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月亮 “跟我走,還是他?”……
江倚月在趕去參加劇組殺青宴的路上,接到了霍焰的電話。
原本正閉目小憩的她被“嗡嗡”的震動聲吵醒。
坐在副駕駛的助理熟練地拉開她的包,拿出手機遞過去,“倚月姐,電話。”
江倚月輕輕嗯了一聲,連來電人的名字都沒看,随手接起。
一道年輕的男聲從電話那端傳來,“江小花,你在哪?”
江倚月閉了閉眼,問:“有事兒?”
手機那端,霍焰蹙眉,“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又來這套,他可真是閑的。
劇組導演為了趕一個雙日子殺青,帶着全組工作人員接連熬了半個月,作為女主角的她自然也逃不過。
江倚月太久沒休息好,聲音裏都帶着濃濃的疲憊,“嗯,沒事的話我挂了。”
霍焰:“別,真有事兒,你別挂。”
她淡聲回,“說吧,我在聽。”
霍焰以極快的速度說完了信息量極高的一句話,“我哥今天被大伯母逼去相親了。”
聽到這句話,江倚月右手食指陡然瑟縮了下。
旋即,她用清淡的嗓音回,“哦。”
霍焰憤慨,“你就一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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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倚月捏緊手指,忽略心髒處湧上來的酸脹感,緩緩扯了下唇,“不然呢?”
要她跑去他的相親現場,大鬧一通逼走他對面的女人,而後撒個嬌把他也給帶走?
算了吧,霍辭只是她名義上的哥哥而已。
她沒那個資格。
況且,就算她成功阻止了這一次,誰又能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更遑論,她本就不是那種性子的人。
她還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霍焰聽着她聲音,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因而态度緩和了幾分,“江小花,你不高興的話,就直接和我哥打電話嘛,只要你說一句不想讓他去相親……”
江倚月打斷他的話,“霍焰。”
“怎麽了?”
她問:“你還有別的事嗎?”
霍焰:“……”
對面安靜了兩秒,遲遲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江倚月擡眸往窗外看了眼,道:“我趕着參加殺青宴,先挂了。”
她原本澄澈明靈的嗓音略略帶着幾分軟糯,話音堪堪落下之際,電話被掐斷。
霍焰的手機裏傳出“嘟嘟嘟”的提示音。
他眉心緊緊擰着,擡腳猛踢了下地上的小石頭子。
***
江倚月往前探了探身,“可可,手包給我吧。”
蘇可可,她的助理,也是南大中文系的大二學生。
人是江倚月自己找的。
那會兒蘇可可在校內論壇發帖找兼職,她與經紀人商量過後,把她留在了身邊。
可可辦事幹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總而言之,她挺喜歡的。
“好,”蘇可可轉過身,打量她一眼,将手包遞給她,“姐,你還好嗎?”
她知道,剛才與倚月姐通電話的人是霍焰霍小少爺,挂斷電話後,她整個人的精神氣兒看起來卻沒之前足了。
霍小少爺跟倚月姐說了什麽?
江倚月朝她笑,“我沒事。”
蘇可可視線并未從她臉上挪開,但也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朝自己笑。
她的臉“唰”一下紅了,沒來由的。
倚月姐實在好看,真人更是比雜志封面上的她漂亮出許多倍,唇紅齒白,笑起來的時候,一雙杏眼靈動非常。
她今天穿了條淺紫色長裙,後背半遮半掩,隐隐約約露出了漂亮的蝴蝶骨。
蘇可可:“沒……沒事就好。”
說完,便不再作聲。
江倚月從包裏掏出粉底盒與一支金管口紅,補了下妝。
***
霍焰撥通他哥的電話,一臉的不耐煩,“我給江小花打了電話,該說的都說了。”
霍辭翻看着手邊的文件,嗓音沉沉,“她什麽反應?”
霍焰:“就回了我一個哦字,別的什麽也沒說。”
“對了,她說今晚要參加什麽殺青宴,最後直接挂了我電話。”
“嗯。”
霍焰正在往食堂方向走,沒想到他是這種反應,問:“哥,你這聲嗯又是什麽意思?”
再開口,霍辭的嗓音分明比方才更低冷,細聽或能發覺幾許燥意,“忙,挂了。”
彼時,站在梧桐樹旁的霍焰:“……”
這倆人一個哦、一個嗯,敢情是在跟他說相聲?
莫名其妙。
霍焰眉眼耷拉着,照着前方的小石子狠狠踢了一腳。
車子在路上行駛了将近半個多小時,終于抵達了舉辦殺青宴的酒店。
江倚月單手扯着裙擺從車後座上下來,環視一圈,眸色無瀾。
南城晚高峰的交通情況她向來不敢恭維,只是,遲到了五分鐘,她得向飯桌上那些先到的人賠個不是。
江倚月走進包廂,先是跟已經到場的幾位老師說了些客套話,又踩着高跟鞋走到導演所在的位置敬了杯酒。
做這些的時候,她唇角漾着溫淺的笑。
然而,笑意不達眼底。
導演在她舉杯飲酒前提醒:“江老師,你手裏的是白酒,不是茶。”
江倚月勾了勾唇,沒有任何放下酒杯的意思,“我知道啊。”
坐在導演旁邊的男演員起身,推開身後的椅子,問:“江老師,你不是從來不喝酒的嗎?”
他身後的椅子與地面接觸摩擦得厲害了些,發出吱呀難聽的噪音。
江倚月擡眼,面上沒什麽特殊表情,出聲解釋,“今天開心,破一次例。”
她看見包廂高高的牆壁上有扇窗,窗子緊閉,窗簾也垂着。
中間,唯有中間,清泠泠的月光透過那道玻璃縫隙折射又灑落,安靜、幽冷,遺世而獨立。
她在想,如果能從這道玻璃縫隙中得以窺見天光。
那天光的名字,定該叫,霍辭。
導演半開玩笑地道,“怎麽,葉老師是想和江老師一起敬我?”
葉老師全名葉星瀾,這部青春校園小甜劇中他搭檔江倚月,飾演男主。
拍戲期間,導演經常調侃他們——
“連名字都帶着CP感。”
葉星瀾:“您別開玩笑了。”
導演輕笑,“我可沒開玩笑。”
江倚月:“我幹了,您随意。”
說罷,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葉星瀾看着她,深吸口氣,臉色由紅漸漸轉白。
她這副樣子,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開心。
接下來的時間,江倚月坐回了位子,沒吃幾口菜,卻又喝了兩小盅白酒。
算上敬導演的那杯,總共三杯。
說來也可笑,這頓殺青宴她喝的酒,比她前十九年加起來喝過的酒都要多。
江倚月有些醉了,精致瓷白的臉頰染上緋紅。
她閉了閉眼,面前卻浮現霍辭與另一個女人談笑風生的樣子。
她使勁搖了搖頭,端起手邊那只酒杯。
到底該怎麽做,才能把那樣的畫面從腦子裏趕走?
她真的不想再見到了。
即便,那些畫面只是她的幻覺。
葉星瀾握住她的手腕,壓低聲音,“江老師,別再喝了,會醉的。”
江倚月安靜地看着他,未置一詞。
葉星瀾吸氣,撇開她的視線,“宿醉……宿醉很難受。”
江倚月現在是不怎麽清醒,但還未醉到連眼前的人都認不出的地步。
她搖了搖頭,徑自抽回手腕。
然而動作幅度實在大了些,那杯白酒全都灑在葉星瀾的西服褲子上,一滴不剩。
江倚月睜大眼睛,安靜了兩秒,低垂着眼睫道,“抱歉,葉老師,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他反倒希望她是故意的。
沉默一秒,葉星瀾開口,“回去嗎,我送你。”
殺青宴結束了,現在包廂內除了他和江倚月,就只剩一位監制老師。
監制老師在等他愛人,他愛人說好來接他的。
江倚月搖頭,“你先走吧,我要等人。”
他問,“等誰?”
她輕聲答,“我哥哥。”
葉星瀾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幾秒,問:“他和你說要來接你了嗎?”
江倚月低頭,臉色酡紅,眼睫輕顫,模樣像極了受委屈的小貓咪。
“沒……”
可她還是想等。
哪怕他根本不會來。
葉星瀾:“那你還等什麽,走吧,我帶你走。”
他們正說話間,包廂門被敲響,蘇可可小跑着進來。
她人未到聲先到,“倚月姐,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殺青宴散場這麽快……”
她打了好多個電話,可倚月姐都沒接,她以為他們還沒散場,也沒多想。
然而時間越來越晚,蘇可可也愈發緊張,最後,她聯系上導演助理,了解清楚情況後,就立刻開車趕來了。
江倚月側首看她,“沒關系,現在也不晚。”
蘇可可注意到她的臉色,捏了捏手指,走上前扶住她,“姐,你喝酒了?”
江倚月伸出三根手指,“三杯白的,厲害吧?”
蘇可可小臉擰巴成一團,“你不是從來都不喝酒的嗎?”
在劇組時,但凡有喝酒的戲份,倚月姐的酒全部都是用的茶、水,亦或是其他飲料代替的。
霍先生管她管得嚴,她先前一直也很聽他的話。
怎麽就突然開始放飛自我了?
“喝一次,沒關系的。”江倚月随口為自己開脫。
蘇可可攥緊手指,“可是,如果被霍先生知道了……”
江倚月握着她的手,慢騰騰地站了起來,“他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他知道與否,對于他們的現狀,都不會有什麽改變。
她沒有那個本事,她早就知道。
蘇可可抿唇,閉上嘴巴不再說話了。
江倚月擡眸,“葉老師不走嗎?”
葉星瀾眸色微沉,堅持道:“我送你回去。”
她扯唇笑了下,終是沒再直接拒絕,“你不是也喝酒了麽,怎麽送?”
“我助理開車。”
江倚月:“謝謝,我也有助理。”
葉星瀾低眸,默默嘆了口氣。
他明白她的意思,沒再強求,而是道:“我把你送到車上。”
不做別的,就只是想看着她安全離開。
未等江倚月開口,一道低沉而又清冽疏離的男聲從門外傳來——
“不必。”
是他。
他真的來了。
江倚月手指微微收緊,一雙杏眼水汪汪的,目光落在門口。
滿懷期待,卻又小心翼翼。
“小月亮。”他喊。
江倚月望向他,低低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們初次見面時,他不知道她的名字,直接叫她小孩兒。
後來,他們熟悉了些,他便叫她小月亮。
再沒有第二個人這麽叫她了。
霍辭走到她對面,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瓷白幹淨的臉蛋上,低低開口:“跟我走,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