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殿下叫誰
白鳳染與肖亮臉上俱是不贊同之色,但卻默默垂首,不再多言。
衆人告退,我也跟在白鳳染身後往後走,還沒走到賬門口,便聽見李澤毓道:“你且留下。”
我充耳不聞,跟着白鳳染繼續往外走,白鳳染頓了一下,我差點撞到了她的後背,她轉過身來冷冷地道:“沒聽見殿下叫你麽?”
我誠懇地道:“白校尉,我剛想提醒你,殿下叫的是你!”
白鳳染緊身的鐵铠起了層漣漪,嘩嘩直作響,冷豔之極的臉襯着頭上戴的銀盔,有些鐵青,她咬着牙道:“你聾了?”
我一邊從她身邊擠出去,一邊道:“白校尉,我沒聾,你聾。”
她一把抓住了我,讓我的手腕生疼:“你膽敢違抗殿下軍令?”
我掙不脫,有些後悔,原想着白鳳染一名女子沒那麽忠心的,可還是想錯了,她就是這麽忠心。
這白鳳染我以後要躲着走……雖然我以前也是躲着走的。
我被她用力一拖,再一推,我便又進了營賬之中,正巧站在李澤毓與青瑰的面前。
白鳳染拱了拱手出去了。
我垂頭望着腳底下的,有一個蠍子殘屍映入我的眼簾,讓我無端端生了幾分悲怆……他這是要秋後算帳麽?
“青瑰,累了整晚了,你先回去營賬休息吧。”他道。
青瑰語氣溫柔:“殿下,您身子既已無礙,我便放心了。”她向他拂了拂禮,又朝我嫣然一笑,轉身走出了營賬。
我垂着頭站着,用腳扒了扒着眼前的蠍子,未曾想到那斷了兩條腿的蠍子被我這麽一扒,動了動,拖着殘軀往前爬……讓我心底更是悲怆了幾分,我的未來,莫非是要死不活?
“我那些雕鷹,去了哪裏?”他語氣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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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愕然擡頭:“殿下,您的雕鷹,屬下怎麽知道去了哪裏?”我看了看他的臉色加上一句,“屬下又不會飛……”他的臉色比較陰沉,我更要解釋,“又不能跟蹤它們……”
他的眼皮原是下垂蓋着的,此時,倏地擡了起來,暗金色的眸光一閃,氣勢奪人,我後退一步,一不小心踩了那只拖着殘軀往後爬的蠍子,踩得它四分五裂,腳底下傳來的炸碎之聲從腿直傳到身上,讓我聯想到了自己,腿有些綿軟。
他一下子站起身來,使我感覺如有一片烏雲壓頂而來,于是我又往後退了一步……是好大一步,直退到了營賬門口。
我揭起賬門就往外沖,其間還想了種種逃出去之後,要怎麽樣才能養活劉德全以及那十位夫人的問題,以及軍營裏的大鍋飯還是比較好吃的,如果不吃了,日後可怎麽辦?還想及密宗流的一隊人馬全是刀口上舔血之徒,軍營尚且有地方給他們練練手,逃了出去,跟着我這個冒牌閣主,會不會因為沒地方試刀而反嗜其主?
揭起賬門那一瞬間,我思緒萬千,忽然之間明白了有家室之累與沒有家室之累之間明顯的區別。
可沒等我邁出腳去,就感覺腰被一截長鞭給纏住了,我整個身軀直往後飛,騰空飛躍之中,我在半空之中打了一個旋兒,便見着李澤毓手裏淡黃色的蟒蛇鞭子如蛇一般纏在我的腰間,他拿着鞭子的那一頭,賬內暗暗的燈光使得他嘴角的笑意淡淡的,微卷的眼睫毛襯着暗褐色的皮膚,使我想起了叢林中的獅子……要吃肉時的獅子。
我自是雙腳連蹬,想從他的鞭底下蹬了出去,如上次那樣,又是陡勞無功,一眨眼之間,我撞進了他的胸口。
他的手放在我的腰間,低聲道:“無論什麽時侯,你總是想逃?”
我感覺他這話說得很有幾分哀愁,讓我想起了梅雨季節時的霧,濕透了,卻落不下來,讓人感覺難受。
當然,主要原因是鼻子撞在了他的胸口,酸得難受。
“別想逃走。”他的聲音沉沉,“我再不會讓你逃走。”
我心想瞧你這話說得……不逃走,難道讓我給雕鷹們償命麽?
我認真地道:“我哪裏想逃了,太子殿下不是問雕鷹在哪兒麽,我就是想出去看看雕鷹回來沒有。”
他胸腔發出了共鳴之聲,鼻息吐在我的脖頸間:“是麽?”
他的心情很好啊,在不知道雕鷹的下場之前心情超好啊,還能笑得出聲來……我決定轉移話題,讓他能遲一步就遲一步都想不起雕鷹這回事兒。
要用什麽話題才能使他的視線從雕鷹上轉移開呢?
我又想起了師兄師姐給我看的那些閑書,世間最吸引人的,莫非男女之情……依我的觀察來看,這個人雖然有些無情,但對青瑰這位福安公主還是有幾分柔情在內的,對,就從這方面下手。
我吸了吸鼻子,嬌弱地道:“殿下,我對不住您……”
他果然轉移注意,眼眸暗深:“怎麽了?”
我舉起了那半截被他撕碎的衣袖:“殿下,您看看這衣袖……”
他皺緊了眉頭,一把拉過我的手,撥開碎片仔細察看:“受傷了嗎?”
他的反映比較奇特,我再接再勵:“剛剛公主在這兒,您神志不清……”
我想着話冊子裏的嬌羞之态是怎麽樣來着?
他的反映更奇特:“你的臉受傷了?眼睛也受傷了?怎的全在抽抽?”
果然紙上談兵是不行的,嬌羞之态書本裏的人實行起來輕車就駕,我就不行。
不過還有一個嬌羞之态我還沒使出來呢,我半舉起袖子,遮擋了半邊臉,身子嬌柔一扭:“嗯……太子殿下,你好壞,把我的衣服撕了……”
他大驚,一下子把我的衣袖扯了下來,上上下下地摸了一遍,吐了一口氣,迷惑:“沒見着受傷啊?”
我:“……”
他的手停留在了我的腰間,上上下下地撫着,掌心灼熱地在我腰上烤,卻不離開,讓我身上的肌膚起了層疙瘩,退開一步,想要避開,卻被他攬得更緊,我的臉被埋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感覺到他胸口的暖得象一個火爐,沉穩的心跳一聲聲地傳進我的耳內,讓我感覺到了危險,決定更為锲而不舍地進行轉移其注意力:“殿下,您剛剛把我的衣服撕了,福安公主表情很不好……”
他道:“哦?”
他這麽淡定,讓我有些接不了話題,思考良久才想到怎麽接下去:“殿下,您撕我衣服的時侯,她湊巧從帳門處走了進來,藥箱子都跌了,散得滿地。”
他又道:“哦?”
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讓人感覺有些驚悚……雖然驚悚,我也再接再勵:“您還,您還……把手放在我身上,就象現在這樣,我看見福安公主眼睛裏都蓄着眼淚了。”
他還道:“哦……?”他忽地埋下頭來,還沒等我明白怎麽回事,便把滾燙的唇印在了我的脖子上,“有沒有象現在這樣?”
我只覺從脖子到身子都起了層戰栗,他卻輕輕咬着我的脖子,拉着我的衣領一直往下,低聲道:“有沒有象這樣?”
這等情形,離題萬裏,讓我無所适從,不知如何接了下去,只得含糊地道:“有,有……福安公主見了臉都煞白了……”
“是麽?”他咬開了我的衣領,吮吸着我的脖子,吮得我的脖子隐隐作痛,這才松開了我,“她是我的妹妹而已,你別擔心。”
我茫然擡頭,他的反映怎麽和我的猜測相差得如此天差地遠呢?我擔心什麽啊我擔心?我不擔心啊……對了,我擔心他問我雕鷹之事來着!
他皺了皺眉,用兩根手指掐着眉心:“你……哎……”
他這聲悠長的嘆息聽起來很惆悵,沒達到目地我也很惆悵。
原本我打算自己這麽一轉移話題,他就會飛奔着投向福安公主青瑰懷抱的,為了哄好青瑰,得有一日半日時間吧?有了這段時間,我最起碼能弄清這些個雕鷹被密宗流的人是清炖了還是紅燒了,以及能不能讓他們再捉幾只野鷹魚目混珠等等可能性。
惆悵過後,我的心情又好了些……雖則只拖了少許時間,但到底還是拖了啊,我看了看他的臉色:“殿下,我能回營了麽?”
他惆悵勁兒還沒消下去,順手揮了揮手,我大舒一口氣,拔腳就走,直走到帳門口,我還有些膽顫心驚,怕腰又被那長鞭子給捆了,在門口停了停,身後沒有動靜,我悄悄回過頭去,卻見燭火照映之下,他垂首而立,眼眸卻定在我的身上,眸光微閃,雙肩微垂,仿佛壓着萬千重擔,不堪重負……我轉過頭去,揭開了簾子,一下子竄了出去,心道,果然,責任越大,壓力越重,李澤毓要養活成千上萬的兵士,真是難為他了。
我心有戚戚焉。
做了首領之後,我才有這麽寬的視野,這麽心懷天下的胸襟,我甚喜,肩頭又有了一種天将将大任于斯人的感覺。
回到營賬,還沒有坐定,剛想把身上的衣裳換了,師兄師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一見到我,同時舒了一口氣,異口同聲地道:“小師妹,你沒事吧?”
頭一次見他們如此關心我,我很感動:“沒事,多謝師兄師姐關心。”
師兄道:“你沒真的把那雕鷹給吃了吧?”
師姐道:“師妹,你這遇上什麽都吃的習性可不好,要知道我們剛剛多擔心……”
我握住師姐的手,熱淚盈框:“師姐,還是你關心我。”
師姐反握住我的手:“我們剛剛多擔心你将我們扯進去,害得我們又要想辦法救人……”
我甩開師姐的手,哼了兩聲:“師兄,師姐,請你們出去,我要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