遠，但我開始害怕，怕我回過頭來，擁有的只是別人說要有的東西，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再去抓，已經來不及了。”
“初中的時候想着中考怎麽辦，高中的時候想着高考怎麽辦，可我沒有這方面的煩惱。我突然有天發現，我就一定要把題做對嗎？對外表的贊美或者是成績的表揚，乃至對我整個人的肯定，一定能讓自己獲得充實嗎？太過按着默認規則去自律，好像把自己弄丢了。”
“我去參加物競只是自己有興趣，也不一定要拿分吧，只是喜歡。”岑冉說，他陷入了回憶，想到在考場頻頻走神的自己，“在最無助的時候，我都想到你，是不是說明了你比最難解的題更讓我有征服欲和占有欲？”
“我喜歡物理但不一定要拿分，我喜歡你，就只想和你在一起。是你讓我覺得，走下去随便到哪裏也很有趣，只要身邊有你的話。”岑冉道。
高一和高二的禮物一起放在大盒子裏，拿膠帶封好了，他直接給洛時序，說：“你回房拆。”
洛時序看這份沉甸甸的，點了下頭，道：“高三沒想那麽多了吧？人生贏家，什麽都不缺。”
岑冉說：“在想洛時序怎麽那麽好，無解。”
洛時序聽完笑了，耳根發紅，岑冉親了一下他，道：“你永遠是一副好模樣，淋了雨、摔了跤，再怎麽疼，眼睛都是明亮的。”
他說得虔誠無比：“我想把我的好運全分給你，讓你長大得慢點。”
有的人或許一輩子都不用學會豁達與忍耐，不知道幾日之間的突然成熟帶有多大的痛感，絕不亞于十三四歲的那幾年，半夜時分骨骼裏的酸疼。
洛時序怔着抱箱子回自己家，家門口貼了張抄煤氣表的單子，打了電話報完數，他拿小刀輕手輕腳地拆開箱子。
以前總是喜歡想着過去，因為過去有岑冉，現在不喜歡過去了，因為以後也有岑冉。他定睛一看箱子裏的東西，有點想笑，忍着上揚的嘴角憋了半天，手指無意擦過嘴唇，他頓了下，然後再點了點那處，仿佛借着這輕柔的動作摸到岑冉的餘溫。
《卓越學案高中同步導學案·語文必修一》和《優化方案·高中同步測試卷·必修二》兩大本靜靜地躺在餐桌上，被骨節分明的手挪到書櫃裏放好，和那些以往堆積起來的輔導資料一起。
挑哪本開始寫成了問題，不過也不是什麽事，他都要做，做會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