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江總的物理降溫大法

沈予睡醒的時候天還沒大亮,迷迷糊糊看時間也才六點過。

緊接着他偏過頭看見的就是安靜睡着的江亦行。

起身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又能碰到身上的被子,猜想是因為在江亦行身邊睡了兩個小時,自己又充滿電了吧。他打開夜燈,坐在床邊回頭去看江亦行,借着昏黃的燈光看到他額頭細細密密的汗珠和兩頰反常的紅暈。

也不好說是不是鬼的特殊技能,看到江亦行這樣,沈予心裏第一反應就是這人是不是病了。他小心翼翼的伸手過去探他的額頭,又猛地把手縮回來。

他其實并不确定這個人是不是發燒了,只是那額頭的滾燙透過他的手心傳過來的時候和自己抓着他手的時候皮膚上傳遞出來的體溫不太一樣,他本能的判斷應該是體溫升高了。

“江亦行,江亦行?你還好嗎?”沈予試着叫了他兩遍,江亦行卻始終昏睡。

沈予不斷回想自己生病發燒的時候是怎麽處理的,能想到的辦法目前自己都沒辦法實現。他站在床邊看着江亦行手攥緊了薄被,心裏着急卻又無計可施。

就這麽在床邊無聲地僵持了好一會兒,他站得腿都酸了,忽然看見江亦行眉頭一皺,手搭在太陽穴上揉了揉吃力的睜開了眼睛,向四周看了看,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醒了!”沈予雀躍到。

江亦行坐起身來,頭疼欲裂,心裏一陣惡心,攥緊了身側的被子差點吐出來。他慢慢地做着深呼吸,感覺呼出的氣體都燙的快要燒傷鼻尖,聲音嘶啞道:“幫我倒杯水。”

“我可能...”沈予想說自己拿不了杯子,随即又想到剛才都能掀開被子,又說:“那你等一下啊,你先躺下吧!”

他小跑着到餐桌邊拿了江亦行的口杯,在飲水機接了半杯開水,正準備去接涼水的時候突然想到小時候他媽跟他說,喝這種“二合一”的溫水要變笨,又把手縮了回來。

于是他又拿了個杯子,采用最樸實的人工降溫方式,把水在兩個杯子之間來回倒。這麽一來二去的折騰,等他端着水回到江亦行卧室的時候,看着那人發紅的雙眼,手一抖差點把水灑在被面。

江亦行接過水杯灌了一大口,一口氣緩過來之後說:“你怎麽倒杯水這麽久...”

“我在廚房給你晾涼了端過來的。”沈予認真地說,然後幫江亦行把杯子放在床頭櫃上,“你家裏有藥嗎?你怎麽突然感冒了呢?”

“沒有。一半開水一半冷水不就涼了麽,小孩子才不能喝二合一的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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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沒有說話,咳嗽兩聲掩飾自己的尴尬,幫他把充電的手機從床腳拿過來。

“你打個電話讓助理來照顧你,順便給你買點藥吧,我...我也幫不上什麽忙...”沈予說着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往後退了一步,手垂下來假裝整理自己的毛衣。

江亦行喉嚨痛得厲害,說句話都費力,他擺了擺手,輕聲說:“不用了,我再睡會兒。”

“你還是打個電話...你餓嗎?還可以讓他幫你帶點稀飯什麽的。”沈予實在覺得他就這樣睡着了不太妥當,試圖說服他打出這個電話。

沒想到江亦行閉上眼睛往後一躺,又睡下了。

“你真的不能就這麽睡,你現在發着燒,要是不及時退燒的話——”

“別吵。”江亦行眯着眼睛看他,“把窗簾拉開點。”

“哦...”沈予轉身走了幾步去把窗簾拉開一道口子,忍不住又開始勸說他:“你別怕麻煩別人...我如果能去買藥,我都去給你買了,生病了要按時——”

“你過來。”江亦行手臂搭在額頭上,又一次打斷了他。

“幹嘛...”

沈予走回床邊,低頭看着床上那個面色泛紅的人。

江亦行搭在額頭上的手向他伸過去停在半空中,沒說話。

“手給我。”

沈予心下覺得奇怪,卻還是把手搭了過去,可指尖剛觸到江亦行的手心,就看見他本能的往後縮了一下。

——他恍然大悟。

江亦行昨天一定是接觸自己的次數太多了,身體受了寒,大半夜的還跑去洗了個澡,不感冒才怪。

在江亦行的手抓住自己手的一瞬間,他往後退了一步手背在身後說:“不行!你不能再碰我了,我身上寒氣太重。”

“......”

江亦行睜開眼睛看他,手放下來搭在身側,許是喉嚨實在燒得幹澀疼痛,他吃力的做了個吞咽動作,說:“那我睡了,你安靜點。”

“都說了讓你打個電話給助理你怎麽就不聽呢!我在這裏什麽忙都幫不上只能——”沈予又氣又急差點跺腳,話沒說完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撲倒在江亦行身上了。

他伏在江亦行的胸口,聽着他胸腔裏一顆心髒有力地跳動着。

沈予很久都沒有仔細聽過心跳的聲音了,這麽幹淨珍貴,又感覺遙不可及。

江亦行雙手搭在沈予背上把他抱在懷裏,緩緩平複着呼吸整理心跳,感受着他一身刺骨的寒意慢慢從手心和胸口渡進自己的骨骼、肌肉和血液,游走在全身,差點把心髒凍僵。

他的心口痛得不行,手臂也隐隐作痛,甚至太陽穴周圍也撕裂一般發疼。

可他此時腦海裏全是如果能就這樣死去該多好。

他像醉酒的人肆無忌憚的耍賴,也像病重的人神志不清的示弱。

沈予貼着他的胸口感受到了他皮膚傳來的熾熱,驚訝發現自己全身好像又有了血液流動,胸腔裏蠢蠢欲的是顆早就不會跳動的心髒,這樣奇異的感覺反複刺激着他的大腦,他一時搞不清到底該推開江亦行站起來還是——

還是繼續享受這種活過來的感覺。

“物理降溫,別動。”江亦行說。

我沒動。沈予心想。

“沈予。”江亦行又喚他名字。

沈予側着臉看他,發現他正好也在看自己,應到:“怎麽了?”

“活着好,還是死了好?”

他萬萬沒想到江亦行會問這種問題,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燒得不清醒了,于是手肘撐着身體起來,另只手重新覆在他的額頭上,又被江亦行抓住拿下來放在胸口。

江亦行追問:“你說。”

沈予的腦子重新恢複運轉,深感這樣的姿勢實在有礙交流也不太成體統,想掙脫江亦行的鉗制站起來。

他剛一施力暴露了自己的意圖,江亦行又把人抱得緊了些,“你還沒回答我。”

“當然是活着好啊!”沈予惱了,這人追着問一個想活下去的死人這種問題,也太紮心了吧?

江亦行忽而手一松,閉着眼睛無聲地笑了笑,咳嗽了兩聲。

沈予趕緊趁機站起來,他拽了拽自己的衣擺,立刻就發現了異常。

——他居然不再透明了。

他站在原地,擡起手來看自己的手背,皮膚下面是青色的血管,再也不是江亦行家淺灰花紋的地板。他又伸了手用食指去戳江亦行的臉,驚訝地發現也不能透過自己的手看到江亦行的皮膚,米白色的毛衣完全顯露出了原來的顏色。

他把手放在口鼻前,竟然感受到了微弱的氣流!

他活過來了嗎?

他現在根本就是個人了!有呼吸——他摸着自己的心口,也感受到了和呼吸一樣微弱的心跳——那他就是個活人了啊!

江亦行重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完全不透明的沈予的時候,也訝異得趕緊坐了起來,張張嘴卻只能說:“你...”

沈予顧不得江亦行還在這裏,他立刻晃了晃手腕,一陣清脆的鈴铛聲穿過他的毛衣傳出來。

他把袖子往上卷了卷,對着鈴铛說:“褚安!”

接到沈予“電話”的時候褚安正在交班,周圍有點吵,他匆匆忙忙和同事打了招呼瞬移回了自己的宿舍。

“好了你說吧,現在能聽見了。”

沈予長吐一口氣,看着外面慢慢升起的太陽,一字一句道:“褚安,我好像,活過來了!”

褚安差點和手裏的工作記錄本一起掉到地上,他重新在椅子前坐正,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我好像!”沈予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腳,興奮得手舞足蹈,在江亦行面前表演着原地旋轉,說:“我一點都不透明了!你有空嗎?有空——”

他話音未落,褚安就又從一縷青煙中走了過來,把江亦行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床上。

此時沒人追究為什麽江亦行能看到褚安這件事,在場的——暫且算三個人,更關心的都是沈予到底怎麽了,另外江亦行還着重打量了這個天外來客,心想原來這就是沈予口中的“褚安”。

褚安圍着沈予轉了兩圈,手在他身上戳了戳,又去探他的呼吸,感覺世界觀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這怎麽可能...”

沈予:“是不是!我是不是活過來了?!”

“理論上是...”褚安摸着下巴一點都不客氣的坐在了江亦行的床上,見江亦行盯着他一臉的有話要講,又說:“不好意思,我坐一會兒。”

江亦行:“?”

“理論上你有呼吸有心跳不能算個鬼,但是——”

“什麽叫理論上說啊!”沈予此時滿腦子都是自己活過來了,哪裏有心情管它是理論還是實踐。

褚安抿唇思考了片刻,道:“但是你确實還不是人,如果你複活了,我會接到閻王的通知,工作表上也會有行程安排,然後判官會送來文件,去各個機構修改你的資料,完成這些之後你才能複活。”

“那或許我是個特例呢?”沈予不死心,說:“不是你說的嗎,我之前就不像鬼啊!”

“不可能,本來給你四十九天的時間就是個特例了,哪有這麽多特例。”褚安擺擺手,憑空變了個小冊子出來,他在空中翻開拿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判官,在不在?

很快,他寫下的那排字下面像是原始打字機一樣出現了一句話。

-下班了,任何業務不受理。

沈予:“......”

褚安耐心的又問他:幫我看一眼命運薄上,沈予的名字是不是又亮了?

沈予像是在聽宣判一樣,在原地焦急不安的等待了好一會兒,判官那邊才發來回信:沒有,黑的,我真的下班了,再見。

後來褚安再發信息過去,紙上直接顯示“對方不在線”。

饒是江亦行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坐在床上也是看呆了。眼前這一波操作讓他剛剛離家出走的神智立刻回歸了大腦。

褚安對沈予無奈地聳聳肩:“看吧,就說如果你真的有一天能複活,那我一定是比你先知道的。”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沒事了。”沈予一瞬間就洩了氣,像個霜打的茄子垂着頭也坐在了床邊。

褚安拍拍他的頭嘆了口氣,又瞬間消失了。

江亦行的卧室恢複了平靜,他本人卻久久無法冷靜下來,他看着沈予失落的背影,試探着問:“他就是褚安?”

沈予先點點頭,複而猛地回頭:“你看到他了?”

“我應該看不到他嗎?”

沈予此時腦子一團亂,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身體不再透明還有了呼吸心跳,也不知道為什麽江亦行可以看到褚安。

他更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人是鬼。

“是的,他是接引人,只有死人能看到他——等一下!”沈予突然轉身看着江亦行,一着急直直朝他撲了過去,江亦行措手不及被他直接按倒在床上。

他該不會是擔心自己死了吧。

江亦行皺着眉頭看沈予先是試了試自己的鼻息,又手搭在自己的心口确認心跳,最後不放心捏了捏手心,完成這一系列的動作後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氣,說:

“還好還好,我以為你被我凍死了。”

江亦行:“......”

“感覺也沒有剛才那麽燙了,有溫度計嗎?我去拿來給你量體溫。”

沈予好像是一瞬間就忘記了剛才的事,此時又重新投入到照顧江亦行的行動中。

他還是覺得江亦行得給助理打個電話,起碼給他帶點粥過來,發燒的人胃裏肯定不舒服,應該吃點好消化的東西。

“你給助理打個電話吧,行不行?你一定是昨晚離我太近了,吸收了太多寒氣才會感冒,而且——”他不自覺撇撇嘴,又說:“而且我可能是因為把你身上的陽氣吸走了,今天才會有心跳會呼吸,還變得不透明......”

江亦行笑說:“聽你的語氣你還有點失落?”

他掀開被子站起來,身上肌肉一陣酸痛,在儲物的小抽屜裏找了會兒,翻出個溫度計拿在手裏看了看,“我前幾天就有點不舒服,不是因為你,你別瞎想。”

沈予不置可否,看着江亦行把溫度計塞到腋下,睡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他上前一步站在他背後,伸手幫他把睡衣往上扯了扯,江亦行偏過頭看他,他尴尬的把手縮回來,說:“沒開空調,你衣服還是穿好點。”

說完他又想起了自己原定的攻略計劃。

在他的印象裏江亦行從來沒有生過病,所以家裏才沒有藥,連那個溫度計好像都是買什麽東西附贈的,看他拿出來的時候甚至還裝在未開封的塑料管裏。

可只是這麽幾天的相處,江亦行就感冒發燒了。他無可避免的就把這場感冒和自己聯系在了一起,并且有點自責。

沈予原地站着發了五分鐘的呆,江亦行已經把溫度計拿了出來。

“多少度?”沈予走到床邊低頭去看溫度計,“三十八度啊,還是燒得很厲害,我去給你倒杯水。”

他轉身往外走,又被江亦行拉了一把。

這一拉,把他的毛衣扯了下來,露出大半邊肩膀。

沈予:“......”

江亦行趕緊松手,不自在的別過頭,手握成拳抵在鼻尖,尴尬地說:“不好意思。”

沈予聳聳肩把衣服穿好:“沒事,我去給你倒水。”

其實剛剛江亦行拉住他是想問為什麽他像變了個人似的,對自己噓寒問暖、體貼入微。還想問沈予以及剛才那個穿着黑色長袍打扮奇怪的人反複提起的“四十多天”到底是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說:

沈予變不透明了才不是因為方便我以後開車。 順便繼續求海星!求收藏!沒事來微博找我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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