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程硯臉上有短暫的僵滞,逐漸露出荒唐的表情:“小屁孩說什麽屁話。”

上課鈴及時響起,程硯轉身,随便翻了翻桌上,抽出一本書做做樣子。

教室裏的目光大多數都聚集在他們這兒,充滿好奇,池霧掃了眼,同程硯說:“我走了。”

程硯沒回答他。

“我走了就不回來了。”池霧說,“你跟不跟我走?”

“我跟你走去哪兒?”程硯問。

池霧等待他,五秒以後:“我走了,你不要後悔。”

程硯彎了右手手臂,将腦袋枕上去,背對着池霧。

“我叫池霧。”

池霧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教室,他用手指蹭蹭自己的鼻子,從教室旁邊的樓梯下去。

到樓底的時候,身後傳來飛快的腳步聲,他的手腕被人拉住。

“等等。”程硯跳下樓梯的速度很快,沒剎住車,将池霧連帶着往後拽了兩步,池霧一個趔趄,撞在程硯肩膀。

他們費勁兒站穩,池霧掙了掙手腕,程硯很利落地松開,繞到池霧身前:“你還走的挺快——”

尾音被收起,程硯頓口無言,手臂垂在身體兩側,不受控制地擡起來,心口如同被人用棉花塞實了,明明能呼吸卻不痛快極了。

“你……”他的手懸在空氣裏,沒有觸到池霧的臉頰,“怎麽哭了。”

池霧別過臉,吸着鼻子埋怨:“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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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梯上摔了?”程硯問。

池霧:“你不是不跟我出來嗎?”

“那我不是跟你出來了。”

“我現在不讓你跟了,”池霧往前走,“你自己說不後悔的。”

程硯澄清:“我沒說。”他快了兩步到池霧身側,見他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不知從哪裏生出一股想要擁抱的**,他重新抓住池霧的手腕,将他帶到廊下。

池霧靠着牆,睫毛被淚水浸濕,一簇簇的黏在一起,他低下頭,下眼睫就承不住眼淚,滾落下來。

“哭什麽?”程硯問,“我又沒有你對你做什麽。”

“你兇我。”池霧說。

程硯彎腰,無可奈何又有些笑意:“那也叫兇你了,你是沒被本人兇過。”

“你兇一點點,也是很兇。”池霧說。

晨午的陽光逐漸熾熱,走廊邊新移植的小樹無力遮擋,沒有被程硯照顧到的位置,光便肆無忌憚地鋪撒在池霧臉上,眉目盛放。

“你真是神仙嗎?”程硯問,“長的這麽好看。”

池霧看着他,慢慢地,湊過去親了程硯的唇角,然後後退,用手擦下巴的淚水。

隔了近十秒,程硯才睜大了眼睛問:“你幹什麽!”

“神仙親你一下。”

池霧背過身,眼睛彎起來,手指在口袋裏有節奏地輕搓。

留在廊下的人久久不能動彈,柔軟的觸感分明消失很久,唇角卻還是麻的。

池霧見程硯一直沒追上來,停下腳步,重新用哭唧唧的表情看回去,淚還盈在眼眶裏:“你不跟我走嗎?”

程硯的手在廊下的灌木叢上一砸,心緒複雜地追上去。

有人做了壞事,哭哭啼啼,自己還見了鬼似的巴巴地跟着。

這叫什麽事!

“親都給你親了,還哭什麽。”程硯說。

池霧眼尾落下一顆淚:“那……那是人家的初吻嘛。”

“誰不是似的!”程硯說。

“哦……”池霧吸吸鼻子,“那好吧。”

程硯:“……你勉強個鬼。”

他們悶頭走了一段,程硯在前面,池霧跟着他,手還輕輕拉住,程硯不樂意,池霧就不走,蹲在原地哭,弄的程硯只能回來牽着他。

現在程硯已經被他帶出來了,手頭的任務可以開始張羅,池霧便認真許多。

“你在找什麽?”程硯問。

池霧四處張望,一沒注意,撞進程硯懷裏,壓住右邊眼睛,只能皺着眉頭眨了眨。

這動作像個wink,讓程硯心煩意亂。

程硯扳過池霧的肩讓他站直了。

“走路都不看路。”

池霧嘴角下撇:“人家不是故意的。”

程硯:“……”他嘆了口氣,軟和聲音問,“你來學校是找我的,還是要找別的東西?”

“當然是找你的,”池霧說,“專程來找你的。”

程硯繃直的嘴角松緩,問:“昨天怎麽回事,數獨和字謎是你出的?”

擔心被系統警告,池霧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睜大眼睛看着程硯,然後合了一下眼皮。

但很快,他的眼睛就被程硯用手蓋住。

“行了,我知道了。”程硯說,“不要老是這麽看着我。”

池霧哦了一聲,問:“城市裏最近有什麽明顯破損的建築嗎?”

程硯:“我每天住宿舍,不知道這些。”他頓了頓,“不過我有個表哥,他是建築公司的。”

提及顧燃,他頓了頓:“你……”

接着,程硯的眼神變得十分微妙,他似乎确認了一遍池霧的身高,又确認了池霧的臉,然後說:“不是你。”

“嗯?”

“你們不只一個人,對嗎。”程硯說,“顧燃碰到的,和你,不是同一個人。”

程硯的思維活躍程度讓池霧驚訝,他挑了挑眉,肯定程硯的想法。

接着就聽到程硯自言自語的:“我就知道。”

越琢磨越不對,池霧聯想顧燃,再聯想到顧燃的小說,于是惡狠狠的盯着程硯:“我怎麽就不能是小說男主角了!”

“你要是小說裏那個送子神,就憑你親我那一下,我能把你扇出我們學校十萬八千裏。”程硯說。

池霧肩膀一頹,端出一幅柔軟模樣,茶言茶語:“你剛才兇我,現在又說要家暴我,我愛上了一個渣男。”

“你——”對上池霧,眼前還是高中生的程硯生澀得落下風,“我跟你不是一家的,什麽家暴,還有,什麽渣男。”

“你對我好壞。”池霧說,“我跋山涉水,從千裏之外來找你,你還不要我。”

程硯:“……”

經過籃球場,池霧仍沒有發現,他找了個陰涼的位置坐下,托着下巴看遠處。

究竟怎麽才能算是修複城市和道具。

他摸了摸頭發,想起件重要的事,問:“你為什麽那麽容易聯想到我的存在?”

“我身上奇怪的事多到讓我不得不信。”程硯說,“我有時候甚至懷疑我身處的世界究竟是不是真的。”

池霧深深看他一眼,随後扭過頭,将目光投向遠方:“假亦真時真亦假。”他說,“你身上奇怪的事,有哪些?”

“那你又到底是誰?”程硯問。

“我有很多無法開口說的話,”池霧望他,緩慢道,“我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程硯受不了他的目光,将手肘落在膝上,雙手交叉:“我說的奇怪的事有很多,從小到大一直都存在。”

他說:“每次在受傷的時候,我都可以選擇免除疼痛,但在傷害過去的一段時間後,痛感會成倍地出現在傷口的地方。”

池霧點頭,程硯卻停頓下來:“你不覺得奇怪嗎?”

“你的事,我知道很多。”池霧對他眨眼睛,“這件在範圍中。”

程硯沒有糾結很久,過了會兒又說:“有些人,會莫名其妙的消失,又會莫名其妙的出現,有時候他們認得我,有時候不認得,還有些人,重新出現後的第一句話,和認識我時候說的第一句一樣。”

虛拟世界沒有十全十美,程硯生活其中難免碰到許多用正常思維無法理解的事情。

池霧不禁懷疑,是否因為系統自我修複能力不足,所以才出現“修複城市和道具”的任務,要求操作員通過新的方式來創造更完善的虛拟世界。

他起身:“我們去找顧燃吧。”

□□頭對池霧來說很為難,程硯蹲在牆頭往下看,吊兒郎當地笑:“怎麽辦呢?”

池霧本來伸手讓他抱,但牆頭過窄,不夠程硯抱穩,池霧就走到校門口說自己被老師罰回家拿沒帶的作業。

可惜他長相過于乖巧,門衛大叔硬是攔了半天,程硯看不下去,拉過池霧的手腕,帶着他風一樣地跑了。

到顧燃那兒的時候池霧身上的汗才涼下來。

池霧在顧燃辦公室見到了聞泊,他倆心照不宣,同時說要讨論事情,于是把顧燃休息室當成會議室。

“剛才我問過顧燃了,”聞泊開門見山,“他說平時會碰到很多不能解釋的事情,比如開得好好的店鋪突然就沒有店主了,一直維持某一天的狀态不變,也沒有賊進去偷。”

“或者,車輛在高架上集體癱瘓,整個停止運行,但沒有人下車,也沒有人處理,在某個時間點莫名其妙地恢複。”

池霧點頭:“你這邊有找到需要修複的地方嗎?”

“沒有,我進來以後一直在顧燃辦公室。”聞泊問,“你呢?”

池霧:“我也一直在程硯身邊。”

他倆互相看一眼,在心中默讀:美色誤國。

“那他倆怎麽辦,能幫上忙嗎?”聞泊問,“還是我們行動,他們自己忙自己的。”

池霧沉思半分鐘:“程硯和顧燃身上是有異能的。”他說,“帶上他們也許有用處,只要我們不暴露,避着他們就行。”

他又問:“我進來以後,其他人呢?”

“我在你的屏幕裏看見你,就知道是那個掌印是互通的,”聞泊說,“我通知了他們就進來了。”

池霧唔了一聲,然後說:“第一次任務的結算點,每個人都是不一樣,差異是為了能對比,我擔心除了完成任務,我們還要比拼積分。”

互相殘殺這種事在高階天梯裏不算少,聞泊聽後也點頭:“我們要往上走走。”

他們聊了個大概,顧燃就敲門:“你倆開國際會議呢?”

聞泊打開門,沉沉看了顧燃一眼,顧燃就眯着眼睛笑,手貼在聞泊胸口:“我要試試。”

他們進去的時間裏程硯和顧燃說了自己的事,對于異能這件事,顧燃只偶爾用過幾次,他一直當作心裏的秘密,如今有了同類人,立刻就想要試試,是不是真那麽靈。

“聽出什麽了?”聞泊問,“知道我的弱點在哪裏嗎?”

貼在聞泊心口的手掌輕輕顫了一下,顧燃收回以後用眼尾偷看聞泊:“知道了。”

“知道就別說出來。”

顧燃點頭,在老板椅上坐下,又站起來:“我再聽一個試試。”

池霧對顧燃來說陌生,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讓程硯做小白鼠:“表哥聽個心跳,別害羞。”

程硯掀掀嘴角,站在原地任他試。

撲通,撲通,撲通。

顧燃掌心下的心髒強有力地跳動,他松手的時候睫毛下掃,眼神晦暗不明。

“你這表情像是測出了我得了什麽不治之症。”程硯笑說。

“你的弱點——”顧燃偏過頭,看向池霧,“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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