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面孔,舉止優雅落拓,就生出了一股颠倒風情。

但顯然,葉骁沒這個自覺。

第二日,黛顏、燦星漢和黛容兩名醫官,葉橫波帶着十名精銳,一共十五人,悄然無聲地出了豐源京。

沈令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葉骁雖然神色凝重,卻一字未提,他也不問,然後,很快的,十月十五到了。

這次發作當天,葉骁沒有被招走,在日落時分,葉骁提着個食盒到他房內,窈娘知機,壓根就沒來,偌大個偏院裏只有他們兩個。

葉骁把東西放好,朝他一伸手,現出腕上四個毫無光彩的镯子,說自己被蓬萊君制住了,要是想跟八月十五那次一樣幫他分擔疼痛,卻是不能夠了。

沈令反而卻是心中稍安——他算是不用擔心,葉骁會替他擔那一半苦痛了。

這幾個月來相處,他知道,葉骁雖是武将,卻怕疼得厲害,而“泥銷骨”這樣的疼,葉骁怎麽受得?他又怎麽舍得。

看他凝神不語,葉骁卻又似是振作了起來,他說,但是,沈侯,我還是可以陪着你的。

沈令指尖輕輕一顫,他不動聲色,擡頭看他,葉骁忽然起身,湊得極近地看他,“沈侯不願?”

他當然不願,他怎麽會願意喜歡的人看到自己痛苦掙紮的不堪樣子,但這話不知怎的說不出口,良久之後,他才輕聲道,“我願不願意,殿下不都做好決定了麽?”

“這倒是。”葉骁笑吟吟地拍拍他肩膀,說,看我的。然後,他就從食盒裏小心翼翼地取出大碗漆黑藥汁。

沈令不語,看看還冒着熱氣的藥汁,又看看葉骁,葉骁獻寶一般眯細深灰色的細長鳳眸,“這是那瓶阿芙蓉液給我的靈感,我照着麻沸散的方子改出來的,你喝了之後,睡過去了,也不用把手腳捆住,不就沒那麽疼了?”

倒也……是個法子。沈令端起碗,只說了句,若是這樣,不如一指頭點倒。

“那不行。”葉骁搖搖兩根指頭,“第一,點穴了你人是清醒的,疼痛并不會減少,第二,點穴之後血脈淤滞,說不定反而會加劇發作。”

沈令想想也對,仰頭把藥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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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汁不苦,反而是一股酸澀的味道,對沈令而言,比苦藥難喝得多。

看他坐回榻上,葉骁把椅子搬過來,椅背朝床,倒坐在上頭,雙手架在椅背上,燭火盈盈,他一張俊美面孔明滅不定。沈令躺好,藥效便上來了,他覺得頭開始發沉,阖上眼,卻聽到頭頂傳來幽幽一聲,“沈侯,‘泥銷骨’真的很疼啊,我只承了一半,就要疼哭了,你自己,怎麽受得的?”

沈令睜眼,微微側頭看他,卻只問了一句,“你哭了?”

“……太疼了,記不得了,興許哭了,你不知道,我其實還挺容易哭的。”這樣丢臉的話,葉骁說來卻毫不在意,然後他伸手,輕輕握住他的右手。葉骁撒嬌似的輕輕搖了搖,柔聲道:“沈侯,你怎麽受得這樣的苦啊……”

因為,其實“泥銷骨”在他二十八年人生所受過的苦裏,其實也不太算得什麽。

他的一生,從十一歲之後,除了在葉骁身邊這些日子,哪天不苦?

自缢的母親、千刀萬剮的父親、一屍兩命,腦袋丢在家門口的姐姐、被閹割的自己和弟弟、身上代表宮奴的印記——哪個不比“泥銷骨”更疼?

但是這話為何要對葉骁說?他何必知道這些。沈令在心裏一笑,藥勁兒上來,意識開始跟着□□一起,慢慢陷入一種困倦的沉重。

他只記得,自己在完全陷入昏睡前,無法自抑的,輕輕勾了勾葉骁搭在他手上的指尖。

然後他感覺到微涼的陰影籠罩下來,葉骁似乎俯身,一只手輕輕掩住他眼睛,說了聲,我在呢,我一直都會在。

沈令模模糊糊地想,這次果然不大疼,但是一定不是藥的關系,而是,你在我身邊的關系。

他終于,沉沉睡去。

第十二回 星辰宴(上)

第十二回星辰宴

四更天時分,沈令先醒過來,這次和以往不一樣,他身上不大疼,卻一股發酸的沉。

他剛要睜眼,還嗡嗡響的耳朵隐約聽到衣服摩擦的聲音,眼前一暗,葉骁掩住他的眼,柔聲道,你先別着急睜眼,我把燈調暗一點,不然晃了你。

葉骁掌上的繭子若有若無地擦過他的眼皮,帶起微微酥麻的癢,降真香的味道籠罩而下,清冽,尖銳,偏生餘味是一點柔軟的甜。

只有這種香配他。沈令想。

光線暗了下去,葉骁移開手,沈令睜眼,先是模糊一團,然後一片微弱的暖黃裏,便慢慢凝出葉骁的身形。

知道他此時還渾身無力動彈不得,體內還有餘痛,葉骁就和他随便聊天,轉移注意力。

事實證明,葉骁這法子還挺管用,沈令除了中間疼醒了幾次,居然有小半夜是睡過去的,醒來之後,狀态比之前幾次發作要好上太多。

沈令百思不得其解,說這樣法子,為何以前沒人想到過。

葉骁哼笑,“第一,你壓根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人想到過,第二,很多人直接就喝了阿芙蓉汁,後來都不是‘泥銷骨’,而是阿芙蓉上瘾的事,第三,這方子是我找蓬萊君親自調過的,藥材也是我從蓬萊君庫裏撿出來的,裏頭好幾味藥,除非去皇家藥庫裏翻,不然根本市面上沒有。”

聽他這麽說,沈令了然,葉骁看他,又補了一句,“第四,這天底下除了你,又有誰能捱得住這樣痛苦四次發作呢。”

沈令擡眼看他,模糊地笑了一下,“……這天底下除了殿下,怕也沒人會為不相幹的人承這劇毒一半的痛苦。”

葉骁不樂意了,“怎麽就不相幹了?沈侯可是我的——”他眨了眨一只眼睛,臉上露出了一點兒孩子氣的輕笑,“結發之人哪……”

沈令心中猛的一跳,無力的指頭一下收緊,他垂下眼,葉骁本就是開玩笑,說完就過了,看他似乎有了些力氣,要給他換衣服,都把衣服拿到床前了,忽然猶豫了一下。

沈令知道窈娘不在,看他舉着衣服站在那裏,忽然有點兒好笑,道,“換個衣服而已,誰都能做,不敢勞煩殿下。”

“……你不介意?”

“我介意什——”沈令的話剁掉一樣戛然而止,他忽然明白葉骁什麽意思了。

葉骁怕他不願意別人看到自己殘缺的身體。

沈令心中某個被他小心翼翼藏起來的地方,倏忽一軟,幾乎有些疼。

他不自覺地笑了一下,慢慢開口,“……多謝殿下關懷,殿下把衣服放在這裏吧,我自己換了就好。”

難得的,葉骁沒有勉強,沈令放下床帳,換好衣服,葉骁看他确實沒事了,才把之前窈娘放在五更雞裏的羊肉湯和熱蒸餅端過來,然後因為實在太香了的緣故,他不要臉的搶了一半。

守了沈令一夜,本也就餓得很了,沈令看他吃得香甜,自己也不吃,就含笑在旁邊慢慢給他撕蒸餅,加到羊肉湯裏,他一碗吃完,餅泡得剛好,他推過去一碗加好餅的湯,把空了的碗收回來,又繼續撕餅,給他加到湯裏,如此周而複始。

葉骁皇族出身,用餐禮儀很好,但是他吃飯不知為何就帶着股稚氣,樣子與平常那股颠倒風流一點兒不似,怕燙又着急喝湯的樣子,簡直像只圍着大橡子團團轉又拿它沒辦法的小松鼠一樣,格外乖巧。

沈令又舀了盞湯,幫他加好餅吹涼,心裏只覺得,葉骁怎麽這麽好。

葉骁吃得心滿意足,擡頭一看,怪道:“你怎麽不吃?我一不留神,差點兒吃完了。”

他擡頭看他時候,深灰色的眼睛映着燭火,像是有小小一團火炬在雨雲色的天空中燃起。

“……”沈令不答,只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退,才笑說,殿下莫非忘了,今天陛下有召,殿下須要出門了。

葉骁差點慘叫出來,他,全忘了!

他把碗一推,閃身就往外快走,沖到門口,忽然轉頭,“記得吃東西!”

“我省得。”沈令輕聲地道,然後便聽到葉骁踢踢踏踏地跑遠。

等足音徹底消失,沈令面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兒淡去。

他盯着面前食物,慢慢伸手,輕輕地,碰了一下葉骁剛才用過的碗,然後燙到一般猛地抽身,起身剎那,帶翻了身後的椅子。

他多麽龌龊不堪。就在剛才,他想碰觸葉骁。

他想吻他,想觸碰他的面孔、耳垂、喉結、鎖骨……

他立在當地,緊緊攥着自己右手葉骁握過的地方。從那裏,一股又冷又滾燙的火蔓延而起,沿着血管,直燒到心髒。

他絕望地想,沈令,你還算是個人麽?

他本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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