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月亮 “按我的标準來找男朋友,為什……
霍辭擡眼,一聲涼薄的低笑自喉骨溢出,“晏西澤?”
“是啊,怎麽了?”
“您是不知道他去年在喬影生日宴上做了什麽?”
晏家在南城的實力雖比不上霍家,但也屬名流,晏家這位小少爺名頭也是響當當的。
晏西澤的祖父從軍,父親經商,晏家在政界商界都頗有建樹。
晏西澤排行老三,上頭有個姐姐,還有個二哥,兩人皆已訂婚。
去年,他在喬影二十歲生日宴上,把她和老顧的照片當做靶子,往照片上投飛镖,且出言侮辱喬影一事,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後來,這事兒傳到了晏家老爺子,也就是晏西澤祖父的耳朵裏。
老爺子二話沒說,直接把晏西澤捆起來教訓了幾回,還關了他大半個月的禁閉。
霍辭自然沒閑到有功夫打聽這些事兒,不過晏家和霍家生意上本就有來往,即便這些事他不想了解,也會時不時地傳到他的耳朵裏。
辭漪語氣和善,“那件事媽媽也聽說了,但那個晏小少爺現在不是已經改邪歸正了麽,他還年輕,知錯就改已經很難得了。”
霍辭眸中蓄滿了冷冽意味,卻是淡笑了下,“您是覺得,浪子回頭了就能抹去他從前的斑斑劣跡?”
辭漪擡眸看向自家兒子,忽然覺得他今天和往常有些不同,說話間都帶着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她眉心輕蹙,“兒子,你怎麽……”
霍辭嗓音低低沉沉,桃花眼底狀似平靜無瀾,“我們霍家不是垃圾回收站,退一萬步講,就算小月亮真的想回收垃圾,我也第一個不允許。”
辭漪輕輕嘆了口氣,緩聲道,“媽媽不知道你對那個晏西澤意見這麽大,不過你說的這些也有道理,是我考慮不周,畢竟世上不還有那句話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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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辭薄唇緩慢地抿成一條直線,并未再開口。
辭漪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更深層面的情形她從來沒想過,況且她的出發點本就是好的。
她想的是,月月畢竟是個女孩子,即便她散打功夫很厲害,那也是需要人照顧的。
就像今天這場意外,如果自家兒子出差了不能去接她怎麽辦,身邊有個男朋友照顧着,總歸好一些。
但兒子方才說的也沒錯,挑男朋友也要挑對人。
辭漪不死心,又提了個人選,“那你覺得明家那位大少爺怎麽樣,他可是出了名兒的脾性溫和,上回南城周刊登了篇關于他的采訪,你知道上面怎麽寫的?”
霍辭唇齒翕動,沉聲詢問,“您還關注這些?”
辭漪女士輕瞥他一眼,蹙着眉道,“我平時也很趕潮流的好吧,我告訴你啊,南城周刊的記者們在名媛圈裏做了個調查,那些千金小姐們一致認為,明家那位大少爺是上流圈中最适合結婚的對象。”
霍辭輕嗤笑,“沒有之一?”
辭漪女士:“對,沒有之一,我覺得你應該好好反思一下,為什麽你不是那些名媛們理想中的結婚人選,明徹卻是。”
霍辭聲音有條不紊,“關我什麽事?”
南城周刊先前也不是沒來找過他,不過那段時間他正忙着開拓德國市場,沒什麽閑情逸致接受采訪。
“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兒子哪裏差了,怎麽那群千金小姐不說想嫁給你呢?”
霍辭淡淡道,“虛假頭銜罷了,也只有您才會當真。”
辭漪不高興了,這些東西可不是只有她才會當真,“就算那是虛假頭銜,你也沒有。”
霍辭:“說那麽多無關緊要的話題,您倒不如直接說您想把明徹介紹給小月亮做男朋友。”
“對,我就是這麽想的。”
霍辭:“……”
辭漪輕聲開口,面露笑意,“你也知道,我和明瑤媽媽是閨蜜,關系一直都很好的,讓她牽個線不是什麽難事。”
明瑤,明徹的堂妹。
霍辭掀唇,條分縷析地闡述觀點,“且不說明徹這副溫吞性子到底有幾分真實可言,單看他那愛崗敬業的架勢,您覺得他能騰出多少時間戀愛?”
“而且,醫生這個職業的特殊性,您應該比誰都清楚。”
他的舅舅,辭漪女士的哥哥,也是一名醫生。
明徹今年剛剛二十九歲,卻已經是南城三甲醫院急診科的副主任醫師了。
辭漪臉上不悅更明顯,“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那到底誰行?”
安靜了片刻,霍辭低聲道,“她想不想談戀愛,想和誰談戀愛,那是她的自由,您不必管。”
“那你呢?”
“我怎麽?”
辭漪端起桌上玻璃杯抿了口水,問:“你是不是也應該找個女朋友了?還有,最近外頭都在傳你有位白月光初戀,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霍辭眼底氤氲着缱绻溫情,嗓音低沉深靜,“我的确有個白月光。”
他這邊話音未落,卻聽到她清清甜甜的嗓音——
“阿姨。”
“哥哥。”
江倚月扯唇,卻感覺臉部肌肉根本不受控制,不過,她剛才的聲音裏仍含着淺淡笑意。
此刻,她正站在樓上,拖着崴傷的那只腳,笨拙地想要下樓。
他剛才回答霍阿姨的那句話,她聽到了。
聽得一清二楚。
辭漪起身,“月月,你怎麽下來了?書姨,快來幫忙。”
書姨應了聲,立刻從廚房出來,準備上樓攙江倚月。
霍辭起身,朝書姨擺了下手,示意她不要管,而後三步并作兩步踏上二樓。
他俯下身,想要直接将江倚月打橫抱起,卻被她伸手擋下。
霍辭直起身,眉眼微垂,居高臨下地打量她一眼,聲線沉沉,“怎麽?”
江倚月勾唇,勉強擠出笑意,“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話音未落,她便單腿支撐着往前走。
他蹙眉,上前扶住她,語氣冷冽,“我抱你不是更方便?”
她搖頭,擡眸望着他,淡聲道:“不用了,我出來其實是有件事想問你。”
“你說。”
“那個人偶娃娃,是誰寄來的,哥哥你查清楚了麽?”
“查清楚了。”
“是誰?那個下藥的男人麽?”
“嗯。”他低低應聲。
江倚月低眸,輕聲問:“那……那個姐姐,她現在怎麽樣了?”
“她很好,不必擔心。”
案件的進展情況,陸謹修全都告訴他了。
二人一起進了卧室。
片刻後,霍辭沉沉開口,“因為涉毒,那個男人已被刑事拘留,兩天前,公安機關已經将這起案件移送起訴給了檢察院,最多一個半月,法院就會開庭審理。”
江倚月點點頭,“那就好。”
“除了這個,還有什麽要問我的麽?”
她扯了下唇,眼底氤氲着淺薄笑意,“沒有了。”
他開口,“好。”
頓了會兒,霍辭看着她道,“待會我把晚餐給你送上來,你在書房吃。”
江倚月朝他笑了下,“嗯,謝謝哥哥。”
“說過多少遍了,不要跟我那麽客氣。”
江倚月:“別人對我好,是要感激的。”
霍辭垂眼看着她,聲線低低沉沉,“我什麽時候成別人了?”
他擡起手,想要揉揉她的軟發。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觸碰到她黑色長發的前一秒,卻被她偏頭躲過。
霍辭動作一僵,半晌後才将那只懸在半空的手收回。
江倚月:“沒有,這只是個代稱,指的是除了我自己以外的人。”
他看着她,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你倒是會狡辯。”
江倚月抿起唇,沒說話。
霍辭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仍未收回,低沉着嗓音道,“這幾天你就在家好好養着,不要亂跑,有事喊書姨。”
“哥哥,你忘了,後天清明節,我要去墓園看爸爸。”
霍辭語氣自然,“我送你過去。”
“嗯,”她低低應聲,“如果那天你有事,提前打電話告訴我一聲可以麽?”
“好。”
江倚月逐漸收緊手指,聲音淡淡,“工作忙的話,晚來一點也沒關系的。”
霍辭收回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悠悠開口,“答應你的事,我不會食言。”
她抿了下唇,鼓起勇氣道,“哥哥,剛才你和阿姨在聊什麽?”
話音未落,江倚月左眼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兩下。
霍辭眸色淡,聲音更淡,“她想給你找男朋友,還推薦了兩個人選。”
江倚月擡手揉了下眼睛,問:“阿姨她為什麽突然想給我找男朋友了?”
“大概是想找個人照顧你。”
江倚月深吸口氣,道:“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霍辭俯身,目光凝着她,低聲道:“這麽說,你沒有戀愛的打算?”
她忍下自心髒深處蔓延而上的酸脹和無力感,低垂着眼睫道,“嗯,我暫時沒有戀愛的打算。”
如果不是和自己喜歡的人戀愛,那戀愛又有什麽意義呢。
只是,她喜歡的人心裏有位白月光。
并不喜歡她。
霍辭垂眼,深靜地瞧了她一會兒,淡聲詢問:“不想知道你霍阿姨給你挑的那兩個備選是誰?”
江倚月彎唇,那雙向來靈動的杏眼裏卻不帶絲毫笑意,“知道了又怎麽樣呢,難道哥哥也希望我從他們二者裏頭挑一個,和他戀愛麽?”
霍辭眸底的缱绻意味因她這句話漸漸消散,轉而覆上一層陰郁,“小月亮,你就是這麽看我的?”
江倚月自嘲似的扯了下唇,“其實我都明白的。”
她和霍辭沒有一丁點兒血緣關系,她卻纏了他那麽多年,設身處地地思考一下,若她是霍辭,肯定早就厭倦了。
恨不得,早點撇開她這個麻煩精。
“你想讓我盡快找個男朋友,早點嫁出去,對麽,哥哥?”
霍辭盯着她,向來無波無瀾的桃花眼,細微而劇烈地遽然收縮了一瞬。
片刻後,他開口,“我從未這麽想過。”
江倚月現在腦子特別亂。
她總覺得,有一群鳥兒和蚊蠅圍繞在她耳邊,唧唧喳喳又嗡嗡叫個不停。
頭痛。
這個時候,豈止是霍辭,哪怕是上帝親口來和她說話,她也未必能聽得進去,即便真的能聽進去,理解的也可能有失偏頗。
江倚月:“哥哥,我累了,想休息會兒,你可以先出去麽?”
霍辭低眸,盯着她看了幾秒,最終還是道了聲好。
離開之前,他為她輕輕帶上門。
江倚月望向閉合的卧室門,擡手,用力按壓了幾下太陽穴。
從旁人口中聽來的那些話,她半信半疑,因為沒有得到他這個當事人的證實。
可,當她親耳從他口中聽到那句話時,她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自欺欺人下去了。
晚上五點五十二分,霍辭從書姨手裏接過餐盤,徑直踏上樓梯。
書姨站在餐桌旁,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忽然有點兒鼻酸。
說不羨慕江小姐是假的。
作為一個在霍家待了多年的家政阿姨,關于那位江小姐的家庭背景,她也不是沒聽旁人說過。
江小姐雖然可憐,但是,好在她遇到了大少爺。
霍辭對江小姐有多好,他們在霍家工作的這些人全都看在眼裏。
哪怕是親哥哥,大抵也不會像大少爺一樣,如此對待自己的親妹妹。
意識到這一點後,書姨更加覺得自己過去的大半輩子沒什麽意思。
被渣男毀掉的前半生,想尋點溫暖都尋不見的前半生,半夜想起來還是會難受到掉眼淚。
罷了罷了,不想了,現在再去想那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霍辭把餐盤放到書房的書桌上,又把江倚月從卧室抱過來。
他拉開椅子,示意她坐,“吃飯。”
江倚月咬了下唇,低低應了一聲,然後見他又搬來一把椅子,坐到了自己對面。
她這才意識到,餐盤裏除了那幾樣菜,擺的是兩副碗筷。
“哥哥,你不陪叔叔阿姨他們吃飯麽?”
霍辭拿起筷子遞給她,淡聲道,“他們夫妻倆一起吃,我和你一起吃。”
江倚月接過,埋頭扒了口飯,偷偷瞄了他一眼,小聲說:“哥哥,你完全可以不用對我那麽好的。”
霍辭略微眯起了眸,語調頗有些漫不經心,“我對你好?”
她咬了下筷子尖兒,反問,“難道不好麽?”
好到她喜歡上他,好到即便她知道他心裏有位白月光,還是放不下他。
哪怕無數次想過放棄,告訴自己不要再喜歡他了,在見到他的那一刻,由沙子堆積而成的塔就像遭遇了一場海上飓風,瞬間崩塌。
霍辭低低地笑了下,夾了塊西藍花放進她碗裏,沉聲道,“小月亮,如果你覺得一個男人為你做到這些端茶送水的活兒就可以被稱之為對你好,那你未免,太好追了。”
江倚月将他這句話細細琢磨了兩秒,而後問:“你是覺得,我對男人的要求太低了對不對?”
“聽出來了?還不算太笨。”
“我哪裏笨了……”她鼓起嘴巴,小聲嘟哝道。
霍辭看向她,嗓音溫沉,“吃飯的時候別亂想,不利于消化。”
江倚月撇唇,“我沒亂想,我記得霍焰跟我說過一句話。”
“什麽話?”
“他說,以後哪天我要是真想找男朋友了,完全可以照你的标準來找。”
其實,霍焰的原話不是這樣的,他知道她喜歡霍辭之後,一心開導她,想讓她趁早放棄。
霍焰說的是——
“如果你哪天真的想找男朋友了,完全可以照我哥的标準來找,但千萬千萬別找他本人。”
當時江倚月也問了他原因,霍焰沒具體說明,只含糊地說了句,“我就是覺得,我哥有時候挺讓人毛骨悚然的。”
霍辭探身靠近她,唇角不動聲色地扯了下,聲線冷冽,“按我的标準?”
江倚月沒什麽心理準備,他這麽冷不丁地靠近,說話時,她甚至能感知到他溫熱的鼻息和他身上清冽好聞的薄荷香。
她不自然地偏過臉,輕咬了下唇角,道:“怎麽,哥哥你不也希望我早點找個男朋友麽?”
他聲線沉沉,“我說了,我從未這麽想過。”
江倚月深吸氣,不敢與他對視。
他驀地低笑了下,“按我的标準來找男朋友,為什麽不直接找我,嗯?”
江倚月手裏的筷子倏然落下,與地面接觸,發出“啪嗒”一聲響。
她夾菜的手懸在半空,忘了收回。
霍辭凝着她,那雙琥珀色的桃花眼蓄滿了陰郁冷感,“你是覺得,随随便便哪個人就可以超過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