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月亮 “沒有我的允許,你嫁不了
江倚月緩緩收回手,低眸,聲音微微顫抖,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慌亂,“我……我沒有……不是的……”
霍辭彎腰撿起她掉在地上的那只筷子,垂眼,嗓音恢複成往常的深靜淡漠,“吓到了?”
江倚月咬着微微泛白的唇,擡眸看向他,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霍辭伸出手,将自己的筷子遞給她,目光落在她的頸側,低啞着嗓音道:“用這雙。”
江倚月沒接,輕聲開口:“不用了哥哥,我再去樓下拿一雙吧。”
霍辭那雙桃花眼地流過晦暗,聲音沉而冷,“嫌棄我?”
她搖頭,“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頓了半秒,重又開口,“如果我用這雙,你就沒筷子用了。”
他抽出一張餐巾紙,随意地擦了擦方才掉到地下的那根筷子,淡聲開口,“我用你這雙。”
江倚月漸漸抿起唇,“可是,這樣……”
霍辭抽出她手裏那根孤零零的筷子,嗓音低沉清隽,“我不嫌。”
江倚月深深吸氣,低眸看清他擺在自己碗上的那雙筷子,動了動唇,卻并未發出任何聲音。
她自然是不會嫌棄他的。
更遑論,他方才只用這雙筷子給自己夾了塊西藍花而已。
寂靜蔓延。
一頓晚餐吃得有些壓抑。
江倚月伸手,想要收拾一下碗筷,卻被他攔下。
Advertisement
“我來。”
她眉心輕蹙了下,“哥哥,我的手沒事……”
明明不是大小姐,卻被他慣的比那些千金小姐們更像大小姐。
霍辭彎腰,直接将她打橫抱起。
江倚月始料未及,只覺雙腳瞬間懸空,內心一點兒安全感都不存,本能地伸手勾住他脖頸。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跳速一秒更比一秒快,小聲道:“哥哥,你怎麽突然抱我……”
他低頭,那雙桃花眼淡淡瞧着她,“之前你站臺階上的時候拒絕我就算了,現在還要拒絕?”
霍辭早就已經換下了那件白襯,現在他身上的是一件圓領黑色衛衣,領口敞開着,她這樣被他抱在懷裏,能清晰地看到他漂亮精致的鎖骨。
江倚月只覺耳根微微發熱,開口時,聲音竭力維持着平靜,“我……我只是覺得你太寵我了,什麽都不讓我做。”
“你做的還不夠多?”
“我做什麽了?”
“便當。”
近來若她有空,便會按時按點給他送餐。
她的廚藝他早就領略過,一份簡簡單單的便當也能做到色香味俱全,比外面餐廳幹淨衛生不說,味道也是極佳的。
不知耗費了多少心力。
江倚月:“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我已經承諾要幫你好好養胃了……”
說到自然就要做到,她不能食言。
霍辭看着她,低笑了下,問出了在病房那句被護士打斷的話,“不怕我離不開你?”
“為什麽要怕這個,哥哥離不開我不是更好麽。”
她被霍辭抱到了卧室。
他俯身,将她輕輕放到床上,嗓音沉沉,目光凝着她,“怎麽就更好了?”
江倚月扯唇,笑意盈盈的杏眼望向他,聲音多了幾分少女的俏皮感,“那樣我就不用那麽早嫁人了呀。”
霍辭再度俯下身,修長手指撥了撥她耳側的黑色長發,“沒有我的允許,你嫁不了。”
緋色瞬間爬上她的耳根,江倚月彎了彎眉眼,笑着道:“嫁不了就不嫁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若是他不趕她,她倒是想黏他一輩子。
只可惜,那位莊小姐大概不會同意。
她在感情方面那麽敏感,她們第一次見面,她就已經看出自己喜歡霍辭了。
霍辭漸漸直起身,嗓音清隽,“待會兒洗澡,要找人幫忙麽?”
江倚月對上他視線,耳朵顏色由淺粉變成透明的紅,“不用了哥哥,我自己可以的。”
“小心些,有事叫阿姨。”
“嗯,我知道。”她輕輕笑了下。
霍辭目光膠在她嬌俏的臉上,琥珀色眼瞳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早就知道她堅韌樂觀,能撐則撐,否則也不會受了那麽多年的委屈,直到實在捱不住了才想到給遠在天堂的父親發出一條短信。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更內疚。
他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這回她反應慢了些,并未躲開。
“晚安,小月亮。”
“哥哥晚安。”
江倚月目送着他離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野裏,才收回視線。
兩分鐘後,卧室門被敲響。
江倚月喊了聲進,門被推開,入目的是王阿姨。
一問才知道,是霍辭專門派王阿姨上來照顧她的。
江倚月默默想,即便他心裏有個白月光,她——
她也還是他的妹妹吧。
但她又忍不住想起饒詩說的那句話,“白月光和妹妹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沒有比較的必要。”
江倚月捏了下手指。
沒法比就不比。
只是……她真的能做霍辭一輩子的妹妹麽?
她簡單沖了個澡,洗完澡後,王阿姨為她冰敷了下腳踝。
江倚月提出她可以自己弄,卻被王阿姨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大少爺吩咐了,讓我照顧好您。”
“那他——”
王阿姨看着她,解釋道:“原本少爺是想親自照顧您的,但他脫不開身,應該是有工作上的事要處理,剛才那位紀特助來接他了。”
江倚月抿唇道:“好,我知道了,麻煩您了王姨。”
怪不得她剛才聽見了一陣引擎聲。
王阿姨笑,“哪兒有什麽麻不麻煩的。”
冰敷完畢,江倚月便躺下睡了。
她這一夜睡得還算不錯,起碼沒有再做噩夢。
***
轉眼到了清明節當天。
江倚月的腳踝已經消腫,下地走路也沒什麽問題了,不過不能使太大力道,否則的話還是有些疼。
她今天七點鐘就起來了,收拾整理完畢,吃完早餐後也才八點零五分。
霍辭沒跟他們一起吃早餐。
霍叔叔說,他昨晚沒回家,在公司睡的。
霍明遠波瀾不驚地敘述着事實,眸色和往常并無不同。
江倚月卻忍不住皺起眉,心疼得不行。
用完早餐後,霍叔叔和霍阿姨便由司機帶着,出游踏青去了。
江倚月坐在客廳沙發上,拿出手機,撥通霍辭的號碼。
鈴聲響了十幾秒,電話才被接通。
“哥哥。”
他混着啞意的嗓音從手機那端傳來,“早。”
江倚月蹙眉,“你怎麽又在公司睡的,吃早飯了麽?”
“還沒,你吃了?”
“嗯,我吃過了,那你是回家吃還是……”
霍辭按了按眉心,低眸看了眼腕表,“不回了,我在路上買一份就好,順便買些祭拜用的東西。”
“好,你先吃飯,東西不急的。”
他沉沉應了一聲。
霍辭穿上黑色西裝外套,離開總裁辦公室。
她輕聲問,“你來老宅接我麽,哥哥?”
他說,“嗯,等我。”
挂斷電話後,江倚月便一直坐在那裏等他。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直到九點一刻,霍辭還是沒來。
江倚月深深吸氣,撥出他的電話。
無法接通。
她不死心,又撥了一回。
關機。
江倚月眉心漸漸擰作一團。
她深吸氣,站起身,對站在一旁同她一起等了許久的華景道,“不等了,你帶我去墓園吧。”
倒數第二通電話撥出去了,只是他沒接。
最後一通,竟直接關機了。
他不是說不會食言麽,騙人……
江倚月咬了下幹燥泛白的唇,深吸幾口氣又緩緩吐出,拼命忍下鼻酸的感覺。
華景看出她心情不怎麽好,但什麽都沒問。
江倚月坐在黑色庫裏南的副駕駛上,手指慢慢攥緊。
她又撥了一遍霍辭的號碼。
——關機。
額上兩根眉骨不約而同地跳了下,江倚月閉了閉眼。
“華景,你先帶我去一趟花店。”
“好的,江小姐。”
江倚月被華景帶到了花店,她買了一束祭拜用的淺色花,又折到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兜醜橘和一瓶白酒。
父親生前偏愛這個牌子的白酒,不過他并不常喝酒,平時在消防隊根本沒什麽機會,除非休假,他才會飲上一兩盅,別的時候她從未見他喝過酒。
不過,這也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了。
上午十點二十分,江倚月被華景帶到了清安墓園。
其實,父親起先并不是葬在這裏,而是葬在了他們那個小村莊裏。
現在這個墓地,是四年多以前遷過來的。
當時她到霍家将近一年,什麽都熟悉了。
霍辭就這件事和她商量了下,她想了大概一周,最終同意了他的提議。
遷墓地的事情,是他一手操辦的。
她還記得,父親墓地遷到清安墓園後的第一個忌日,他推掉了一項重要工作,陪她一起來祭拜。
可是今天……
南城春季多沙塵天氣,父親的墓前已經蒙了一層薄薄的黃土和灰塵。
江倚月眉心輕皺,往外扯了扯袖子,用衣服将墓碑擦幹淨。
她将鮮花輕輕放到父親墓前,半跪着,擰開那瓶白酒,倒在四圍。
江倚月手指撫上墓碑上的照片,聲音微微顫抖着,“爸爸,我來看您了。”
她的父親,江崇先生走的時候,還很年輕。
那年,她十二歲。
而江崇,剛剛過完三十四周歲的生日。
明明再過一年,他就可以轉業的……
二十歲的她回望過去,才忽然發覺,原來八載的光陰,竟也只是轉瞬而已。
不過兩秒,江倚月視線變得模糊。
她望着他的照片,低低道,“我很想您。”
今天天氣本就不好,一層又一層的烏雲鋪滿了整個天空,風也逐漸喧嚣,吹得周圍樹枝唰唰作響。
華景站在一旁,提醒道,“江小姐,待會兒可能會下雨,我們要不要先離開?”
江倚月扶着墓碑,緩緩起身,“不,我要等哥哥。”
華景立刻上前扶住她。
江倚月站在墓碑前,又等了将近半小時。
忽然,雨落。
且越下越大。
前後不過兩分鐘,原本豆大點兒的雨珠便成了瓢潑大雨。
華景沒想到會下雨,她出來前根本沒帶傘,車上也沒預備傘。
她脫下黑色外套擋在江倚月頭上,卻被她扯開。
“不要管我。”
“江小姐,我們去車上等,好不好?”
江倚月沒吭聲。
但她的沉默無疑代表着拒絕。
時間一點點流逝,十多分鐘後——
雨水打濕了江倚月的黑色長發。
她現在已經渾身濕透。
華景不懂她為何那麽固執,也知道自己勸不動她。
但她能感覺到,江小姐現在很難受。
驀地,江倚月感覺到頭頂多了一片陰影,也沒有雨落在她身上了。
下一瞬,一道清隽深靜的男聲落入她的耳朵裏——
“小月亮。”
聽到這三個字,江倚月心裏僅存的那點兒希冀一點點沖破眼底陰霾。
她回過頭,脫口而出道,“哥——”
然而,看到那人的瞬間,江倚月原本扯出的笑意僵在臉上。
來的人,并不是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