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失竊
“那是……青陽師弟的屍骸?”
“不知道,”盲老頭輕聲應道,“沒有人知道。”
之後盲老頭便一直呆在這廢棄的廟宇中,那時候這裏還不是生人勿進,也有好心的村民會來此處給無家可歸的人送些吃食衣物。
他在這裏呆了很長時間,卻始終沒有見過青陽跟莫何,對于那兩人的事情他也只從村民口中偶有聽聞。
在人們口中,那是一對令人稱羨的神仙眷侶,不畏世俗,相戀相愛,永居深山老林之中,行救死扶傷之事。
時日雖久,但那山林焚屍一事總是萦繞其心,盲老頭實在疑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跷。
只是他年老體弱,腿腳又負了傷,已無行走之力,便也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頭。
說起來,盲老頭原是江湖中一位小有名氣的刀客,為人豪爽,快意江湖,年紀老邁之後便尋了處地方退隐,誰知仇家尋仇而來,他受人暗算,才逃往了這杏木林中。雖說是保住了一條命,可這腿算是徹底廢了。
也曾有好心人想要将他帶到杏木林的村莊裏讓莫何問診,只是他自知毒已入骨,而且顧忌先前之事,所以便謝絕了那人的好意。
盲老頭不能生計,無法行走,幸好有人施粥濟物,他才得以存活下去。
“之後我在這廟中呆了三月有餘,終于等到了那個人。”
“你是說白藏?”
“嗯。”盲老頭像是努力在回憶着什麽,“那個人……委實奇怪得很。”
連孟好奇,身體不自覺向前傾了一傾:“怎麽個奇怪法兒?”
“小子,你知道嗎?你真是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是嗎?”
“就連你跟他對白藏的好奇之心,也頗為相似。”
連孟确實對那個叫白藏的人頗為好奇。
不僅是因為那個故事,更是因為他之病症同祈年如此相似。他想着,這故事之中或許會有線索,能讓他尋到更多蛛絲馬跡,來解釋祈年的怪異。
“你說的是那個青陽的人?”
“嗯。”盲老頭忽然笑了起來,“先前聽他人的描述,我還以為那個青陽是個沉默無聊的悶葫蘆,沒想到他也是有趣、健談得很。”
“那時候廟中還不止我一人藏匿,多得是不願訴說身世的流浪漢,杏木林中的村民便會定期來這邊救濟,我也是在那時跟他有過交談。”
“他開朗愛笑,對很多事都很好奇,但凡事卻都點到為止,從不強人所難。”盲老頭似乎又笑了,他滿是褶皺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很是溫和的表情。“以前我還覺得他話多煩人,沒想到等他死後,卻覺得甚是想念。”
青陽已去世多年,這話題說起來難免悲傷。
“……”連孟沒有說話,忽然回過頭去,才發現天竟已破曉。
想到自己一夜未歸,連清仁或許會擔心,連孟便趕忙起身,跟盲老頭告了別。
“前輩,我都出來一夜了。天亮之前我得盡快回去,等到入夜之後我再來吧!”
說罷,他正欲離開,誰知這時那盲老頭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方才已經過去一夜了?”
“是啊,已經一夜了。”
盲老頭詫異地抓着連孟的手,手上越抓越緊,他嘴裏似乎呢喃着什麽話,連孟聽不清,猜測是這盲老頭又犯了瘋。
“前輩,你沒事吧?”
那盲老頭似乎根本聽不清連孟說的話,他兀自念着說着,連孟幾次喚他,他都始終不應。
最後連孟無可奈何,只得掙脫開那人的手,先行離開了。
等他匆匆穿過樹林,回到杏木林時,天已大亮。
他才甫進村子,便看到一處房舍裏圍了好幾層人。他在人群中看到他師弟的身影,便上前将他拽了出來。
“師兄,你可算回來了。”
“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說是村長家進了賊。”
“丢了什麽東西?”
“這我不知道,我也只聽得一聲怪響,才跟了過來。”
兩人正說着,這時陵引跟祈年也走了過來。祈年臉色稍好了一些,他一見到連孟便彎起了眉眼。
陵引過來詢問發生何事,他倆也只得搖了搖頭。
不一會人群終于散開了來,方穆華跟他爹從房裏走了出來。那中年男人皺着眉,面有難色。
村民們詢問一番,他也只是說丢了些亡妻的遺物。
“倒也不是什麽貴重的首飾,就是當年我送她的發簪罷了。”
“怎麽會有人來偷這些東西?莫不是當成寶貝了?”
男人苦笑着搖了搖頭,方穆華安慰着他的父親,也不知該說什麽。
“不見了便不見了罷。我內人已去世多年,那發簪也不過是個念想而已。”方中守嘆了口氣。
村中無意追究,但村民們卻兀自讨論了起來。
“但這杏木林不好進入,究竟是何人進來盜走了這東西?”
“對啊,而且我們都知道村長并非大富大貴之人,那發簪又不是價值連城,偷來作甚?”
“我們自是知道,可來的外鄉人并不知道啊……”
說着,村民的視線便移了過來。
連孟也是無語,這些鄉下小民定是從未聽過祈家名號,不然怎麽會懷疑到他們頭上來。祈年家境殷實,說是富甲一方都算謙虛,用不着去偷那一根發簪。而與他同行幾人更是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見氣氛尴尬,方中守連忙出來為他們解圍:“大家莫要胡亂猜測。幾位客人是為求醫而來,斷不用來偷我那分文不值的首飾。我想,說不定是山中野獸偷入了房中,本想覓食,卻無意帶走了那東西吧。”
“昨晚他們都在房中休息,我夜裏出來時看過,可以作證。”方穆華補充道。
聽罷,村民也覺失禮,忙向他們道歉。
祈年禮貌回應,說懷疑也屬正常,只希望能早日找到失物。
這時候的祈年特別像個正常人,連孟不禁想到。
最後村民終于都散開了來。
陵引說要帶祈年去莫大夫那邊繼續問診,連孟本想跟去看看,可連清仁卻一下叫住了他。
“師兄……”
“怎麽了?”連孟回頭,奇怪地看着他。
“連孟師兄,你有沒有覺得這林子看起來怪怪的?”
“怪怪的?”
“嗯。”連清仁點了點頭,“具體什麽我也說不清楚,只覺着……”
“覺着什麽?”
連清仁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輕聲說了出來:“其實昨個兒夜裏,我确實聽到過一些詭異的人聲。”
“是嗎?”連孟眉頭一揚,“所以真的有人來偷那簪子?”
“應是這樣,只是我搞不懂,一個亡故女人的發簪會有什麽稀奇。”
“那你可否看清來者何人?”
“沒有,”連清仁搖了搖頭,“我出來的時候,根本什麽人也沒看到。”
兩人談論一番還是沒有結果,連清仁說是想去村口邊再查探一下,連孟點了點頭,說是自己也會多加留意。
于是兩人分了道,連孟正欲回房,沒想到卻在路上小心喚住方穆華。
那少年蹙眉看了他一陣,半句沒說,卻小心将他帶到了一處角落中。
連孟奇怪,正想問他是有什麽事情,方穆華就一臉凝重地問道:“昨日夜裏,你為何不在房中?”
“嗯?”連孟一驚,卻轉眼笑道,“怎麽?難道你懷疑是我偷了你娘遺物?”
方穆華想都沒想,就直接搖了搖頭:“我知道不是你。”
連孟笑了一聲:“想不到你如此信任我?”
“其實除了遺失的發簪以外,我爹還發現了其他古怪。”
“哦?什麽古怪?”連孟揚眉問道。
方穆華沒有說話。
他猶豫了一陣,才擡頭看着連孟,輕聲道:“不知,你可否聽說過天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