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原來,在沉霜入世歷練後,也曾經有一段時間非常落魄潦倒,因為他既不屑加入任何凡間勢力,又不能茍同修道宗門的做法,神秘的未知地區又兇險異常,長時間未進食使得他落魄非常;當然如果換做是現在的他,也許不會有那麽多沒必要的傲氣,但誰年少的時候不是那麽有棱有角的尖銳呢?
後來在他最潦倒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老人,那個老人将自己最後的食物讓給了他,他因此支撐到了最後,時來運轉;然而在他回去找那個老人的時候,老人的屋子旁邊只有一個小小的墳堆,連墓碑都沒有;沉霜感傷之餘,為老人立了碑,因為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只刻了‘無名氏之墓’;誰料兩千多年過去,這裏的地形與面貌早已面目全非,沒有了記憶中那熟悉的模樣。
白蓮默默地聽着,一邊取出刀,在沉霜削好的石碑上刻下‘初之墓’。
“難道他是......?”沉霜有些遲疑,他記得當年翻譯了預言之書的半神前輩也叫‘初’。
“初是世界上第一株萌芽的綠草;一般半神的壽命也不過五六萬年,初卻活了九萬年,你遇到時應該是初元壽将近之時。”
若為半神,注定一生年輕美貌,惟有元壽将近之時方會老化;當年的半神初也曾是一名風姿卓絕的美人,可白蓮當年自負又驕傲,哪裏将死纏爛打的追求者放在眼裏?可嘆的是,在她自我封閉之後,惟有初是真心實意地來探望她,當時她還沉睡未深,依稀能聽到來人說話的聲音。
‘盛蓮,我或許活不長久了’
‘預言之書翻頁了,我很高興你能出了這冰霜牢籠,但可惜我等不到那天’
‘我就在你故居附近安眠,如果有一天你會來到我的墓前,不要匆忙而來,匆忙離去;再為我倒一杯酒,奏一曲《望江南》,然後告訴我你最近可好。’
“你這麽自戀愛美的人,也難為你要看着自己變老,不過話說回來,誰沒有這一天呢?”白蓮倒一杯酒,放在墓碑前,“我不知道過了那麽多年,你是不是已經轉生,但我已遵守約定;不匆忙來,也不匆忙去,只為你倒一杯佳釀,再為你奏一曲《望江南》,別又怨我把你當空氣。”
初對她來說,不止意味着一個交情不錯的朋友,還意味着她一去不回的少艾時期,張狂的年少;那些笑和淚,惟有活着的人才能銘記,若無人能銘記,便從此淹沒在歷史洪流裏。
“我最近很好,為過j□j,也為人母,最後轉世新生,就等我的孩子讓我當祖母了;我覺得女人一輩子該經歷的,我都經歷過了。”
心碎過,幸福過,也曾思念,也曾夢碎,最終回歸到平和;曾經初說自己在異想天開,想到她溫和地對他說話的模樣,其實那不是異想天開,世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她的銳氣早已被磨去。
白蓮輕聲細語地說着,好象真的在與友人聊天。
沉霜默默地聽着,聽她說,初有一次對她所有的追求者大發脾氣,她身邊從此清淨了不少,聽她說,初經常和寧千雪那個萬年老處男争風吃醋,聽她說,她曾嫌棄初是老男人,美人初差點氣個半死,聽她說......
“......好了,就這樣吧,天要黑了,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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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懶懶地起身,摸出長笛,微微低下頭,睫毛低垂,清冽的笛聲逸出,在黃昏照耀的山林間飄蕩着,然後歡快的笛聲随着主人離開的腳步,漸漸遠去......
取曲譜并沒有花費他們太多時間,遠古奇陣的能量早被歲月磨得差不多了,也只能震懾一般修道者;第二關中的陷阱坑坑窪窪,能力差不多的都逃了,沒逃的也都死了,卧室裏一片狼籍,古書、丹藥、天材地寶都不翼而飛,就連當年保存沉思遺體的千年冰棺都不見了。
八百年歲月,可以改變的有很多。
白蓮仿若未見那些淩亂,走到書架一側的牆壁,手貼在牆壁一處,做了幾個奇怪的手勢,牆壁過後變凹陷下去,現出了裏面的曲譜。
拿了曲譜後,白蓮離開了雲夢澤,不見一絲留戀。
在回小鎮的路上,之前一直很安靜的沉霜終于開口:“我沒聽你提過你從前的事。”
“你有時間聽嗎?”
“我現在有,以後也一直會有。”
“可是我已經不想說了。”
沉霜拉住她的手,與她一起停下腳步,月光下他們靜靜對望彼此;曾經他們是最親密的人,如今卻已面臨陌路。
“很痛苦吧?”她忽然開口。
“嘗遍辛酸,受盡欺辱,歷盡千辛萬苦找到了那個人,那人卻已忘了你,更甚者,愛上別人,即将與別人共度一生,心中再沒有你的地位;你覺得委屈,覺得不舍,卻願意勉強自己學着怎麽去與人競争,但那人連絲毫機會都不願給你。”
“很痛苦對不對?”
“我懂的,”白蓮靜靜地望着他,“我早已嘗過那樣撕心裂肺的滋味。”
無論在如何抗拒,她不能否認這是她曾經深深愛過的男人,深到可以為他去死,淺到會将他細微的小習慣銘記于心。
她會記得他思考時緊皺的眉,會記得他遭到打擊時的一言不發,會記得他j□j後喜歡把臉埋在她胸前入睡,會記得他喜悅時微笑的弧度,比任何男人都要耀眼。
“你從來沒有為我這樣不顧一切過,但你為她做了,你從來沒有大聲地告訴過別人,你有多在乎我,甚至我也從來沒有聽過,但你也為她做了,你讓我為了孩子堅強地活下去,卻選擇和她同生共死,”白蓮低下頭,“就算是誤會吧,我也已經累了,我不想再重新經歷這樣的感覺,和自己談愛太累了,反正有我沒我,你一樣能好好的。”
“我知道是我冷落了你,是我不對,你可以怨我不理我,可以找別人氣我,我會等你氣消,但是各走各路這種話以後不要再提。”
“你不要當我是在鬧,在與你撒嬌,以為哄一哄就沒事,我不要你了沉霜,別告訴我你聽不懂。”白蓮像是發脾氣了,連名帶姓地叫他。
沉霜沉默了下來,安靜地注視她的容顏。
他不能否認這是這是自己唯一心動過的女人,在他的潛意識裏,他們早已是不可分割的一體,雖然歲月那麽長,但她細微的小習慣仍被他銘記于心。
他記得她總喜歡悄悄地望着他,在他有所察覺轉頭時,臉微紅卻依舊坦然溫柔地望着他,直到他不自然地移開目光,記得她煉丹藥時喜歡放的香料,記得歡愛時她如煙雨迷蒙的眼,記得她起舞時響起的輕鈴,是世上最動聽的樂聲。
“我生平第一次這麽想囚禁一個人。”沉霜有些疲憊地低聲道,“蓮,不要逼我。”
“如果你覺得我對你太柔順,想試試我有多叛逆的話。”白蓮丢下他直接進了小鎮。
白蓮在鎮上的一家客棧住下了,沉霜尾随其後,在她的房間旁邊住了下來。
夜深人靜之時,白蓮細細地在地圖上标記了記號,記上了寧千雪可能會去的地方;她想去尋他,将曲譜交到他手上。
然後她将儲物戒指中的衆多東西翻了出來,這幾日事多,東西也雜,想整理幹淨整潔一些;不料快要收拾好的時候,一個碧綠的小瓶子映入她的眼簾。
很眼熟。
白蓮仔細想了想,終于憶起這是當日捉弄過狐貍精采花賊之後,從他身上搜到的;她謹慎地細細看了一遍,探查了一遍,發覺除了些微的香味外并沒有別的不妥。
狐貍身上帶着香精,想也是很正常的;于是她小心地打開了瓶子。
沉霜沐浴過後仍然披上了外衫,坐在桌邊擦着微濕的長發,他随時做好了尾随前妻離開的準備;小鎮的客棧很簡陋,離桌不遠便是床。
不禁想起了那二十五年,雖然他沒能讓她像獨身時那樣奢華,卻也沒令她吃苦受累,可後來......
沉霜不禁輕嘆,如果沒有他,白蓮想必也是名震六界幾千年的人物,可這個人甘願隐去一身才華,只為成就他的榮耀;有時候他會問自己:難道是因為她的付出自己才一直放不下她嗎?答案是否定的。
正因他是那樣冷情的人,所以才更能清楚地知道什麽是感激,什麽是熾熱的愛意;她的完美與不完美,得志或是失意,都靜靜地裝在他的心中,讓他微笑,讓他心疼。
不是因為別的,只是不願放手。
可想起白蓮這些日子的冷淡與排斥,沉霜忍不住有些沮喪;她從來沒與他鬧過,他能感覺到白蓮是認真的,是真的不願再跟他了。
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才好。
沉霜正苦思間,門外忽然傳來白蓮的聲音,像是喝醉了一般推開了某個人。
“......滾開!”
然後沉霜聽到她一把推開沒鎖的房門,沖進來将門關上,氣喘籲籲地靠在門板上;他皺眉,剛想走過去問發生了什麽事,白蓮卻突然轉過身來,沖上前一把扯開他剛穿上的外衫。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