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吃飽喝好

無論什麽時侯,我都不忘記自己的本份是‘吃飽喝好’,所以,我把那‘也’字拉得很長,以期引起他的共鳴。

他把拳頭從嘴裏拿了出來,臉色重變成端然莊重:“日後,你不用自稱奴家。”

我眨了眨眼:“為何?”

“稱‘我’便可?”他的臉如琉璃玉匣,泛着冷光,不過是棕黑色的,“日後,你要穿着男裝。”

你欺我不懂世事是吧?穿了男裝,也要自稱奴才,屬下之類的吧?我警惕地望着他,想起了師傅說的種種詭計陰謀,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就被人給套了,日後好用這個稱呼不尊來随時将我踩了?

我左思右想,終于想到他踩死我不用花那麽大的心思,放下了大半的心,雖然更為迷惑,但鼻子超前于腦子……窗外的香味更濃了。

我眼巴巴地瞧着他,順便抽了抽鼻子,他眼角直抽抽,皺眉道:“真憋得狠了?”

我一怔,我這表明不是餓得如狼似虎的表情麽,和憋有什麽關系?每次我用這表情朝師兄師傅望着的時侯,他們都很識相地去端了飯菜上來啊?

他指了指外間:“那裏便是恭房。”

一聞到香味,我把前面的找的借口全忘了。

所以,在侍婢們端着那琳琅滿目的飯菜進門的時侯,我被人領着去了恭房,我在恭房裏很糾結,吃不吃完那餐美食再用縮骨功逃跑呢?

到了最後,我終于做了決定,逃回去山上,又得吃師傅師兄師姐煮的豬食過日子,我我我……我還是吃了這最後一餐再逃吧。

我悲壯地想,死有重如泰山,輕如鴻毛……為了這一餐半餐,我在獅子嘴裏奪食,我容易嗎我!

我終于想通了,回到了前廳,滿懷惆悵,準備起筷再戰飯場,卻愕然了……只見那幾碟飯菜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空碟子,還有空碟子上的菜汁!

那頭大獅子…不,李澤毓吃得很是舒服,正順手拿了身邊侍婢遞過來的小杯子準備喝茶,一只手拿了茶杯,另一只手正準備往最後那碗白飯上伸……

我忍無可忍,急步上前,在他手還沒伸到之前,先把那碗白飯拿了,急速用筷子挑了一大口入嘴,先占了這碗飯的歸屬,再朝他笑道:“殿下,您吃不下了吧,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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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屋子的抽氣聲。

我說這屋子裏的人怎麽都喜歡抽氣呢,李澤毓,你也該換一批見多識廣的侍婢才行啊?

我把碟子拿起,将裏面的醬汁全澆在了飯上,只覺那飯混着醬汁,頓成了世間美味,我眯着眼吸了一口,正準備下筷,李澤毓臉色忽地沉了下來,黯黯如黑硯之色:“這些,怎麽能吃?”

“比山上的好多了。”我一有了吃的,全忘了自己的來歷了,幸好李澤毓仿佛沒注意。

我剛夾了一筷子,準備塞進嘴裏,哪知那筷子連同碗一下子被他搶了過去,他聲音冷似寒冰:“那老匹夫……”

我愕然,他罵誰?

最重要的是,你連碗白飯都不給我吃,還想讓我給你暖床?你不知道暖床之物是越肥厚越好的嗎?

我想搶回那碗白飯,可他那雙暗金色的眼,讓我想起了食肉動物旺財……

我眼巴巴地望着那碗白飯被侍婢收了去。

“別想着回去了……”他道。

“啊……”他的語氣變幻太快,讓我一時半會兒反映不過來,這剛剛還急風驟雨,罵人老匹夫,怎麽轉眼之間就成了和風細雨了?

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還是不給飯吃的虎。

我後悔莫及,早知道這種結果,剛剛在恭房的時侯就不要為了這一餐飯而丢失了用縮骨功的機會了。

只能另找機會了,我心想,嘴裏答道:“好啊,好啊!”

他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如有金環映月:“來啊,重上飯菜。”

我低落的情緒頓時大為振奮,眼巴巴地望着門口,頓時感覺在恭房做的決定是十分之正确以及英明的,有了縮骨功這門功夫,我随時都可以逃跑的,如此,還不如多吃他幾頓再跑?

暖床麽,也不剝皮……

桌上又擺滿了飯菜,和剛剛一樣,看在我的眼底,只覺比剛剛那一餐更美味……這全是我一個人的,一個人的,不用和師傅師兄師姐搶,而且味道比那豬食好了許多許多倍!

我頓時無語凝噎。

“你不走,每天都有三餐這樣的。”

他的語氣讓我一哆嗦,怎麽聽起來這麽象師傅哄我學那祥雲十八梯又或是要拆我的板子下狠手校正骨頭的時侯?

我一邊快速地夾着菜往嘴裏塞,一邊道:“我沒說要走啊。”

“真的?”他懷疑。

我認定他在矯情,我走與不走,不都在你手心裏捏着?一個暖床的奴婢能自由主宰自己的命運麽?

我也就是能在逃跑之前多混吃兩餐而已罷了。

當然,我世故着呢,我是師兄把我從人販子手裏救出來的,能不世故麽,不世故能活麽?

所以,我心底一邊打着逃跑的打算,一邊答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奴……不,我能在您身邊侍侯,那是我的榮幸,怎麽可能離開呢?”

在說話的當口,我把整個桌面上的菜肴都吃了差不多一大半。

在表忠心之時順嘴道:“端杯水來。”

身後的侍婢們又抽氣了。

他向身後攤開了手,一名小侍婢哆嗦着把杯子遞到他的手裏,他一手拿着杯子,另一手在我背上拍了拍:“別嗆着了。”

我接過杯子把水倒進了喉嚨裏,正巧看清窗外有人推着板車經過,上面放了十幾個曾羅漢疊形裝好的酒甕,圓肚小口,青花纏枝紋的官窯瓷,在白雪映襯之下泛着如玉般的光芒。

“你望什麽?”他低聲道。

我自是不能告訴他我正在丈量用縮骨功縮進那甕裏到底能縮進去多少,會不會把頭留在了外邊?會不會造成半夜人頭懸空于甕外一不小心以吓死路人的竦然效果……當然,打聽清楚這酒甕是推去府去的,還是推進酒窖子裏深埋起來的,可是至關重要關鍵的一步。

我擡頭望了一眼從窗前斜挑了過來的那枝紅梅,想作首詩來應付他的提問,想了半天感覺才詩枯竭,吞吐了半晌道:“忽如一夜冰雪來,擡頭見到梅一枝……”

他順着我的目光望向窗邊,梅蕊倒映在他的眼眸,如霜雪染紅:“真貼切。”

我受到他的鼓勵,心想在逃走之前讨好了他讓他對我不防備,也是我成功脫逃的關鍵,于是,我決心把剩下兩句補完:“左看右看象臘腸,吃在嘴裏定香甜。”

他的眼角與嘴角同時抽了一下,笑容比較勉強:“也是……好詩……”

我心想慘了慘了,一定要趁早逃走才行……我想起了師兄評價我的:月牙兒,你要讨好人的時侯,常讓人有一種五內俱熾的崩潰之感。

那個時侯,為了讓師兄廚藝超水平發揮,我很難得的進廚房給師兄打下手,剛不小心把一鍋子湯水全倒在了他頭上,他表情淡定,笑容寬厚,頭上臉上挂滿了由肉絲、煮得青黃的青菜組成的湯水等等時和顏悅色對我說的話。

事後,他給師傅打下手給我上麻藥時,減少了一半的份量,痛得我五內俱熾。

這讨好人的事,的确是一件很有技巧性的事,一般人比如說我……還是老實些好。

正值此時,有侍衛來報:“太子殿下,肖将軍有事禀報。”

他站起身來,往門口走了去,我剛吐了一口氣,轉過頭繼續打量那酒甕,卻只聽他在門口停住了,我忙把視線轉着那枝紅梅,他卻是走到那窗前,一伸手,摘了那枝紅梅來,插在我的鬓邊:“梅花香自苦寒來,正襯你。”

他理了理我鬓角的散發,這才朝門外走了去。

看吧看吧,對人越是和藹淡定越寬厚大方越是要秋後算帳!

從師兄師姐師傅那兒我已經身經百煉了!

決不上當!

再說了,和他呆在一些時間雖不長,但總讓我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讓我想起了獅子旺財,偶爾他吃得飽了,躺在山坡上亮着肚皮曬太陽的時侯,心情會很好,此時,偶爾有鴨子經過,從它肚皮上踩上去,它會用掌來挑逗挑逗它們,目光和藹……隔不了一會兒,就把它們追得鴨飛狗走,還一口吞了落肚!

我望着那酒甕,下定了逃走的決心。

他到底是個忙人,交待了侍婢幾句,便離開了。

等他走後,我招了一個侍婢過來問話,雖然侍侯李澤毓的人全都喜歡大驚小怪,但勝在态度和藹,有問必答,在我東彎西拐旁敲側擊之下,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李澤毓大加崇拜贊賞,間中把李澤毓的喜好等等七纏八繞的向我道述詳盡。

在我們言談相歡的情況之下,我終于把那酒甕的去向弄明白了。

真是出府的,出府裝酒的,而且就在今日晚上。

李澤毓的隊伍準備開拔,如今時令是冬季,去的又是苦寒之地,因此要在豫州城內備上烈酒,酒內泡上藥材,以給将士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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