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算我跟你說,別自稱奴婢,你肯定也不會改口的。”他沒頭沒尾說了這一句,沈令一怔,正要開口,外面有人來報,說內侍省省令沈大人求見。

葉骁聽了這名字,點了點頭,卻瞥了一眼沈令,沈令像沒聽到一樣,垂眸斂目,神态如常——北齊的內侍省省令,姓沈名行,深得北齊皇帝寵信,乃是沈令的嫡親弟弟。

片刻之後,一名容貌妖冶的紫袍青年走了進來,正是那日魯王府上,告訴他沈令受刑的那人。

沈行對葉骁行禮完畢,寒暄了幾句,說是奉北齊皇帝之命,來這裏看看秦王是否住得舒适,順便送一些宮裏剛貢上來的靈犀酒,給殿下嘗嘗。

葉骁一聽,這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了一眼沈令,托辭自己要忙,有什麽事讓他和沈令說。

沈行和沈令一起辭了出去,沈令把弟弟帶到偏院,進屋關好門,沈行立刻像條沒骨頭的蛇一樣,伏在椅背上,咬着嘴唇,笑看自己的兄長。

沈令冷聲道:“你來作甚?”

沈行纖白指頭繞着鬓邊垂下的帽纓,輕輕咬着帽纓上的紅絨,柔聲笑道,“哥哥何必這樣呢,這麽久不見,我想哥哥了不行麽?”

沈令挑眉看他,沈行咬着唇笑着回看,過了一會兒,才悠悠地道,“……受刑賜藥,哥哥……可還差着一個呢……”

果然是他。

司刑雖與他有仇,但是敢把他綁上刑臺,背後必須有人,這人,他當時就猜是沈行,果然便是。沈行是北齊皇帝最寵愛的宦官,同時也是魯王心腹,一直都是沈令的政敵,他深知自己弟弟是個什麽心性。對他能幹出這種事,毫不意外。

沈令不想和他廢話,只冷聲道,“拿來吧。”

沈行吃吃笑出聲,他細白牙齒咬着袖角精致刺繡,眯着一雙媚意天成的水潤眸子,從袖裏取出一個指節大小的琉璃瓶,其內是漆黑的一汪液體,一聲輕響,立在桌上。

沈令知道他拿出的這一味毒藥是什麽,是“泥銷骨”。

北齊宮廷密毒,發作時候宛若全身骨爛肉銷,每月十五發作一次,要想不發作,就需每月服用一次解藥,乃是專給刺探情報之人所下的毒,以防背叛。

沈令伸手去拿,剛碰到瓶子,一只柔膩手掌輕輕覆上,沈行伏在自己手臂上,紫袍半卷,露出一段雪白手臂,他銜着腕上一串血紅麝串輕咬,笑道:“哥哥不用喝這玩意兒的,只要哥哥答應我,按時将塑月一些小消息告訴我,我知道哥哥重諾,這種苦就不必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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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沉沉看他,左手一動,藥瓶已到了手裏,他一飲而盡,将藥瓶擲回沈行懷裏,冷聲道,“沈行,我這一輩子,可曾出賣過任何人?”

沈行毫不意外,收好瓶子,拍了拍手,一張冶豔面孔上居然有一分天真的嬌憨,“我就知道白問這一句,哥哥雖然和我一般都是宦官,不過有士人風骨,自是沈家好兒郎。”

沈令表情不變,只是沉沉看他,沈行也不以為意,他笑道,“不過哥哥若是改了主意,便告訴我,我随時奉上解藥。”

他似乎又側頭想了想什麽,“不過這次呢,我這邊手下人确實也有不對,我代他們給哥哥賠個禮,過兩天給哥哥送份兒小禮,也讓哥哥消消氣。”

語罷,他伸了個懶腰,輕盈起身,在他即将推門而出的時候,忽然轉頭,掩唇而笑,風情萬種,他柔聲道:“啊,對了,哥哥想是糊塗了,剛才哥哥說,沒有出賣過任何人,可哥哥不就出賣過……我嗎?”

他又笑了笑,天真無邪,眉梢含媚,便走了出去,再不回頭。

當夜,沈令做了那個他從小做到大的夢。

他夢到北齊宮城裏盛放的牡丹、夢到自己父親千刀萬剮,懸在城門血淋淋的屍體。

最後,他夢到了自己。

雪地之中,躺在一片血泊中,被閹割的,十一歲的自己。

第二回 猶銅聲(上)

第二回猶銅聲

七月上旬,和談的條件終于定了,北齊割讓雄州四郡給塑月,一年歲貢良馬千匹、生鐵萬斤、錢十萬貫,北齊降稱國主,奉塑月為宗國,并将國主幼女卞陽公主嫁予顯仁帝做繼後。

這歲貢基本已是北齊一年賦稅的三分之一,誰聽了都心裏一抖,唯獨北齊國主興高采烈,慶祝自己保住王位,大宴三天。

和談的事情已定,葉骁派人把記載人口土地的黃冊和國書送回塑月,和北齊訂下明年開春遣嫁公主,葉骁這邊則預備着七月底動身離開北齊。

他歸期一定,從國主以下,北齊權貴無不致送厚禮,各種奇珍異寶玩命往行館送,間中還有人送來美婢娈童,什麽年齡段審美取向的都有。大概是兼顧到口味問題,魯王有次送了個妙齡道士過來。葉骁出身東陸強國,什麽場面沒見過,饒是如此,看着那一身清正又帶點兒莫名妩媚的道士,他也楞了一下,瞅着旁邊沈令,說,還是你們會玩。

不,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沈令在心裏默默反駁。

這天,沈行致送踐行禮物,只見一乘小轎擡進行館,走下一個秀麗女子,盈盈拜倒。

葉骁一貫是東西全要,人一個不留,他讓女子起身,剛要開口人怎麽送來怎麽回去,女子卻熱淚盈眶,轉臉看向他身側沈令,嘴唇抖了抖,顫聲喚了一句,夫君。

葉骁立刻轉頭,用嶄新的眼光打量身旁的男人。頂着葉骁一臉“卧槽我單知道你們會玩,沒想到連你也這麽會玩”的表情,沈令上前攙住女子,把她扶進偏院,自己再和葉骁解釋。

女子姓朱名喚窈娘,其父是個禦史,頗有清望,和沈令交情甚好,朱禦史後來因為進谏惹怒權貴,被賜自盡,家人發賣。夫人聽說要被發賣,自缢身亡,只留下窈娘孤身一人。

沈令與其父交好,便命人買下窈娘,但怎麽安置卻成了問題。他雖然當時已是五品東宮武官,但是畢竟是個宦官,名聲不好,若窈娘以後想得良配,就得另想辦法。

這事兒不知怎的就被北齊太子知道,直接賜了婚——北齊高級宦官允許在外居住,多有妻妾,反而沈令這樣年紀官位,沒有妻妾才奇怪。

于是窈娘脫了罪身,成了沈令正室。

窈娘秀麗溫婉知書達禮,對沈令而言亦女亦妹,這次太子被殺,沈令下獄,他唯一挂心的,便也就是窈娘的安危。

他被送給葉骁,知道自己現在的主人喜怒莫測,格外謹言慎行,一步不多走,一句不多說,和外界消息斷絕,連窈娘落在誰手裏都不知道,直到剛才看到窈娘,心中才一松。

葉骁聽完,嗤笑一聲,說你這弟弟倒貼心。

見他沉默,葉骁說:“那窈娘我就收下了,反正回去的路上多個侍女也是好的。”

沈令向他深深躬身,“多謝殿下深恩,只等到了塑月,殿下為窈娘脫去罪身,再擇良配。”

葉骁誠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倒覺得這不一定,她若真心喜歡你,你也真心喜歡她,就做一對兒夫妻又有什麽不行?要是覺得閨房少樂,你到塑月我介紹個人給你,給你指導一下技術,保證妥帖。”

……不,我并不想和你聊這個……

沈令從葉骁房裏退出,回了偏院,看到窈娘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心中倏忽一軟。

他在窈娘身前站定,窈娘擡頭看他,以袖掩唇勉強笑了一下,笑到一半,唇角一垮,一下撲到他懷裏,緊緊抱住他,嚎啕大哭。

沈令不會哄人,只能輕輕摸着她烏黑長發,任她在懷中哭個痛快。

她就是那日沈行輕描淡寫所說的小禮物。

窈娘從來端莊,當初被發賣的時候,也只是飲泣,何嘗這樣過,這些時日,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有多害怕。

他什麽都沒說,也不問。

落在沈行手裏,能有什麽好遭遇?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何必問呢。

第二天一早,沈令去見葉骁,說要告個假,去給窈娘買幾身換洗衣服。

葉骁一側頭,說昨兒我記得沈行送來的東西挺全的啊,衣服一箱呢。看沈令不語,他了然地點點頭,說,嗯,也好,他送來的東西全扔了吧,看着鬧心。

葉骁還怕他沒錢,塞了個錢包給他,沈令心中一暖,謝了恩,便出去采買,臨走的時候,葉骁跟他說這幾日多陪陪窈娘,不必過來,他也不推辭,買完東西回來,跟葉骁報了一聲,就回了自己偏院。

今日他的飯菜是窈娘下廚做的,看他進來,窈娘勉強一笑,道,閑着不舒服,就想做點事。

沈令摸了摸她的頭,把衣服給她,讓她看合不合尺寸,窈娘把衣服小心翼翼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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