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暖床
“別急……”他在我耳邊道,“有的是時間。”
怎麽着,他要把這刀削肉的時間拉得無比的長?莫非要進行三天三夜不成?
我想起了那剮千刀之刑,也是要進行三天三夜的……很迷茫。
在迷茫之中,他伸手把我的衣袖蓋上了,将滿是花香的杯子湊近了我的嘴邊……我閉緊了嘴,開什麽玩笑,跟師傅學了這麽多歪門邪道,再怎麽着也知道香味越濃的東西越是不能喝的,誰知道裏面添了什麽佐料!
師兄就最喜歡弄這些東西了,烤得噴香的烤鴨,裏面加些不知名花,香得口水直流,吃了之後,讓你好幾天滿臉長得都是痘,蒸得噴香的糕點,裏面加了不知名的草,香得舌頭都掉出來了,吃了之後,讓你連屁股上都長滿了痘!
他咳了一聲,低聲輕笑:“要本王用嘴來喂你?”
我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忙張大了嘴,捧了那杯子,一杯子灌了進去,只覺滿嘴滿腹都是花香,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感覺到了肚子疼,冒痘痘之類的。
就是喝得太快了,直打嗝……
四周圍太靜,滿堂粗魯的漢子,只聽見我打嗝的聲響,一聲連着一聲,其實我想停下來的,可越急,就越停不下來。
那些漢子們半張的嘴還是沒合上,有些都流出口水來了。
他換了個姿勢一手攬住了我,一手在我背後輕輕地拍打……我感覺滿堂的人欣賞我的打嗝聲稍有些太搶風頭,于是勸道:“大家吃……嗝……王爺吃……嗝……別理我……嗝……我一會兒就好,要不,王爺,我先退下?”
矮胖官兒跪在地上不敢動,額頭成了死灰一片,大片的汗水從額角直往下淌,我都看見他的衣裳後面濕了一大片了。
我想掙脫他攬住我腰的手,可他紋絲不動……這麽多雙眼睛看着,使用縮骨功也不太好意思,主要是使了也不容易逃得出去,我只得任他攬着。
衆人還是瞪圓了眼往我這邊望着,有些人終于反映過來這麽望着人家女娃是不禮貌的,于是一邊順手拿起桌上的鴨腿,豬腿之類的咬着,一邊往這邊望。
我都瞧見有幾人把切肉的匕首直接往喉嚨裏捅了。
終于,李澤毓道:“大家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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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粗豪漢子這才反映了過來,把視線轉移開來。
矮胖官兒如一灘亂泥一般地被拖了出去。
大門合上了。
侍婢們也退下了。
他們一邊吃喝,一邊向李澤毓彙報着公事,有的說起北邊的糧草,有的則說起了收繳的兵器,有的則說起了要裏的官員貪腐成性,要派怎麽處置一下,越國又派奸細進了後宮了,王那兒,是不是要提醒一下?
聽到這裏,我有一種深深的憂郁之感……這些都是機密要聞啊,他讓我這麽的聽着,只代表着一種可能,那便是,我這個人,現在雖然是活的,但在他們的眼裏,已經是個死人了。
在死人面前,是沒有必要保留秘密的!
連矮胖子官,他都使人拖了出去,留他一條命,我只不過在梁上睡了一覺,他為什麽就不留我一條命呢?
我無語凝噎。
只不過我天性比較樂觀,想着既便死了,餓着肚子的鬼比飽着的鬼在閻王殿裏的待遇好一些,起碼和其它餓死的鬼打起架來力量肯定大一些的,所以,不用他開口,我直接拿了案上的一只鴨腿啃了起來。
這鴨腿簡直是太香了,香得我啃完之後,還把手指頭放在嘴裏舔了一舔,舔幹淨了,才感覺堂上彙報公事的聲音又沒了,擡頭一看,那彙報的人正用悲憤的目光朝我望着呢。
我這才發現,衆人的目光皆落在了我的身上,李澤毓左手攬着我的腰,右手托着腮,側過頭朝我望着,眼底如有一樹香風,滿江碧流,襯着他棕黑如岩的分明五官,着實好看。
我又搶人風頭了?
沒人聽他彙報了?
我很抱歉好不好,但我都是一個将死之人了,你就不能寬宏大量一回,原諒她這麽一次?
我眨了眨眼,望着舔了一半的手指,心底想,還舔不舔呢?
沒等我想得明白,手邊遞過來一方潔白的帕子,他拿了那帕子幫我擦了擦手,低聲問道:“好吃麽?”
我望着那潔白帕子上面的脆黃的鴨子皮,心中有些後悔……為什麽剛剛不快點舔完呢?往往在遲疑之間,就失卻了所有的良機!
我看着他把那方貼子收到了袖子裏:“還好。”
“以後有得吃。”他輕聲笑道。
我把視線又落到了那烤乳豬身上,心想他這種人假作真時,真作假,以後有得吃,意思就是這是最後的晚餐?
于是,我把那乳豬整個地拿了起來,從豬頭處開始啃了。
他側過頭去,對那悲憤地拿眼望着我的人道:“繼續。”
那人拿眼剮了我一眼,我感覺這一眼太過鋒利,于是,一邊啃着乳豬的耳朵,一邊朝他打量,終于看清楚了,這個人雖然穿着黑铠,但眉目太過清秀,眼眸太過流光溢彩……她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極美的女人。
她有着豔麗的五官,婀娜的身軀包裹在黑色铠甲之中,如一頭雌性的獵豹,美麗而危險……這種危險讓我未雨籌謀,充滿算計……怎麽樣才能不搶她風頭而又吃到最後的晚餐呢?
我拉着豬頭往桌子底下縮了去。
她在彙報着奸細之事,李澤毓聽得仔細,我略用了些縮骨功,從他掌中掙脫了,想不到竟是不知不覺地讓我溜到了桌子底下。
我感激莫名,更感激的是李澤毓的廚子,這豬頭怎麽就這麽香呢,它就怎麽能這麽香呢?
怎麽就香得我連舌頭都要咬了下來呢?
我一邊啃着豬頭,一邊把師傅師兄師姐等等的廚藝痛罵了千百遍!
在山上的這麽些日子,我終于明白他們把我當什麽來喂了,完全是拿豬食以豬的标準來喂啊!
罵完師傅我罵李澤毓的廚師,你的手藝怎麽能這麽好呢,好得太不象話了,一下子就啃完了……怎麽能拿這麽小的豬來烤呢?這不是殘害豬們幼小的童年麽,這是要遭天遣的!
彙報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桌子下的空間讓我感覺很安全,我還是感覺肚子沒填飽。
啃完之後,我便想着桌子還有什麽?
最後一頓晚餐讓我徹底破罐子破摔,膽子賊肥,于是,我把手伸上去,往桌子上摸,一邊摸一邊想,按照我從桌子上溜下來的那個方位來看,最後那只烤羊腿放在哪兒來着?
我一邊想着,一邊往那方位擠了過去……桌子底下除了我之外,還有兩條長腿,着錦皮鹿靴,襲皮長披蓋着膝蓋。
我從兩條腿的中間鑽了進去,經過我锲而不舍的努力,終于把那條羊腿撈着了。
羊腿的香味更加勾人,更增添了我的食欲,讓我胃口大開,所以,我便不理周圍的環境了,專心致至地啃将起來,在啃的時侯,偶爾想起這是自己最後一頓晚餐,未免有些傷感,嘴裏發出些嗚咽,但嘴裏的美食與山上的豬食相比太過美味,未免又有些興奮,嘴裏也發出些語意不清的喃喃,好吃啊,好吃啊。
到了最後,那羊腿終于啃完,我有些惆悵……美好的人生總會留些遺憾,一邊遺憾,一邊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
因是準備着接受未來那凄慘的處置,我光顧着傷感了,沒注意鑽出來的地方與我剛剛縮進去的地方大不相同了。
所以,等我鑽了出來,回頭望了一眼,才發現我鑽出來那地方好象是兩腿之間?
我一鑽出來,就感覺堂上衆人的目光除卻了早先的傻愣之外,還有些灼熱以及不可思議的,喘着粗氣的,有些更是臉都成了暗紅色了,眼神都有些閃躲了……喝酒喝多了?
此等目光讓我莫名其妙,于是我特意打量了坐在下首第一位的那唯一一名女子的目光,她的目光倒是很正常,的确是對待将死之人的目光,寒得讓我不由打了個哆嗦。
有一絡缌胡漢子當既上前,跪地就拜,眼有沉痛之色:“殿下,外端傳言已不堪入耳,說您酒池肉林,白日宣淫,您這麽做,不是落人口實了麽?王上他又不能明辨是非,您也要注意一下言行才是。”
有一瘦子輕飄飄地斜了我一眼,笑道:“肖将軍,你多慮了,殿下是天之驕子,難道做什麽事都要旁人指點不成?”
“尹念,就你竄挫着殿下胡作非為!”肖将軍利聲喝那瘦子書生。
“肖亮,是你沒事找事!”
那豔美女子則哼了一聲:“殿下要處理好才行。”
說完,又是一眼剮了過來。
我一邊拿目光往長桌上的空碟子上望,一邊想,他們這是怎麽啦,在讨論什麽呢?還一邊讨論一邊拿眼睛剮我?
好吧,我知道這是最後的晚餐,遲早你們也會從那矮胖官兒嘴裏知道我其實不是暖床的……但你這桌子上放的東西也太少了吧,我吃來吃去,怎麽都吃不飽,只感覺越吃越想吃?
我看着那沾了好吃的醬的碟子,那剩下的醬汁,瞧在我的眼裏,都變成了美味鮮汁啊……我琢磨着是把那碟子舔一遍呢?又或是向他們提出嚴重抗議,要求臨死的犯人管餐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