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有什麽資格生氣？”
本着對江亦行進行全方位無死角攻略的原則，等他做好飯，沈予坐在餐桌旁熱情邀請他過來一起吃。
江亦行解下腰上粉紅色的圍裙，擦擦手看了沈予一眼，拉開凳子坐在他旁邊，遲疑到：“你不會，吃飯也要我負責喂你？”
沈予嘴裏噙着一口湯差點嗆着，他點點頭真摯地說：“也不是不行。”
也不是...不行...
江亦行：“要吃就吃，我睡了。”
“哎哎哎等一下，不行你不能去睡！”沈予站起來伸手去攔他江亦行，那人低頭看了眼抓着自己手臂的手，皺眉到：
“又怎麽？”
“不喂就算了嘛，但是你不能走......”
江亦行想起來，這人是要“充電”的，說不定待會兒飯沒吃完就電量耗盡了。
于是他又退了兩步重新坐在椅子上，雙手環胸盯着沈予吃飯。
“你這麽看着我...我吃不下...”沈予擡頭看他一眼又趕緊心虛地低下頭扒飯。
江亦行起身拉開椅子就往卧室走，像是料到沈予要伸手拉他，他往前快走兩步，沈予在身後撲了空，踉踉跄跄堪堪站穩。
“吃完滾進來睡覺。”他站在卧室門口，門半開着對沈予喊話。
沈予筷子一放，瓷碗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有些怄氣，有點搞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麽。他本來不是喜歡給別人添麻煩的人，決定從地府回來找“真愛”的時候是很堅定沒錯，但這麽幾天下來此時此刻坐在江亦行家餐桌面前，他又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征求一下江亦行的同意，關于攻略他這件事。
他準備找江亦行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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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腳麻利的把餐具收回廚房，沈予走到江亦行卧室門口，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把門關了。
他輕輕對着門說了一聲：“那個，我現在進來了哦。”
裏面沒有答話，他又站了會兒，想着還是得敲敲門，于是又說：“我要進——來...了...”
江亦行剛解開襯衫扣子準備換睡衣，站在床尾聽到門外沈予說話的時候沒想理他，見他遲遲沒開門進來，就敞着衣服朝門走過去。
然後和穿門而過的沈予抱了個滿懷，那一身的寒氣直直撞進胸口，凍得他差點喘不上氣。
沈予也在一瞬間奇異的發現江亦行的心跳變快了。
這實在太像投懷送抱了，他立刻借江亦行的手臂站起來，把肩上垮下去的毛衣拉上來，說：“不好意思，我剛剛想敲門來着，沒注意就穿進來了...”
他的目光不好意思落在江亦行幾乎赤裸的上半身，眼神飄忽不定的落在屋裏每個角落。
江亦行扯了扯襯衫若無其事的脫下來，一邊脫一邊還說：“吃好了？”
沈予走到床邊捂着臉坐下，眼前全是背後那人裸着上半身的樣子。
“被看的是我又不是你，別一副我把你欺負了的樣子。”江亦行不免覺得好笑，他坐在另一邊換下褲子，掀開薄被靠在了床頭，又說：“兩個大男人你害羞什麽。”
沈予心道問題的關鍵不在于我們兩個都是男人誰看了誰都不吃虧，而在于——我是覺得你的身材有點好啊！
他把手移開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有那麽點慘不忍睹的意思。
“江亦行，有個事...”他側着身說話，眼睛盯着江亦行手裏的那本書。
“什麽？”江亦行把手裏的書放在腿上，把枕頭又往腰上墊了墊。
沈予想問的問題太多了，他轉而看着江亦行的眼睛，咬了咬牙不知道從哪個問題問起。
“你和方小姐...那個...”
沈予想，要是江亦行回答他和方清怡之間有點什麽暧昧關系，那他就真的回地府了，不再搗亂添麻煩。
“我和方小姐怎麽？”江亦行問。
“沒什麽沒什麽！”他慌忙擺手，突然又沒有勇氣接受要回地府的現實。
江亦行：“......”
沈予又往床腳挪了挪，嘟囔着說：“不打擾你睡覺了，你休息吧。”
“晚上吃飯那陣你這麽兇，怎麽這會兒話都說不明白？”江亦行靠在床頭看他越坐越遠，實在是搞不明白他到底怎麽想的，“什麽時候你也開始這麽糾結了？”
沈予總感覺江亦行說話有點針鋒相對的意思，他回過頭與他視線相接，沉默片刻，說：“我知道我剛剛在外面有點過分，所以我想問問你——”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沈予一下子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問什麽，要是問江亦行煩不煩，他的答案是不是真的就能決定自己是否堅持下去？
江亦行還在等他的下文，他卻垂頭喪氣地縮到了牆角去坐着，抱着膝蓋說：“我忘了我想問什麽，你先睡吧。”
“尚行準備投資方城，這段時間才接觸的。”江亦行說完關了床頭燈躺下去睡了。
沈予才睡醒沒多會兒，此時睡意全無。他輕手輕腳地起身想去關掉夜燈，剛剛伸出手就意識到自己現在是觸碰不到實物的，又把手收了回來。
他這半年已經習慣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也習慣了清冷靜谧的漫漫長夜，此時房間裏有一盞小夜燈亮着，他還真是有點不适應。
抱着膝蓋坐在牆角，又一次透過窗簾的縫隙往外看，沈予腦海裏莫名其妙的浮現出高中時候的一些畫面。
他那時候在國際中學上學，班裏同學以後都是要出國的，他也是。
與其他同學比較不一樣的是，沈予在信息工程和物聯網方面表現出了異于常人的天賦，國內某企業想把沈予留下來，讓校方和他談過，能夠直接保送雙重本大學，免所有學雜費，開出了極為優厚的條件，可還是被他父母委婉的拒絕了。
他其實覺得在哪裏上學都無所謂，只不過現在想來，總覺得以前的日子過得太随便了，二十五年完全是浪費過來的。
夜深了房間一片寂靜，身後的牆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也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沈予看見床上的人已經熟睡，他站起來手在門上試探了一下，發現能順利穿過去，于是就又去了樓頂。
沈予站在樓頂，抓着手裏的鈴铛輕輕晃了晃，等待了片刻，那邊傳來了褚安的聲音。
“怎麽了，又是大半夜的。”褚安的語氣聽起來比上次被吵醒好了很多，還很精神，應該是在工作。
“你現在有空嗎褚安？”沈予問。
許是沈予的聲音聽起來太過小心翼翼了，過了會兒一縷青煙中褚安就穿着工作時候穿的黑色長袍出現在沈予面前，手裏拿了個本子，毛筆在上面不停的寫字。
沈予好奇地探頭去看，被褚安一拍腦門推了回來。
“說事！我這幾天加班呢！”
“你加什麽班？你們不是兩班倒麽？”沈予不死心又靠過去看，褚安幹脆把本子一合，抱在懷裏回答他：
“最近處理善後工作的同事請假了，我和他換兩天的班。”
沈予退了一步站得離褚安遠了些，問到：“你們還有什麽善後工作啊？”聽起來好像也沒有那麽無聊，他想。
褚安手一揮，本子從他手裏消失了。他在原地走了幾步，斟酌片刻說：“有的人死于非命，死了也沒人知道，比如屍體被分屍啊、被丢棄啊什麽的，家屬找不到屍體沒辦法為他辦後事，也就是說不能入土為安，死後也只能像你一樣四處飄蕩，甚至比你還慘。”
“這樣啊......”沈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問：“那我是不是也有可能——”
“不可能。”褚安無情地打斷了他腦子裏一出驚悚刺激的大戲，說：“你就是出車禍死的，你下來的時候我們這邊顯示你的遺體已經被家屬簽收了，不可能遇上分屍抛屍。”
沈予打了個哆嗦，分屍抛屍這樣的詞聽起來實在是太痛了。
“我突然好想知道我的墳在哪裏。”他又說。
褚安聽了他沒頭沒腦的這麽一句話，總感覺這一趟又是在浪費他時間。他拍拍衣擺，作勢就要走，“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你慢慢想吧。”
沈予伸手攔住他：“你等一下！你們是不是可以幫我查一下啊！”
“不能！我沒有權限，我代班也只是幫他記錄而已！”褚安警覺的後退了半步，生怕沈予一個不對勁就要來搶自己的花名冊。
“唉...我也太慘了吧，我連我自己埋在哪裏我都不知道。”沈予長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水管上，手托着下巴盯着地面看。
褚安皺着眉頭問：“江亦行不是能看到你麽？你問問他不就行了嗎？”
“說到他——褚安，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沈予從水管上下來，說：“我決定，再試試。”
“試試什麽？”褚安看了眼時間，“你快點說，我出來太久要被扣工資的。”
沈予想了想：“我上次不是說我不幹了麽，四十九天，但是後來我想明白了，我這樣消失也太沒面子了，狠話都放了好幾遍，你說是不是。”
“是，我也覺得，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我現在只有一個辦法，”沈予往身後天臺的門看了一眼，又轉身對褚安說：“只要這四十多天裏我能讓江亦行跟我說愛，我就能正常輪回了。
“雖然這很難，但是我也沒別的辦法，聊勝于無，你覺得呢？”
褚安：“我覺得可行。”
沈予總覺得褚安急着回去上班，敷衍了事的應付自己，他一把抓了褚安長長的衣擺，說：“你，放假的時候，幫我個忙呗？”
“......祖宗，你又要幹什麽？”
“我就是想知道我自己埋在哪裏了，你幫我找找，我心裏踏實點兒。”
褚安面對沈予真摯的眼神，實在是不忍心說拒絕，他一咬牙還是應了下來：“行行行，我有空幫你去找行了吧，我走了！”
“謝謝你啊褚安！”對着空氣大喊了一聲，沈予心滿意足地笑出來，擡頭看了頭頂一輪圓月，轉身離開了天臺。
他還是不習慣——也可以說沒學會褚安那種瞬間移動，等下了十幾樓走回江亦行家的時候感覺自己被風吹得又有些困倦了。
進了屋他在黑暗中四處看了看，怕現在回卧室會不小心發出什麽動靜把江亦行吵醒了，決定就在沙發上将就一晚上。
他拿了個枕頭抱在懷裏，坐在沙發的另一頭，那邊是熟睡的軒軒。
靜坐了會兒沒等來睡意，沈予又把自己坐清醒了，他突然好想看一部之前院線上的電影，活着的時候一直沒時間去看，想起來要看的時候已經是個死人了。
現在去卧室裏拿iPad應該也拿不到吧？可是漫漫長夜怎麽熬過去呢...
沈予覺得自己現在除了不定時的犯困和饑餓不太像個正常人以外，生活脾性上與人無異了。
這一切還是得賴江亦行，要知道，自己幾天前從地府上來的時候可是個正經的鬼，常是一待就一晚上，根本不覺得無聊，這會兒他居然在思考漫漫長夜怎麽度過？！
江亦行卧室的門突然被從裏面拉開，有光線從門縫擠出來。
聽見動靜沈予趕緊從沙發上跳下來，光着腳丫子朝他卧室門跑過去，看到江亦行黑着臉站在門口，手搭在門把手上。
沈予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到了，不自覺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支支吾吾到：“你...你怎麽半夜的...起來上廁所嗎...”
江亦行沒有說話，把門砰地一聲又關上了。
簡直莫名其妙。沈予覺得這個人是在對自己發脾氣。
一瞬間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他幹脆跟上去直接從門板穿了進去，叫住了又一次躺下的江亦行，說：“你幹嘛對我生氣！”
江亦行掀被子的動作一滞，随即把被子扔回床上，幾步走到沈予面前，毫無預兆地擡起手臂死死扣住他的肩膀，冷漠道：“你說來就來，想走就走，來來去去是你的自由，我管不了你，我生氣？我有什麽資格生氣？”
沈予愣住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江亦行——淩厲的眼神裏夾雜着偏執和極端的江亦行。
他感覺到肩上的痛，反應過來的時候江亦行已經松開了手轉過身背對着他，沉默了許久才說：“耽誤了你上輩子的幸福我很抱歉，這四十多天就當我向你贖罪。”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予覺得被面前這個人誤會的感覺不太舒服，他急急上前一步，辯解到：“我不是來要你贖罪的！真的不是！”
“不是？”
江亦行轉身看着他，仿佛拿他的話當成笑話聽，嘴角帶着笑，整個人看上去卻沒什麽多餘的情緒。
沈予伸手去拉他的手臂：“江亦行，我尊重你也尊重我們之間的約定，剛剛我是出去——我去天臺透氣了，下次我要去哪裏我都會跟你說。
“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麽，上輩子不管你出于什麽目的要和我結婚現在我都能接受，剩下的這四十多天我會待在你身邊我保證，但是不管我做什麽...你都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接下來的四十多天，就是沈予要編織一個盛大的騙局，讓江亦行愛上自己然後說出那句或許能破解他不能輪回的命運的話，送自己去輪回。
這可能是他在這個世間欠下的最大的人情，無論如何都還不清的，所以活着的時候不管他與江亦行是誰欠了誰，最後都會變成他虧欠江亦行。
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公平不公平，因為他從來沒有過這麽強烈的意志想要換個活法，再活一次。
江亦行低頭看着沈予的手，低聲說了句好，轉身進了浴室。
随後沈予聽見裏面傳來了水流聲，嘩啦啦的沖散了自己緊繃的神經和全部注意力。
他坐在床邊等，也不知道是等江亦行出來還是在等自己腦子清醒一點。耳邊是挂鐘滴答的聲音，他轉頭看了看時間，驚覺原來已經淩晨四點。
後來沈予還是靠在床頭睡着了，江亦行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他整個人蜷縮着在床上，面色紅潤卻眉頭緊皺。
他擦着額前碎發上的水珠走到床邊，把人抱着放在枕頭上，又輕輕扯過薄被搭在他身上，想起剛剛手搭在他肩上的時候從手心傳來的刺骨的寒意。
他把手放在沈予心髒的位置，像是靜靜地等它什麽時候又會跳動。
作者有話說：
大家放心看哈不會虐的，因為沈予是個很善良的人，“欺騙感情”對于他來說太難了，所以就這一兩章內心很搖擺也很糾結，下章開始就有糖吃了！而且我這幾天卡文就要卡過去了，行文應該會更流暢啦~ 其實江總一直很明确自己要什麽，就是單向暗戀的日子苦了那麽一丢丢，要陪着我們沈予小可愛走一點點彎路才能吃到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