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心機
他當李澤毓是神仙麽?他如果有那麽深的心機,就不會被晉王後那麽的相逼,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再說了,李澤毓怎麽會知道我會在意喝茶這等小事?
我冷冷地望着楚博,“多謝君侯今日讓我吃到了那麽多的小吃,還知道了維弄裏那麽一個地方,君侯深入晉國,為自身安危做想,還是早走的好。”
阿史那梅道:“不,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夫人還是走吧。”我捂住了耳朵。
楚博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阿史那梅被兩個人扶起,向門口走去,她一直沒有回頭,只是捂住了嘴,雙肩不停地抽動。
“小梅,無論你聽與不聽,我都要告訴你,晉王世子,并不是那麽容易當的,在他的眼底,什麽也比不上籌謀規劃,逐鹿天下……”楚博輕聲道。
我笑了笑,擡頭道:“那君侯您呢?我可不敢再跟您去吃什麽小吃了。”
楚博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終究什麽也沒有再說,走到屋外,擺了擺手,我聽見了衣帶聲起,隔了半晌,才慢慢走了出去,院子裏自是空無一人。
我拿起了他留下了那盞風燈,看了看方向,琴院在南邊,隔這裏大約有十幾道院子,也不是很遠,我便提起那風燈,慢慢朝琴院走了去,世子府原來是舊朝的親王府,東邊的這些院子,原是王府的中心,歷經兩朝之後,府內中心就轉到了琴院那邊,這邊就慢慢荒廢了,我拿着風燈走過好幾個院子,都空無一人,夜裏冰涼的風拂過樹葉,樹影婆娑,印在地上,如群魔亂舞。
前面還是漆黑一片,遠處淡黃色的燈光籠罩在屋宇之上,看似離得極近,卻怎麽走也走不到,我不耐煩了,提着風燈就往樹上竄了去,躍過幾個枝頭,冷不防地,踩在了一根極細小的樹枝上,那樹枝啪了一聲,提醒了我我那祥雲十八梯中的兩梯實在學得太差,一驚慌,手裏的風燈就跌了下去,在樹底下摔了個粉碎,手裏沒有燈,四周圍更加地暗了,黑漆漆的屋頂望不到盡頭,原來世子府這麽大,特別是在漆黑的夜晚。
我又提氣飛過了幾道屋脊,等停了下來,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裏,連天上的星星都被烏雲遮擋,更使我識辨不出方向,我在黑夜走了兩步,心底惶惑不已,就憑我這認路的本領,以前真有那麽大的本事主持绮鳳閣那麽大個組織?
沒有走錯路,把這組織帶往不該帶的地方?
我一邊惶惑着,一邊四周圍打量,忽地,我聽到了衣裳掠過樹葉的聲音,如群鳥悄無聲息地滑過,側頭望去,便見着一群人在樹頂滑過,直往前去。
暗暗的月色照射之下,他們披紫黑色貂裘,束金玉帶,着荷蓮形的冠帽,貂裘下的錦衣靠上繡有蒼鷹,這是晉王的親衛黑鷹隊,專司緝拿,刑捕等事,他們怎麽會來這裏?
我心底一驚,跟着他們往前,又怕被他們發現,不能跟得太近,只有遠遠地綴着,眼見着他們來到一處院落,帶頭的那位一打手勢,另外幾位便四散開來,圍住了那院子,院子裏有昏暗的燈光,紗窗上人影彰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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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不知多久,那門呀地一聲開了,屋子裏的人一襲青衫,頭未戴冠,走到院子裏,我看清他的臉,驚得差點出聲,是師兄。
那些人伏在檐下,樹幹之間,排成陣勢,只等着師兄走進他們的包圍圈。
他們知道師兄武功高,所以想将他一舉擒下!
眼看師兄在臺階上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手裏拿着一個卷好的書本,擡頭望了望天際,又走幾步,再停了下來,又往回走,我的心都差點跳了出來了,忽地想起,這院子便是世子府的鼎書閣,師兄常在這兒看書的,我對書沒什麽興趣,所以一次都沒有來過。
那些親衛隊,有人手裏拿了鐵鏈,更有人手裏拿着帶尖刃的網,鈎鐮等物,而這陣勢……我腦中出現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只知道這陣勢必是極厲害的。
我的心撲撲直跳,左右望了望,身邊只有樹桠,有心想折根樹桠射過去提醒他,又怕樹枝折斷的聲音先驚動了那些侍衛,着急之間,往腰間摸了摸,摸到一個硬物在手,不管其它,就向師兄丢了去,那物泛着白光直擊在師兄的身上,師兄擡頭望過來,那些人也動了,只見身影來回穿梭,刀劍相擊之聲連綿不絕,師兄已與那群人鬥在了一處,更有一個黑鷹衛醒覺樹上有人,足尖一點,直往樹梢而來,他們的劍未到我的面前,我已聽到了劍嘯之聲,冷風刮面,兩人的內力竟是極深,我不敢與他硬碰硬,只在樹梢之間往來穿梭,幾趟下來,身上就感到了涼風陣陣,垂頭一看,衣裳被割亂了好幾處。
那黑鷹衛嘿嘿冷笑:“姑娘還是別逃了,再逃下去,弄得衣不避體可不好。”
我怒瞪着他,“你們公然在世子府拿人,還有王法麽?”
他蒙着的半邊臉露出了些諷刺之意,語氣中夾着濃濃的鼻音,“太子殿下,現在還在晉王宮呢。”
我一怔,李澤毓剛剛出現在維弄裏,現在又去了晉王宮,倒真是忙得腳不沾地……他們來拿人,得到了他的準許?可師兄做錯了什麽,要晉王出動黑鷹衛?
正怔神間,只覺面前劍光一閃,那劍刃便到了眼前,我一擰身,着急之下,手指無意識地朝前,只聽見當的一聲,那劍尖便歪斜到了一邊,仔細一看,斷了一小截,黑鷹衛臉上露出震驚之色:“你是誰,竟會金剛鐵指禪?”
他眼底有一絲惶惑,更有一絲害怕。
金剛鐵指禪?那是什麽東西?師傅也沒教我……
但既然能吓得了他,那我再使一次,我把勁力往指尖上送,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看了看那面前的寒光劍刃,還是不要了吧,剛剛那是湊巧,現在再伸上去,手指頭就要被當成蘿蔔砍了。
我把手縮在背後,盯着那黑鷹衛,黑鷹衛也瞪着我,瞪了半晌,他不動,我也不……敢動。
眼角餘光到處,師兄和那群人鬥得正激烈,身上的衣裳被割亂了好幾處,發髻散亂,布巾子跌了下來,但幸好,我示警得早,他沒中那群人的埋伏,依舊打得有來有往,還支持得住。
面前這黑鷹衛等了我半晌,估計瞧出來我只有半桶水,而且那半桶水還時有時無的,小心翼翼舉起了手裏的劍,往前邁了一步,我舉起了手指頭,他往後退了一步……
金剛鐵指禪能吓他多少次,我心底直打鼓,臉皮自是一動都不敢動的,生怕動了,眼神就不淩利了。
“你,你,到底是誰……”他再次問道。
我‘哼’了一聲,“你們來此捉人,會不知道我是誰?”我想明白了,這個黑鷹衛定是這群人中比較擅長偷懶耍滑,查顏觀色,撿漏的,要不然,他也不會獨一個人從那群人中走開,跑來捉我了,定是以為師兄武功高,躲在樹上的小賊好對付,捉到了獨立一份大功,又不會傷筋動骨……說來說去,這個人的性格怎麽和我這麽象?
我感慨,這也算得上知根知底。
他眼神警惕,握着劍緩緩地橫走,我也跟着他的腳步,往橫裏走,兩人對着走了幾步,讓我想起了戲臺上的武旦演武戲之前先走幾步臺步……
他眼底疑色更深,又走了幾步臺步,忽道:“你是绮鳳閣什麽人?”
我張嘴道:“不是什麽人,你認為是什麽人?”
他驚疑摻半,嘴底喃喃,“不可能,不可能,那人的功夫,深不可測,驚鴻一現,我只見過一次,這一輩子都不能忘,他怎麽會來晉國?”
果然這家夥很會審時度勢,我看了一眼他懸在腰間的玉佩,金鑲玉的,價值不菲,那可是好東西,這個人,是晉朝世家子弟吧,為混個出身,所以來做了晉王的黑鷹衛?
他謹慎,我更謹慎,關鍵是我如果不謹慎,就要被他趁隙謹慎地捉了。
“世子府藏龍卧虎,你不知道麽?”我舉起了手指,一指朝天。
他眨了一下眼,視線從我的手指上再轉到了我的身上,更謹慎了,拿了劍的手微微地抖,眼角餘光掃向場內,那眼神我很清楚,他在後悔為什麽單獨行動搶功勞,不随大流呢。
一指朝天的手勢舉得太久,我想了一想,想換個手勢,哪知道才一動,他一溜煙地往後退了好幾步,眼底俱是震驚之色,我怔了怔,吓着他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我得趕快叫師姐師傅來救陣。
于是,我急急躍起,往臨近院子跑了去,眼看牆頭就在眼前,腰間卻一麻,直直地往下跌了去,還沒跌到地,就被人接住了,那黑鷹衛一只手臂提起我,自言自語,“還以為真是個硬點子呢,原來不過是冒牌貨。”
原來他這是以退為進之計,我腸子都悔斷了。
他把我丢在樹底下,慢吞吞地往打鬥場裏走,幾步便走到了鬥場之中,來到與場內激鬥的師兄與其它人面前,只見他一擡手,一揮腳,師兄便軟倒在地,滿臉都是震驚之色。
這個人才是深藏不露的人!
我這時才明白,自己完全弄錯了,這個人才是這群黑鷹衛的頭兒,而且武功高得很,他并不是那偷懶耍滑之人,而是在扮豬吃老虎,所以說,以自己的偷懶耍滑去惴度人心的時侯,是要弄丢性命的。
我眼睜睜地看着師兄被裝進了麻布袋裏……在我被裝進麻布袋之前……
眼前漆黑一片,我的只覺被人提着上上下下的起落,到了最後,落到了一輛馬車之上,馬車轟隆隆地往前行去。
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圈,又左又右的,一會兒上坡,一會兒下坡,最後駛到了一處平地,又駛了許久,才停下了,麻袋沒有打開,我看不清外邊,只覺得有燈光隐隐約約從麻袋的縫隙裏透了進來,那燈光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定是到了一座燃滿了燈的大房子裏。
“還順利吧?”
“還好。”
“怎麽多了一個?”
“這個女人躲在樹上,不得已一齊捉了來。”
“捉她幹什麽?就地處置了不行嗎?”
我驚出一身冷汗。
“那個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裏的人怎麽能随便處置?這女子身手有些蹊跷。”
這是那個有濃濃鼻音的黑鷹衛首領說的話。
“那你等着吧,我去通報。”
那黑鷹衛低低地恩了一聲。
我這是到了哪裏?牢獄裏邊?師兄到底犯了什麽事,被人捉了來?
房門呀地一聲關上又開合,那黑鷹衛在地上踱來踱去,一會兒嘆氣,一會兒拿起杯子喝茶,身上的玉佩敲在金屬帶子上,叮當作響。
隔了一會兒,那傳信的人又來了,低聲道:“侯爺,上邊叫您過去。”
這黑鷹衛還是一名侯爺,身份當真極高。
他鼻音濃濃地低應了一聲,腳步聲越走越近,我便覺得自己被提了起來,又走了幾步,丢到了一頂轎子上,緊接着,轎子往下一沉,師兄也被丢了上來,再接着,我聽到了靴子踩在轎子上的聲音,那名黑鷹衛也坐了上來,雖有這麽多人,這轎子卻擡得極穩,而且,我只聽到了四個人擡轎子的聲音,這擡轎子的人武功也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