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多說一句沈令,讓他想起那股味道的誘惑……他恐怕就真的要忍不住了。

畢竟,沈令誘惑他已久。

葉骁閉眼,輕輕舔了一下指尖。

他用這只手撫摸過沈令的眉眼唇角長發頸項——

——好想好想好想,殺了沈令啊,把他撕碎,看他的血流過他的指尖——

葉骁走後,窈娘惴惴不安地進屋,沈令靠在床上,看了她一會兒,笑着拍了拍她,“……昨晚不怪你。而且,你沒有把沈行下毒的事告訴他,你做得很對。”

窈娘愣愣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淚珠撲簌簌地落下來,她抓着葉骁的手,無聲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止住眼淚,“……這次,能要到解藥了吧?”

“……沈行不會給的。他想不給,法子太多了。”沈令搖搖頭,便不再說話。

窈娘略有遲疑,“昨晚殿下他……”

“殿下很好。”沈令截了她的話,擡眸看向推開一線透氣的窗戶,目光中隐約有一絲溫柔。

那一瞬間,窈娘覺得沈令離自己極遠,似乎遙不可及,随時可能消失,她本能伸手,抓住他袖子,沈令一愣,低頭看她,柔聲道,“窈娘,怎麽了?”

她抓着他袖子,搖頭,微帶顫音,“一松手……你就會消失。”

他知道窈娘喜歡自己,但他只當窈娘是故友之女,願意照拂她一生,卻并無男女之情——他是個太監啊,孩子、閨房之樂,他什麽都沒法窈娘,他本以為可以給她一世平安,結果,卻連這個也給不了,害她陪自己颠沛千裏,去國離家。

沈令心中愧疚橫生,剛要從窈娘手裏把袖子拿出來,他忽然想到,就在今早,他如窈娘一般,抓住了葉骁的袖子。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抓住他。

然而葉骁留下了,在他身邊,告訴他,我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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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住,窈娘擡眼看他,過了好一會兒,她逼迫自己慢慢松手,強笑說要去廚下看看,便快步走了出去。

沈令靠着床柱,閉上了眼睛。

當晚,沈令又做了那個常做的夢。

依舊是北齊宮闕萬千,父親慘不忍睹的屍體,但是這次,他夢到了葉骁。

葉骁玄衣纁裳,衣被九章,衮冕犀簪,白珠九旒,烏黑長發整整齊齊地挽好,俊美面孔上合該銳利的細長鳳眸眼角微微上挑,偏生眼尾有一點兒天生的薄紅,便顯出一種無情的多情來。

——那麽好看。

夢裏的葉骁,什麽都沒說,就站在那裏,似笑非笑,多情又薄情地看着血泊中赤身裸體,被閹割的,十一歲的他。

沈令醒來,天還未亮,他看着頭頂床帳,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葉骁之于他,與所有人都不一樣。

但這不一樣是什麽,他不知道。

接下來幾天葉骁都沒出現,沈令安心養傷。

船進入塑月國土之後,行到第三天,從雲林江轉進塑月內陸水道,兩岸人煙便稠密起來。

塑月位置得天獨厚,土地肥沃,莊稼一年三熟,水路縱橫全國,正是整個東陸最富庶的國家。

他們出發的時候,北齊已經入秋,但是随着南上,入了塑月國土沒幾日,就重又回了夏日。

這一路風水特順,預計八月二十七就能抵達塑月王都豐源京,略作修整,八月二十九就能正式回京了。

這天剛吃過晚飯,沈令正看書,這幾日一直神出鬼沒的葉骁鬼頭鬼腦地把他拽到船頭,說有好東西給他看。

塑月天頭長,北齊該天黑的時候,也只是夕陽略沉。

沈令看到前方約三裏之外有個橫跨于水道兩岸的巨大木橋,長約二十丈,寬能并行三輛馬車,橋洞低矮,他們的船隊顯然過不去。

船隊慢慢停住,過了片刻,只聽兩岸響起號子聲,巨大的絞盤軋軋聲響起,木橋從中間斷開,向兩邊升起,轟然巨響,随着灰塵抖落,木橋慢慢完全豎立在兩岸,等它穩當,船隊才徐徐行過。

“這就是升門水橋,整個東陸只有塑月和白玉京有,這是最大的一座,很壯觀吧,特意叫你來看的。”葉骁一身墨藍絲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轉頭笑看沈令,深灰色的眼睛倒映着夕陽融金燦燦,格外耀眼,讓看的人只覺得心頭悸動。

第六回 相思斟(中)

沈令刻意轉過臉去,不看他,只看橋。

升門水橋不怕洪訊,還可以有效禦敵,實在是厲害,沈令心中贊嘆,等船隊駛過水橋,他回頭看去,再也看不到了,才和葉骁回了船艙。

這幾日不停有傳令的小船來往,葉骁和黛顏格外忙碌,帶沈令看升門水橋其實是葉骁忙裏偷閑,看完了,他朝自己寝室走,一邊走一邊拔了頭上簪子,本就被風吹亂的長發剎那披洩而下,然後本來要跟他告辭的沈令一下就站住了。

看他站住,本自要開門的葉骁也站住了,兩人都若有所思地看了對方片刻,最後是沈令先開口,他盯着葉骁一頭亂發,慢慢地說,殿下,請讓下官為您梳頭。

葉骁無言地瞅了他一會兒,說,你跟披頭散發這四個字兒有仇麽?

沈令一本正經的點頭,說大概前世有殺身之仇。

葉骁嘟囔了句行吧,推開了門。

已經好多天沒進葉骁屋子的沈令,在他推開門的一瞬間,震驚了。

這間屋子,堆滿了文件。哪哪兒都是。快沒下腳的地方了。

葉骁拈着袍角小心翼翼地側着身子進了內室,沈令跟過去,待葉骁在榻上坐好,沈令還不敢置信地瞅了外間的文山一眼。

葉骁從鏡子裏看了看他,說那都是這幾個月積下的大理寺的活兒,之前在北齊不方便看,現在回了塑月,只能加班加點了。

塑月每年十月底勾決,七月到十月初大理寺需要複核所有呈給皇帝勾決的死刑案件,這也是身為大理寺少卿的葉骁一年裏最忙的時候。但是今年碰上打仗,好不容易葉骁回國,等待他的就是快堆到屋頂的案卷——而且一個月內必須看完。

葉骁說,好家夥!看到這麽多文書從船上搬過來的時候,孤立時兩腿一軟,險些給案卷們磕一個。

說完,他慘然一笑,一臉生不如死:“這只是三分之一而已……”

……那是挺想死的……執起銀梳,握住他一把長發的沈令心有戚戚焉。

他今天沒仔細看他,現下從鏡中望去,沈令才發現葉骁面色略白,眼下一片烏青——他身上“黑素”餘毒還在,半個月前還為他承了一半“泥銷骨”的痛苦,現在又這般疲勞……

沈令垂頭,只覺得胸口似有一只蝴蝶在輕輕振翅,羽翼輕柔,卻搔得他心尖微疼。

屋裏雖然很熱,又不能開窗,但是他手中葉骁的長發卻水一樣涼潤。

葉骁發上有降真香的味道,清銳而烈。

牙梳輕柔滑過頭皮,把頭發一點點兒梳順,葉骁覺得一股倦意起來,他合了眼,隐隐約約地咕哝:“……你就這麽喜歡和我結發?”

沈令剛給他別好簪子,聽了這句心頭猛的一震,他再向鏡中看去的時候,忽然腕上一沉,葉骁已經靠在他腕上,睡着了。

葉骁醒着的時候,帶着一種癫狂風流的戾氣,但一合眼,俊美面容上就帶了點兒幼稚,像個少年。

他就這麽無聲地睡在他懷裏,靠在他腕上,壓着他青色的長袖。

沈令慢慢往前,坐在榻上,葉骁順着往下滑,像條滑溜溜的魚落到他腿上,側身鑽到沈令袖子底下,徹底睡了過去。

八月黃昏,暑氣蒸騰,四周極靜,只能隐約聽到浪聲,而葉骁,安安靜靜,睡在他腿上。

半年之前,他們兵戎相見,山南關下性命相搏。

他那時是為人不齒的領軍宦官,他是暴戾聞名天下的秦王。

不知怎的,沈令一恸,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微微酸楚,他伸手,輕輕拂去葉骁鬓邊一絲亂發,心裏不其然地想起昔年父親教他念書的時候,吟誦的一句,歲月忽已晚。

然後沈令就忽然明白,為何葉骁之于他與所有人不同,那不同又在哪裏。

他喜歡葉骁。

不管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只不過,葉骁不會喜歡他。他也不會讓葉骁喜歡他。

他是個殘缺的宦官,有什麽資格喜歡人,和,被人喜歡呢?

沈令輕輕合上了眼。

他平生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八月二十七,船隊抵達豐源京郊的港口。

八月二十八上岸,宿到了京郊行館,八月二十九,正式入城。

來迎的是葉骁的姐姐楚國王姬,率百官王公離京二十裏親迎。

顯仁帝、楚國王姬和葉骁,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弟,葉骁和上面的兄姐年紀差得頗多,尤其是長姐楚國王姬,長女也只比葉骁小四歲,一直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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