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程硯帶着池霧沖出灌木叢,抵達棧道口,棧道狹小,只供一人通過,他快步到另一端,放下肩上的池霧。

飄飄也落地:“你們歇會兒吧,一時半會兒它們過不來,那入口小。”

池霧一路上被程硯颠的不行,好半天才感覺五髒六腑都歸位。

“恐怕沒那麽簡單。”程硯轉向另一邊。

池霧順着他目光的方向望過去,棧橋兩邊并沒有什麽區別,依舊是伺機而動的野獸。

“這什麽天梯啊,真就不給一點活路了嗎!”飄飄原地起飛,也不停頓,直接指揮道,“看到了!走右前方的石子路!”

池霧在跑之前對程硯強調:“不許扛我,我自己跑……”

風聲在耳邊呼嘯,和呼吸聲交雜在一起,一時也分不清楚,冷風将臉凍到沒有了知覺,他們悶頭跑,遠離身後的野獸,程硯中途還不得不停下來,殺了一頭雌獅。

池霧瞥見他被雌獅抓破的肩頭,邊跑邊喘着氣問:“你還好嗎?”

程硯搖頭:“不礙事。”

窮途末路之際,他們終于看見“企鵝館”的牌子。

飄飄先落地,打開門迎他們:“進來進來!”

三人一入門,便合力關上玻璃門,又鎖上閘門,背貼着牆,慢慢滑下來,心髒跳到喉嚨眼,擠滿死裏逃生的感慨和後怕。

短時間內的劇烈運動太消耗體力,池霧話都說不出,坐在原地。

飄飄:“你倆怎麽樣?”

池霧點頭表示自己沒事,又望向程硯。雌獅襲來時,程硯動作極其利索地翻過身,但肩頭皮肉還是被撩去了一塊,黑色t恤的袖子挂破一半,耷拉下來,布料中間露出鮮紅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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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只是些皮外傷,”程硯說,“天氣這麽冷,不會發炎。”

池霧起身,慢慢走了兩步,打量着企鵝館,半分鐘以後回頭,小聲建議:“是不是動物園……一般都會有應急的愛心包啊?”

飄飄一合掌:“對啊!我去找找!”

她很快回來,拎着畫十字的藥箱:“真的有,但是止血的東西不多,先将就着弄一下吧。”

飄飄處理傷口技術不行,倒是程硯自己接過紗布,用牙咬着娴熟地包紮好。

“現在怎麽辦才好?外面成了那個樣子……”飄飄手抱住膝蓋,腦子裏一團亂,“到底怎麽回事啊,天梯怎麽是這樣的,還有肉食動物館那邊一直找不到食物,我們就要一直大逃殺嗎?”

程硯指尖在地板上敲了兩下:“你們說,企鵝是肉食動物嗎?”

飄飄呼吸一窒:“企鵝……我記得我飄到動物園的時候,企鵝們在吃魚和蝦……”

“我們算魚蝦嗎?”池霧問。

程硯:“你猜。”

他說完,場館裏本該好好呆在極地景觀裏的帝企鵝們踩着黑黑的腳掌,從極地景觀裏出現,随後以平常的兩三倍速度沖向他們,甚至還有幾只直接匍匐下來,用圓滾滾的肚皮飛速滑行。

帝企鵝們呆的極地館裏氣溫最低能達到零下九十度,門開以後,整個企鵝館裏竟比之前在室外還要凍許多,程硯沒忍住,牙齒僵着碰了一下。

他起身:“不能呆在這裏了,走!”

飄飄:“可是打開閘門外面都是野獸啊!”

“去鹿苑……”

“去鹿苑。”

程硯和池霧同時開口。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來不及考慮這份突如其來的默契,二十多只半人高的帝企鵝已經到身前。

飄飄迫于壓力飛到空中,程硯扯了池霧胳膊一把,帶他極快地沖進場館的通道裏:“去出口!”

他們在大群帝企鵝中間逆行,程硯踹開腳邊幾只滑行的,手頭不停頓

地揮舞軍刀,将身側和眼前那些帝企鵝砍出傷口,硬生生沖出一條路。帝企鵝們笨拙地轉身繼續追,飄飄正好在頭頂打了個來回:“你們要去出口,一定會經過極地景觀的隧道,那裏的門開了,冷氣都出來……你們堅持兩分鐘!”

不用她說,寒涼已經傳遍全身,程硯不得不用力吸了口氣:“走!”

池霧感覺自己的羽絨服抵抗不住寒意,跌入冰窖都不過如此,程硯接觸他小肘的一塊皮膚更是已經沒有血液溫度。

程硯的指尖完全凍僵,像塊冰做的指頭模型。

在大片黑白色企鵝的追逐中,程硯用力将池霧扔向出口,刀口下壓,插在企鵝的胸口,徒手将它拎起來,甩向身後的企鵝群,随後扣上出口處的鐵鏈,再踹倒幾張桌子用來攔路。

帝企鵝們似乎無法逃離企鵝館,被關在鐵鏈之後,只能呆呆的看着他們,撲騰着雙臂。

程硯渾身卸了力,仰頭倒下來,池霧抻直雙手抵着他背勉力攔了一下,程硯才堪堪站住。他臉上起的一層冰碴子還沒化,瞬間低溫令他産生劇烈不适,只能勉強多走兩步扶住路邊的樹枝靜靜發抖。

池霧手心攏起呵了口氣,緩過來一些,脫下羽絨服給程硯:“你先穿吧。”

程硯動作僵硬地接過羽絨服,裹在身上,打了個寒顫,足足一分鐘後才開始走動,問:“你不冷嗎?”

池霧冷得抱住自己,癟着嘴:“你不都穿上了嗎……”

飄飄又飛回來:“看到了,鹿苑就在左手邊的方向,但是要繞一下遠路,走直線太多野獸。”

“走吧。”

動起來反而更熱一些,所以他們沒多做休整,馬不停蹄地出發。

抵達鹿苑時,奈良鹿在圍欄裏側目看了看,臉上寫滿了“愚蠢的凡人”,低頭繼續吃自己的草,程硯才松懈下來。

他将羽絨服脫掉,還給池霧,随後靠在木樁邊,他身上的作戰褲破了很多口子,裏面青青紫紫,還帶着傷口。

“這裏的鹿不會吃人吧?我以前總覺得企鵝是不會傷人的,沒想到在這個天梯裏,根本不能講道理。”飄飄坐在池霧邊上,嘆氣,“剛開始還說霧霧帶羽絨服太傻了,現在想想可真是太明智了。”

池霧把自己包裹好:“我只是來之前剛好穿着羽絨服。”

“天梯開始之前,第三世界,有将近三十度吧。”程硯冷冷說道。

“我住地下,很陰冷潮濕的。”池霧難得理直氣壯了一次。

飄飄舒了口氣:“得虧我不怕冷啊,”她小心看了眼程硯又看了眼池霧,“你們知道我是什麽嗎?”

池霧偏了偏頭,說不知道。

程硯直接說:“你是鬼。”

“是啊!你好聰明!”飄飄戳了戳自己,“我是鬼,不怕冷,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會飛,難道是因為我前世是做飛行員的?嗯……不過你們不要告訴別人我是鬼,我聽說被別人知道自己是什麽,會很危險的,但是你和霧霧是好人,我看出來了,我和你們說……”

飄飄話又多又重複累贅,程硯聽一半漏一半,撇過頭時,發現池霧竟然将頭抵在木樁上,垂眸睡着了。

“我們這裏應該是安全屋了!”飄飄大嗓門喊道,“要不要現在去把其他人都叫到這裏來!”

池霧似是被她吵醒,睜眼。

警惕冷漠的眼神卻撞上程硯,下一秒,池霧無縫連接地露出迷茫表情:“我睡着了嗎,我以為這裏很安全……”

程硯眯了眯眼,半秒後自然地轉動沒受傷的那邊肩頭,若無其事道:“沒事,你睡吧,這裏暫時是安全屋,也許可以一直在呆到大逃殺結束。”

再不過多久,廣播提示響起:“野生世界大逃殺結束,請回到動物園入口處。”

飄飄松了好大一口氣,塌着肩膀:“終于結束了……”

池霧擡頭望了眼天,雪似乎沒有停,他裹緊羽絨服:“好冷。”

“我們要一直呆在這裏嗎?”飄飄問,“天快黑了,還會不會有大逃殺?”

程硯起身:“先聽天梯的回去吧,如果半路開啓大逃殺,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們三人起身,一路上再沒有碰到什麽野獸,途徑企鵝館時,他們還回去看了一眼,除了被他們撞壞的東西,帝企鵝們無事發生一般,好好的在極地景觀裏閑逛。

“難道是一場夢?”飄飄喃喃自語道。

他們三人是回到入口的第一組。

池霧一個人蹲在池子邊,原先清澈的池水已經結凍,他百無聊賴地扔了塊石子下去,發出清脆的一聲“咚咚”。

冰面随即出現一絲裂縫。

“你還扛得住嗎?”飄飄問穿短袖的程硯。

程硯正端詳那塊告示牌,随口道:“我沒事。”他看着三條路,“如果鹿苑一直能作為安全屋使用,這個游戲似乎就沒什麽意義了。”

不等程硯再往細了思考,去往珍猴山那條路上便傳來了激烈的吵架聲。

“又不是我害了他,他自己跑不快,我難不成還要帶上他?!”男人斥道,“天梯裏大家就自求多福吧,誰還能管得了誰!”

女人瘸着腿:“可是那些野獸……”她說着快要嘔出來。

程硯他們擡頭看着來人,池霧托住下巴。

“你們就回來了?”男人受了傷,頭側全是血,眼睛在他們三人身上打了個轉,發現只有程硯一個人受了傷,當下便心理不平衡,“難道你們那邊沒有野獸?”

飄飄抿了抿唇,說:“周圍全是野獸,我們情況也很不好。”

女人摸着快石頭坐下,渾身發抖:“我們……我們死了一個人。”她捂住臉:“他、他死了……紅色的,全是紅色的,還有連着骨頭的肉,頭皮上還嵌着頭發,腦漿……”

她說完捂住胸口開始嘔吐。

男人臉色不好,但更多的是對不公平的憤怒,他擡頭望向池霧,看他完好無損,還穿着所有人現在最需要的羽絨服,眼紅極了。

下一秒,他的目光被人擋住。

程硯站在池霧前面,将池霧遮了個嚴實,問男人:“你們隊伍裏的人是怎麽死的?”

“還能怎麽死,不就是跑太慢被咬了,”男人看向當時責怪他不出手相救的女人,“他要是有本事,就能活下來,沒本事,即使我現在救了他,明天他還是會死。”

程硯沒往下問,坐回之前的位置,池霧在程硯身邊瑟瑟發抖,眼眶發紅,嘴裏叨念着:“會死人的,真的會死的……”

男人看向三人:“你們叫什麽?我叫居旭,她叫畢芙迎。”

“程硯。”

說名字是簡單的事,之後的信息交流才令人難辦,居旭問來問去,企鵝館三人組的回答依舊是“和你們差不多”“就那樣啊”。

實際上,他們确實是差不多的。

但居旭并不相信。

“好像有聲音……”一直發抖的畢芙迎轉向第三個路口。

五分鐘後,他們聽到說話聲。

去往肉食動物館的路上,連蕭走在最前面,但六人只有五人回來,且剩餘五人情況十分不好。

之前嘲諷過池霧的那個微胖女人斷了一只胳膊,小小白後背有凍幹的血液,連蕭腰上也被抓了一道,傷口比程硯肩上的深上許多。

小小白臉色很難看,遠離連蕭他們的位置,找了塊石頭自己坐下。

溫度太低,他們本就沉默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

連蕭卷了t恤,将傷口包住,忍着疼痛清清

嗓子:“沒想到一階天梯就這麽難……我想我們還是不要再分開行動了,一定要合作,一起從天梯裏出去。”

“這階天梯,是不是只要找到食物就能結束?”居旭說,“你們靠近肉食館最近,說說當時到底是什麽情況。”

程硯在池霧身邊,低頭看池霧用樹枝在地上戳螞蟻,小聲問:“你怎麽想的?”

“嗯?”池霧側過頭,臉上挂一點點幹掉的淚痕,表情也懵的很,“我不知道,我不想死……”

“我不是指他們,我是指怎麽出去。”程硯說。

“程硯哥哥問錯人了吧,我要是知道,我第一個就跑出去了。”池霧打了個哈欠,又掉下兩滴生理淚水,“我好想睡覺啊……”

程硯擡頭看了眼擦黑的夜空,若有所思:“你說,我們會不會睡到半夜,突然又開始大逃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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