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惜——他真的,本不應如此。

而現在,卻是怒意少了,憐惜多了起來,葉骁無聲嘆息,輕輕撫着左手上最上方那只碧色的镯子,镯子自己一跳,葉骁手指拈動,輕輕一轉,碧色镯子內中一抹深青色、星光似的痕跡居然開始緩緩流轉。

葉骁閉目,輕輕念着什麽,左手抱着沈令的背,碧色镯子抵上他後心,過了片刻,沈令渾身輕抖,模糊地低吟了一聲,葉骁卻面色一灰,一抹血痕從唇角淌了下來——

卧槽,好他媽疼!比“黑素”疼太多了!葉骁低罵一句,再看沈令,面孔依舊慘白,眉眼卻舒展了一點兒。

葉骁心裏的怒氣凝成重重一塊,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原來,你一直這麽疼啊。

第五回 煙水寒(下)

在發作之前,咬住濕手巾,防止叫出聲和咬斷自己的舌頭,是沈令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他只能感覺到冰冷的疼。像是冰錐一根根紮進經脈裏,把血管一根一根慢條斯理的剝開。

冷而疼,比之上次不知道要厲害幾倍,幾乎要受不住——然而疼痛還在慢慢堆疊。

就在疼痛最高峰即将來臨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身上一暖。

他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暖和,堅實,把他整個人擁住。背上湧入一股暖流,血管裏淌着的冰倏忽就融了,他沒那麽疼,咬着濕巾的齒關一松,小小地嗚咽一聲,然後他被摟得緊一些,有什麽又涼又軟的東西,從他面孔上淌下去,帶着好聞的味道,壓住那股從他血裏泛起來的冰冷。

雖然還是疼,卻不知道輕了多少,意識模模糊糊地回來,他覺得似乎面前有人,那人擁着他,溫暖着他。

這次本該是最嚴重的一次毒發,沒有上次一半重,也只有上次一半時間,于是等沈令四更天恢複意識,睜開眼的一瞬間,就看到了面色慘白,把他摟在懷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的葉骁——要不是關節還脫着臼,他能現場來一個後躍撤身。

他這次情況好得多,嘴唇顫了顫,“……殿下,為何在此?”

“可說呢……”葉骁依舊保持着擁抱他的姿勢,說完這三個字,他閉了一下眼,啞聲道,“我現在沒力氣動,你別亂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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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說,我也沒力氣動……

葉骁吐了口氣,“……我現在大聲說話的勁兒都沒有,等窈娘來吧……”說完,他忽然頓了一下,“……我艹……我鎖門了!”

然後片刻之後,怎麽也打不開門,最後沒辦法,一咬牙叫來黛顏,破門而入的窈娘和黛顏,看到的就是帷幕之內,葉骁和沈令身體交疊,發絲相纏,汗透重衣——

空氣凝固了。

黛顏一臉不可置信,臉色發黑,窈娘用帕子捂住嘴,葉骁厚着臉皮,先跟他們打了聲招呼,“早啊,顏顏,窈娘,”他頓了一下,誠懇地說,“顏顏,幫個忙,先把我挪開,再幫忙把沈侯手腳關節接上。”

黛顏一臉“葉骁你他媽是個禽獸嗎?”。

沈令嘶聲道,“黛大人莫錯怪了殿下,關節是我自己卸的。”

然後黛顏看葉骁的眼神就徹底變成了“葉骁你他媽真是個禽獸啊!還要人家自己卸關節!”

葉骁:不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

等黛顏給沈令接上關節,倆人又躺了半個時辰,才能慢慢起身,窈娘已經大致跟黛顏說過了這事,黛顏皺眉先看看一臉慘白的葉骁,再看看沈令,心中對此人的不喜又加了幾分。

他自己出身名門,門第高華,本就瞧不起沈令,那日葉骁和他說了那一番話,也只是把不屑之情去了一點兒,将之藏在心裏,這件事一出,對沈令的不悅幾欲噴薄而出。但在葉骁面前,他強自忍住,狠狠瞪了沈令一眼,轉身出去。

窈娘服侍他們吃了點兒東西,便悄悄退出,葉骁靠在榻上,忽然自失一笑,“沈侯啊,之前你手筋被挑斷的時候,我其實心裏想了一下,覺得我是不是做錯了,并不該向北齊讨你,但昨天窈娘告訴我你喝下‘泥銷骨’之後,我忽然就不後悔了。”

說罷,他看向沈令,“我會寫信給北齊國主要‘泥銷骨’的解藥。”

聽了這句,沈令眼神微動,意識到窈娘并沒有告訴葉骁,是沈行下的毒,他試探了一句,“……只怕無功而返。背後主使下毒之人,恐與我有深仇大恨,就算殿下親自致書,也會會多有搪塞吧。”

“不問怎麽知道呢。”葉骁淡然道,“試試呗。”

他果然不知道。沈令心中一定,看他起身要走,忙喚了他一句,“殿下。”葉骁回頭,他一雙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葉骁,“昨晚我發作情況異常的輕,殿下,您做了什麽?”

葉骁思忖了一下,決定說實話,“……我用了某種法子,替你承了一半的痛苦。”

沈令如遭雷擊,他驚愕地看着葉骁,嘴唇輕抖,反而是葉骁,看着他兀自慘白的面孔,嘆了口氣,說,沈侯,我不知道,原來你一直這麽疼啊。

沈令完全怔住,他說不出話,只覺得葉骁的話化做一把柔軟的刀,在他五內翻攪,又疼又軟。

原來,他昨夜的那般輕易捱過,都是靠葉骁。可那樣的疼,葉骁受了一半啊。

葉骁知他自責,剛轉身要走,卻袖子一緊,他有點兒驚訝地低頭一看,沈令正抓着他袖子,然而沈令的表情卻比他還要驚訝,似乎在疑惑自己為何伸手抓住他,和自己為何還不松手。

他的指頭在輕輕地抖,沈令擡頭,看着葉骁,那張本來清冽端嚴的面孔山現出這種近于天真的無措,讓他一瞬間看起來像什麽毛茸茸的小動物。

葉骁心裏一軟,俯下身,輕輕拍了拍他,笑道,“我折騰了一宿,太困了,我先去睡個覺,等我睡醒了……”他說到這裏,看着沈令攥着自己袖子用力到發白的手,想了想,“要不我就在你這裏睡吧。”

說罷,他重又回了榻邊,伸手取了被子,施施然躺下,沈令怔怔看他,慢慢松了手。

葉骁說,我在這兒呢,你要累了,你也睡一會兒,便合了眼,不再說話——他是真疼真累也真困了。

沈令卻沒睡,他就這麽看着葉骁在他的榻上,他身旁,沉沉睡去。

之前那麽多天,在馬車上,他也是這麽看着葉骁睡的,可從未有一個剎那,如現在一般,心底湧動着酸楚柔軟到接近微微疼痛的情感。

他問他疼麽,他說他不願他做奴才,他從未看不起他,視他為一個完完整整的人,為他承了一半的痛苦。

你看葉骁這人,多麽古怪,明明心狠手辣,殺伐決斷,卻為何對他這麽好?這人好古怪,這麽想着,沈令定定看他,唇角卻不自覺地輕輕彎起一個笑容。

他就這麽一直看着葉骁,仿佛可以一輩子這麽看下去。

第六回 相思斟(上)

第六回相思斟

葉骁一覺睡到中午,就被黛顏弄回房了。

葉骁拖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剛出房門,就拖長聲音喚了聲顏顏,黛顏腳步一停,葉骁就無賴地整個人靠了過去,把所有重量壓在他身上。

黛顏皺了皺眉,攙住他,語氣責怪,“站不住了?”

“嗯……累。還疼。”

“誰讓你連着用‘昆山碎’了!你明知道它時靈時不靈的!”

“……”葉骁眼珠子轉了轉,沒搭腔,黛顏冷笑一聲,“你今早那鬼樣,肯定是又用了‘昆山碎’,一個月裏用兩次,你行啊,這次蓬萊君面前你別指望我給你說一句話!”

看他最後幾句說得幾乎咬牙切齒了,葉骁摸摸鼻子,等他被黛顏攙回房間,他才小小聲地說,嗨,第一次為了救自己,第二次為了救別人嘛……

這句一下就把黛顏火點起來了,他冷哼一聲,“沈令也配!”

葉骁臉上所有的表情忽然一下都沒了,他看着黛顏,平靜地道,“他配。顏顏,你配,他也配。然後顏顏,你現在,立刻出去。”

“——”黛顏猛的別過頭,胸口劇烈起伏,過了好一會兒,似乎終于把氣壓下去,他拱手行禮,生硬告退。

還沒出門,就聽到內間葉骁淡淡地道:“顏顏,給魯王寫封信,就說我要‘泥銷骨’的解藥。”

黛顏握着門把,幾乎要把掌下的木頭捏碎,平複了好一會兒,才平下聲音應了句是,快步離開。

門一關,葉骁往後仰倒,大字型攤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

他身上現在還有沈令的味道。清冽的,仿佛覆着一層薄冰一般,白梅的香氣。昨晚,他将這股氣息擁在懷中,整整一夜。

這股香氣從昨晚便一直撩撥、勾引着他,讓他幾乎……把持不住。

剛才,只要黛顏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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