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唐墨一進來,唐寧便主動低頭認錯:“大哥,對不起。”

她以為唐墨肯定又要勸說她留下來,不管是李昱辄、沈謙之,還是眼前的大哥,他們一個比一個讓她為難,這讓她覺得很是煎熬。

可唐墨居然說:“阿寧,你若真的下定決心離開,大哥也不攔你,只不過在你走之前,去見娘親一面吧。”

他如此說,讓唐寧很是意外。

“大哥,”唐寧咬了咬嘴唇,愧疚道,“謝謝你能理解我。”

唐墨摸摸她的頭:“走吧,大哥帶你回家。”

“嗯。”

唐寧随他走了出去,可李昱辄卻還在房門口沒有離開:“唐少傅,你要帶阿寧去哪裏?”

唐墨微微颔首:“陛下放心,臣只是帶阿寧回去見一下娘親。”

“你要帶阿寧見唐夫人?”李昱辄似乎有些吃驚,“你真的打算這麽做?”

唐墨點點頭:“阿寧自回來京城,還未曾與娘親好好見過一面。娘親想阿寧想得緊,若再不見,怕是以後沒機會了。”

出乎唐寧意料的,李昱辄居然同意了:“你既然已經決定,那便依你了。”

難道他就不擔心自己見過娘親以後便離開了?

直到離開那家客棧,坐上唐墨的馬車行駛了許久,唐寧才确信這是真的:李昱辄居然真的放自己出來了?

這樣反常的行為反而讓她心裏覺得不安了。

快要到達唐府時,唐墨取了一塊面巾給她系上:“等見到娘親再摘下來吧,免得節外生枝。”

“嗯。”

馬車停下以後,唐墨帶着唐寧入了府,徑直往唐夫人的院子中走去。府中下人不多,看着唐墨帶着一個陌生人進府難免還是有些好奇,也有曾經服侍過唐寧的,這會兒更是偷看了唐寧好幾眼。

他們只是覺得眼熟,卻并不知曉唐寧的身份。

越是接近唐夫人的院子,唐寧的心跳得越快,以往與娘親相處的畫面和父親死後的畫面在腦中交替出現,叫她身子越繃越緊,只覺得空氣沉重吸不進嗓子裏,有些窒息。

唐墨察覺到唐寧的異樣,停下了腳步,見她額角都是細汗,臉色也有些蒼白,不由問道:“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唐寧使勁咽了咽口水,讓幹澀的嗓子變得濕潤:“我沒事,就是許久不見娘親了,有些緊張。”

“莫緊張,沒事的。”唐墨幫她擦了擦汗,拉起她的手想給鼓勵,才發覺她手心也是汗,還很是冰涼。

終于到了唐夫人的院子,還未進去,便聽見了一個婦人的哭聲。

唐墨皺了皺,拉着唐寧加快腳步走了進去。

竟是唐夫人坐在院中的樹下哭,旁邊的丫鬟一臉無奈地給她擦眼淚。

“娘親?”唐寧不敢相信地看着樹下那個哭得如同孩童般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娘親。她忍不住要沖過去看她,卻被唐墨拉住了。

“等一下。”唐墨問唐夫人旁邊的丫鬟,“我娘怎麽了?”

見唐墨來了,那丫鬟慌忙跪在地上,說:“夫人今日不知怎的,又念起二少爺來,說二少爺想吃槐花糕,讓我們去打些槐花回來。可是這個季節槐花早就開過了,我同夫人說沒有槐花,夫人不依,便哭鬧起來。”

唐墨聽完,向她要了帕子:“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丫鬟走後,唐墨将唐夫人扶了起來,給她擦了擦眼淚:“娘,你不是想阿寧嗎,你看,阿寧回來看你了。”

他看着唐寧,唐夫人的目光也随即跟着他望了過去。

唐寧将臉上的面巾摘下,剛喊了一聲“娘”,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怎麽也沒想到,娘親會變成這個樣子。

可唐夫人卻好像不認識她一般,看她的眼神極為陌生:“你不是阿寧,我的阿寧是個英勇的小将軍,不是你這樣的黃毛丫頭。你為什麽在哭?我的阿寧從來不會哭,有一次她在戰場上被敵人刺穿了琵琶骨,她疼得都暈過去了,可是一滴眼淚都沒掉。你不是我的阿寧,你莫要當我糊塗了,我一點都不糊塗。阿寧今天早上說想吃槐花糕,槐花呢……”

唐夫人絮絮叨叨的,根本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

唐墨哄了好一會兒,才将唐夫人哄回房間去,她在外面哭鬧這麽久也累了,唐墨點了安神香,哄她睡着了。

唐寧沒有跟着進房間,等到他從房間裏出來,發現唐寧蹲在院子裏抱着手臂哭。

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背。

其實他原本想着等母親好一點的時候再帶唐寧來見她的,可是那天她來請求自己幫沈謙之以後,他暗中派去保護唐寧的人回來說,唐寧被李昱辄打暈帶走了。

他知道李昱辄暫時不會對唐寧做什麽,便先去了一趟岑尚書的府中,暗示他沈謙之的事情有諸多疑點,若是他不能徹查,那自己便費些心思去查了。

岑尚書雖然官階比自己高,但是唐墨跟李昱辄走得近,故而也給他幾分薄面。

解決了沈謙之的事情,他還未來得及去找李昱辄,對方卻先一步來了唐府,邀他去南平王所住的客棧一趟。

“朕想讓阿寧暫時以南平王女兒的身份留在京城,你幫着朕一起勸勸她吧。”

讓阿寧做一個郡主?

倒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既能光明正大地留在這裏,還能氣一氣太後她老人家。

可是在客棧中,他卻聽到唐寧并不願意,就算是為了娘親,為了他,她也不願意。

唐墨也沒有辦法了,只得帶她回唐府,讓她知道娘親現在是什麽樣子。

“大哥,”唐寧擡起頭來,滿臉淚水,“我不知道娘親變成這個樣子了,我不是故意不回來的,我只是覺得沒有臉見你和娘親,我是個不孝的女兒……”

“大哥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苦衷,大哥沒有怪你。”唐墨心疼地看着她,雖是心中不忍,但還是同她講起了娘親的事情,“娘一直都很依賴父親,父親的死對娘親的打擊太大了,她一度承受不來,後來你的死訊也跟着傳來,我告訴娘那副棺材裏躺着的人不是你,你定然是為了躲避這裏的紛擾暫時躲起來了。娘初時也信了,每日都盼着你回來,可你久不回來,她念你念得癡了,慢慢地就變得有些瘋癫,如你方才所看到的一般……”

唐寧聽着心裏難受極了,她死死掐住自己的胳膊,指甲快要嵌到肉裏去了,卻絲毫不覺得疼:“都怪我,我害得爹爹丢了性命,又害得娘親失了心智,我是個罪人,我不配做他們的女兒!”

唐墨捉住她的手,不叫她傷害自己:“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要怪也該怪宮裏那些人,是他們逼着你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不是這樣的,大哥。”唐寧不能承受他的原諒,終究還是同他講出了當年的事情,“我随爹爹出征後不久,爹爹便染了風寒,我明知他身體不适,還同他吵架,賭氣不願與他說話,也不關心他有沒有按時吃藥。便是因為如此,才害得爹爹沒了性命。我是這樣一個不孝女,都是因為我,咱們唐家才會變成這樣的。”

唐墨聽罷,很是震驚:“阿寧,你……你竟一直是這樣想的?”

唐寧不敢看他,只是一個勁兒地道歉:“大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怪不得你就是不願意留在這裏,我原以為是因為陛下和三公主他們,沒想到……”唐墨扶着她站起來,“你這個傻丫頭,你怎麽這麽傻,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大哥?你可知……可知父親他根本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什麽?”唐寧驚愕得忘了哭。

“父親的屍身運回來之後,我亦是不願意接受他會因病去世,故而瞞着娘親偷偷帶人開棺驗屍,這才發現父親根本早就中了毒。”回想起父親,他心裏不由陣陣發酸,“那個毒叫‘倒秋寒’,是慢性毒,症狀和風寒極為相似,中毒之人容易掉以輕心而喪命。我命人查出了會煉制此毒的人,但是那人卻消失了,至今還未尋到。”

“竟是這樣?竟是這樣!”唐寧連連後退幾步,仰着頭笑了,眼淚卻是流得更兇了,“我真是傻,傻到都不會懷疑爹爹的死,還任由自己堕落不肯回家,讓毒害爹爹的人逍遙法外。”

唐墨用指腹刮去她臉上的淚水,望着她,說:“所以阿寧,留下來,幫大哥一起尋找毒害爹爹的兇手,為爹爹報仇。”

唐墨帶唐寧重新回到了南平王所在的客棧中,李昱辄還尚未離開,正在同南平王下棋,聽聞唐墨求見,便落了一顆棋子,對南平王說:“你的‘女兒’回來了。”

南平王笑了:“讓當年叱咤戰場的唐小将軍喊我一聲父親,當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