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媒婆此番給沈謙之拉紅線的姑娘,是禮部岑尚書的女兒岑幼青,大房最受寵的小女兒,二八年華,貌美如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活潑懂事又大方,是個不可多得的妙人。

沈大娘心動了。

其實她早就急着想給沈謙之成親了,先前他忙着讀書,不好讓他分心,現在他已經算是功成名就,在朝中受到皇帝的青睐和重用,以後前途不可限量,是該讨個媳婦了。而且這幾日前來拜訪的官員,有的直接攜着自家女兒一起過來的,其中的意味不用言表也曉得。只是沈大娘看沈謙之對那些姑娘都不感興趣,也便沒說什麽,畢竟來日方才,她有的是時間慢慢挑選兒媳婦。

可是今日媒婆說親的對象是岑尚書的女兒,沈謙之又在岑尚書手下做事,若是娶了他的女兒,定然很快便能受到提攜,且更能在朝中站穩腳跟了。

如此沈大娘便自作主張幫沈謙之應了下來,還塞給媒婆二錢銀子,媒婆當即樂得沒了眼,指着院子中的唐寧問:“那姑娘可是您的女兒?我瞧着她模樣也很水靈,就是性子冷了些,若是還沒許配人家,我便幫着尋一個,這京城的青年才俊我可都了如指掌。”

沈大娘尴尬地笑笑,不曉得該如何介紹唐寧,想了片刻,心虛道:“她不是我的女兒,不過是個、是個灑掃丫頭。”

她說完,立即轉過頭去看唐寧。好在唐寧并無任何異樣,該是沒有聽見吧。

媒婆一聽唐寧是個灑掃丫頭,自然也沒了興趣,與沈大娘又寒暄幾句,便要離開,說是再去尚書府一趟。

沈大娘送媒婆出門,回頭看見唐寧已經拾起了掃帚,準備打掃庭院。沈大娘方才在媒婆面前貶低了唐寧,這會兒心裏也有些不自在,便上前按住她的手:“阿寧,這種事讓他們來做就好了,你陪大娘說會兒話吧。”

唐寧被沈大娘拉着進了屋,她看到沈大娘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便能猜到她要說什麽,不等沈大娘開口唐寧便說:“官場複雜,沈大哥如今這般受到陛下偏心,定然會惹來別人眼紅,若是有棵大樹可傍,別人定然也會忌憚三分。倘若您覺得岑尚書的女兒不錯,便去說服沈大哥娶她便可,我十分支持您的決定。”

沈大娘原本還不知該如何開口,聽到她這番話,不由舒了一口氣:“阿寧,你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大娘也絕對不會委屈了你,以後一定給你找個好的如意郎君。”

“我的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若不是沈大哥摔傷了腿,我許是早就離開了。”唐寧說,“若是以後沈大哥娶親,新婦進門,我這身份留在這裏委實尴尬,總不能真的做個灑掃婢女吧。”

沈大娘心中一慌,忙解釋道:“大娘沒有要看低你的意思……”

“沒事,我是什麽人我自己清楚就好。”唐寧起身,對她行了一個大禮,“大娘,這幾年承蒙您的照顧,讓阿寧得以過了幾天清淨日子。以後阿寧就不叨擾了,希望您多保重身體,照顧好自己和沈大哥。”

“阿寧,你這是要?”

“我今日便搬離這裏,若是以後還有機會,我會來看您的。”

沈大娘以為唐寧這是心裏不痛快了,連連搖頭:“阿寧你別生氣,大娘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大娘真的拿你當女兒看待的。你別走,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能去哪呢?”

“我有手有腳,餓不死的。”

“阿寧別走,至少別現在走。”沈大娘拉着唐寧的手,為難道,“今日媒婆剛來說親,你便要走,若是謙之回來,定然會以為是我将你趕走的,那我該如何跟他解釋呢?”

唐寧了然,笑道:“倒是我考慮不周了,那我過幾日再走便是。”

沈大娘看她此時的笑也不像是假裝的,不由心裏更奇怪了:為什麽聽到這種事情能無動于衷呢?她果真是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嗎?那她為何要對自己的兒子這麽好呢?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晚上沈謙之回來的時候,沈大娘便将他叫道自己房中,将媒人介紹的這樁親事給沈謙之說了,沈謙之不同意:“娘,你怎麽能胡亂幫我應下呢,我不喜歡什麽尚書家的小姐。”

沈大娘瞪了他一眼:“你這傻孩子,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再說,人家可是禮部尚書的女兒,你若推了這門親事,那禮部尚書豈不是要給你小鞋穿了?”

沈謙之倔強道:“那我也不娶,我早有喜歡的人了。”

沈大娘最怕聽到的就是這句話:“你喜歡誰?是哪家的小姐?”

“她不是誰家的小姐,她是……”沈謙之望向唐寧的房間,忽然放軟了語氣,“娘,我喜歡阿寧,我想娶她為妻。”

“不行!”沈大娘立即反駁道,“娘不許你娶她!”

沈謙之沒想到她會這般反對:“為什麽?娘你不是也很喜歡阿寧嗎?”

沈大娘嘆了口氣:“阿寧是個好姑娘,可是、可是她配不上你啊。”

沈謙之不能理解:“她怎麽會配不上我?倘若能娶到她,是我的榮幸。”

沈大娘又氣又急道:“兒你糊塗啊,你可知她是從軍營裏跑出來的,她、她身子不幹淨了啊。”

沈謙之笑道:“娘你才是糊塗,我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她的,可娘你怎麽不想想,阿寧她武功高強,怎麽可能會被人逼着做那種事,那許是是她随口編來的借口罷了。”

沈大娘一愣,覺得這話有道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縱使這樣,她也是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這不知根不知底的,咱可不能要,免得日後惹來什麽麻煩。”

沈謙之皺了皺眉頭:“娘你別管了,阿寧是什麽樣的人兒子心裏清楚,兒子一定要娶她。”

“好啊,你長大了,不聽娘的話了。”沈大娘扶着桌子,捂着臉哭起來,“既然如此,娘還留在這裏做什麽?我這就收拾東西回老家去,就當沒養過你這個兒子!”

“娘你這是說的哪裏的話?唉……”

唐寧聽着沈大娘房間中傳來的争吵聲和哭聲,頭疼地揉了揉腦袋,打開窗戶跳到了後院,然後翻牆出去找酒喝了。

今晚天氣不好,起了大風,她裹緊了衣服,尋了個還未打烊的小酒館,要了兩壇小酒和一盤下酒菜,店家主動拿去幫她燙一燙,她便窩在角落裏安安靜靜地等。

酒還未上,面前便坐下了一個人。

唐寧掀眼皮瞧了一眼,沒吭聲,低着頭繼續看桌面。

“就這麽不願意見到我?”對方含笑看着他。

“原想尋個清淨之處,真是處處不得清淨。”唐寧起身要走,對方卻将她攔了下來。

“我不打擾你,就是怕你孤獨,你若不想同我說話,我便坐在這裏看你就好。若是你想念叨兩句,我便聽着。”他将她按回原處,果真只是坐在她對面安安靜靜地看着她,不說一句話。

店家将酒端過來以後,他便看着唐寧像是一杯接一杯地飲,好似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水。

好一會兒,唐寧喝得心裏痛快些了,才同他說起話來:“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讓沈謙之做探花,重用他,偏待他,把他捧成一個香饽饽,引得滿朝文武都想把女兒嫁給他。”

李昱辄笑了:“我不過是想幫你測一測他對你是否真心,若是他能經得住這些誘惑,以後你嫁與他我也不會說什麽。”

“多此一舉。”唐寧白了他一眼,“我對他沒有男女之情,又怎麽可能會嫁給他?他性子憨厚單純,對你對朝堂一片忠心,你沒必要這樣設計他。”

“你果然還是這般關心他。”李昱辄幫她倒了一杯酒,自己也突然想喝,便向店家又要了一個酒杯,“他若娶岑尚書的女兒,便在朝中有了依靠;若是娶了你,便是得了自己喜歡的人。他從未損失什麽,只不過看他要如何選擇了。”

唐寧灌了一口酒,哼出兩個字:“狡辯。”

李昱辄不想與她談沈謙之的事情,便提起另一個人來:“你還記得南平王嗎?”

“那個曾經救過你父皇一命的異姓王?”

“嗯。再過一段時間就是母後的壽辰,南平王也會來祝壽。”

“哦。”唐寧恹恹地應了一聲。

李昱辄卻是很有興致地講了下去:“南平王先前有個女兒叫安歌,幼時出去游玩時不小心走丢了,至今還未尋回。算算年紀,她同你差不多大。”

唐寧:“是麽?”

李昱辄看着她,眸中有光,像是在等待她的誇獎:“我前些日子一直與南平王有書信往來,已經和他說好,你暫時用安歌的身份,她是郡主,身份不低的。”

唐寧舉着的酒杯停在了唇前:“嗯?”

“南平王曾在危難之際救過父皇一命,父皇十分信任他,封他做了南平王,并将嶺南一帶的封地都賜給了他,嶺南每年進貢的物資幾乎占了國庫的兩成,連母後也要敬畏他三分。所以就算以後母後知曉你的真實身份,礙于南平王的面子,她也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李昱辄握住她執起酒杯的手,“如此,你便能正大光明地在這裏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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