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總的“第二春”?
一場會開得無比漫長,江亦行全程不在狀态,主辦單位邀請他發言,他只是滴水不漏的跟着稿子上念完,坐回座位上就忍不住一遍遍地往門那邊看。
這人——姑且算個人吧,在車上沒事嗎?
各種發言結束之後,又有一個什麽高峰論壇分組讨論。尚行是外界所稱的互聯網行業領軍企業,各種軟件和技術開發總是先國內其他企業一步,和國際上幾家大型傳媒公司、影視公司都有親密合作。那時候,年輕的沈予還是他們技術開發部的一員大将。
主辦方好說歹說不知道磨了多久,他才抽出空來參加這個會發個言,結果現在又要他去參加分組讨論。
如果車裏沒有沈予還好,可現在沈予一個人待在車裏,他不是擔心劇看完了他就跑了就是擔心他一個人在車裏無聊然後跑了。
總而言之就是又跑了。
主辦方來勸他的時候他想就算把他去世多年的老子搬出來都沒用,他必須離開。
也不好說是不是江亦行真的料事如神,主辦方請了個小有名氣的作家轉型的自媒體博主過來勸說他,一開口果然就是我和你爸是朋友。
不行,說什麽都不行,別說你是我爸朋友,你就是我爸,今天自己也得先回去一趟。江亦行內心很堅定。
他起身朝那人欠身表示歉意,有禮有節道:“真的很抱歉,公司還有個緊急會議要我回去參加,這邊我請我的助理全程代替我發言,他沒問題的,真的不好意思。”他想他都這樣說了,這人再勸就真沒意思了吧。
好在那人也識眼色,見江亦行執意要走,看上去也像是有急事的樣子,便說:“那真是太遺憾了,不能和江總這樣年輕有為的企業家交流一下想法,看您也挺着急的,那您先去忙,這邊就不打擾您了。”
兩人起身握了一下手,助理恰好從洗手間回來,江亦行走到他身側悄聲說:“我急事先走,多聽少說。”說完拍拍他的肩,就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出了會議大廳,看上去真的很着急。
自媒體博主轉而又禮貌的向助理問好:“您好,江總說他着急回去公司開會,這邊就多多麻煩您了。”
助理心中犯嘀咕,但是多年來作為江亦行助理的從業經驗告訴他,他的老板不想參加的會一般都不會給這麽委婉的理由離場,要麽都是直接不參加。今天這麽多業界大佬,他也不會胡扯這麽個理由提前就撤走,除非吧——
除非他們江總的第二春來了?
助理一下心如明鏡,此時江總提前離場結合剛才上車讓他坐後排的情況來看,這個第二春恐怕是真的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意識到一場緊張又刺激的地下戀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開展,不由得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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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太客氣了,我們先去分會場吧。”
江亦行在路上就給司機打了電話,說待會兒派別的車來接他和助理,火急火燎的趕回停車場從值班室那裏拿了鑰匙後幾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車邊。
他試探性的貼着車窗看了看,全身的肌肉頓時松弛下來——在後排座位上看劇看得淚流滿面的沈予,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他緊接着一臉冷漠的拉開車門,吓了沈予一跳:“你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江亦行扯扯領帶,松了顆紐扣,沉默半晌才說:“會開完了。”
沈予點頭:“哦,那現在去哪裏?”
他目光追随着脫下外衣扔在座位上關上門走到駕駛室門邊的江亦行,見他沒說話,又問:“我們現在去找林啓軒嗎?”
在駕駛座位上系好安全帶,江亦行通過後視鏡看到沈予那張即便是身體有些透明卻還是紅潤的臉,真的無法相信他此時是一個鬼——說好聽點就是個魂魄。
他還是不說話,踩着剎車去打火。
沈予不看劇了,一下跳到副駕駛上,反過來吓了江亦行一跳。
“江總,你說話啊,現在去找林啓軒嗎?”
江亦行緩過一口氣後,有些不耐煩地把排擋杆撥到D檔,說:“他出差了。”
“什麽時候的事啊!”沈予激動得整個人一下子貼到他面前,江亦行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卻能清楚地看到那雙依然明亮的眼睛。
“今天下午。”他冷靜地說,然後又穿過頭目視前方,說:“坐好,系安全帶。”
沈予滿腦子都是林啓軒居然去出差了,哪有心思去遵守人類的乘車守則,他跌回座位,垂着頭一直嘆氣,語氣沮喪極了:“系什麽安全帶啊...我反正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這句話不知道怎麽就刺激了江亦行,他猛踩一腳剎車,沈予又因為慣性彈了出去,這次慣性更大了。
他的下巴竟然磕到前面的儲物盒,還有了一絲非常非常微弱,微弱到難以捕捉的痛感。
沈予扭頭看江亦行,發現他也在看自己,眼底一閃而過的擔憂随即被冷漠替代,傾身過來給自己系安全帶的動作也有些粗魯,語氣冰冷地說:
“你不用反複提醒我你已經死了,我知道你已經死了。”
他搞不清楚為什麽江亦行突然生氣,聽他大聲說話自己又慫了,只敢小聲嘀咕:“這麽兇......”
車開出停車場,江亦行沒有回公司,公司什麽緊急會議當然是他瞎編的,他用車載電話通知了秘書派車去接助理和司機,叮囑了一句說有什麽事情晚上六點以前報備,六點以後他手機就要關機了。
秘書對于他的反常也是心存疑慮,要不是确認了這是實時通話,都要以為他們江總被綁架了。
安排好工作之後,江亦行果然關了手機,認真地開車不再說一句話,全身都散發着是人是鬼都不要靠近的信號,搞得沈予想再問問林啓軒什麽時候回來都不敢開口,悶悶不樂的靠在靠背上發呆。
要不要找褚安來問問呢?萬一林啓軒一直在外地開會,江亦行會大發慈悲帶自己過去嗎?
他簡直要愁死了。
江亦行開得不快,載着沈予從會場離開,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家。
他從車上下來,去給沈予開門,然後幫他解開安全帶,看他自己跳下來內心突然有個疑問。
“為什麽你不能拿東西,卻能坐車,剛剛還會碰到下巴?”
沈予想了想,這個問題還真是,他怎麽就沒想到呢?
“我也不知道啊。”
江亦行不說話,關上副駕駛車門後打開後排門把剛剛沈予看劇的iPad取下來帶走。
從車庫出來沈予才發現,這并不是他熟悉的那個小區,周圍的環境陌生到他感覺從來沒來過這裏。
他問江亦行:“你搬家了?”
“為什麽啊!”那邊多好的房子啊,獨棟小洋樓,有花園游泳池的,還有狗!——他的狗呢?!沈予心想,還有他的狗,難道被江亦行...?
他沒這麽殘忍吧,沈予心想。
江亦行一開始沒回答他的問題,等兩人走到電梯門口才說:“那邊不方便。”
沈予在他身後翻了個白眼,忍了又忍,說:“那,那我的狗呢?我的軒軒呢?”——軒軒,沈予的狗,就是林啓軒的軒。
第一次他把狗領回家的時候,江亦行表現出了極大的排斥,說什麽都不讓他把軒軒領進門。
那也是沈予第一次對江亦行提條件,說什麽都不讓步,江亦行無可奈何之下,找人在院子裏給軒軒修了個狗舍,沈予要求雙層的,他咬牙切齒的又讓工人拆了重建。
這麽一想,他其實對自己還挺将就的?
沈予立刻搖了搖頭,提醒自己不要被那片刻的溫柔迷了眼,盯着江亦行非要他說出軒軒的去向。
許是被怨念的眼神盯煩了,等電梯都到了32樓,江亦行才緩緩道:“朋友家,暫養着。”
“明天把他接過來!”沈予立刻說。
江亦行指紋解開門鎖,拉開門回頭對他說:“不行。”
啊!我為什麽活着的時候受氣,死了還要受這麽多氣?!
沈予內心咆哮了許久,跟着江亦行回到了卧室,他就站在床邊,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然後江亦行先後脫下了外衣和襯衫,結實的後背展現在他眼前,他沉浸在江亦行不把軒軒接回來的憤怒中,絲毫沒有意識到那人直接脫了褲子,整個人赤裸着背對他。
江亦行偏過頭問他:“你要看我洗澡麽?”
“啊不是!”沈予後知後覺的轉過身,默默地捂着眼睛又退出了卧室。
說實話,沈予沒有談過戀愛就死了,喜歡林啓軒也是嘴上說說而已,人家壓根沒把他放在心上,就是個關系不錯的發小。
所以有時候沈予也分不清是不是喜歡林啓軒,但他總覺得如果告訴自己不喜歡這個人了,他大概真的就無欲無求,不悲不喜了吧。
他靜靜的坐在沙發上思考着閻王的話,不一定非得是喜歡他的人,他喜歡的人也可以,思來想去,好像就只有林啓軒了吧。
江亦行很快洗好澡出來,瞥了眼沙發上坐着的他,就去了廚房。
過了會兒廚房就飄出來香味,沈予聞到後才想起來江亦行是會做飯的,不僅會做,還做得挺好。
自己有幸吃過那麽幾次,都是生病的時候。再加上他本來公司的事就很忙,平時也很少回家吃飯,更別說做飯了。
見那人把飯菜端上來,沈予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想吃。
江亦行簡單的炒了兩個菜,只拿了一副碗筷,盛了飯就直接開吃。沈予在一旁簡直要急死了。
你問我啊!早上泡了茶不還問我要不要喝嗎?!你要是現在問我,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許是沈予那目光實在是過于炙熱,江亦行不适的擡起頭看了看他,猶豫着還是問到:“你要吃嗎?”
“我...我不餓...”
天啊沈予你是豬嗎?!
沈予掐指一算自己的死法,現在又多了一種,被自己氣死。
這簡直就是真實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活着的時候看不到邊的得過且過的生活本來就讓他現在飽受煎熬,現在死了不知道還要那點面子幹什麽。
沈予就坐在沙發上,眼睜睜的看着江亦行把飯菜都收進了冰箱。
飯後江亦行坐在另一邊沙發上看電視消食,看的是時政新聞,沈予靠在沙發一角,恍惚間竟有種自己還活着的錯覺。
以前兩個人好像從來沒有這麽單獨一起在沙發上看過電視,偶有幾次都是沈予的爸媽在,他倆為了展示婚後生活很愉快,裝出來的。
自己活着的時候做不到的事,死後竟然輕易就做到了啊。沈予悲涼的想。
兩人一直沒說話,極自律的江亦行看了會兒電視,時針指向九的時候,他關了電視準備回卧室了。
從沙發上站起來的時候他又看了眼沈予,說:“你還看嗎?”
“你要休息你就關了吧,反正我——”想到白天他的反應這麽大,“已經是個死人”幾個字到了沈予嘴邊又被他生生咽下去了。
江亦行像是料到他後半句話想說什麽,直接關了電視回了房間,砰一聲關上卧室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