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不親你了,你就睡這裏
吃過飯沈予說什麽也要把碗筷收拾去洗了,他開着水沖洗手裏的碗,算了算自己還有多少時間。
細算下來的話,應該還有四十六天——怎麽才過去一天,就發生了這麽多事。
江亦行沒有攔着他,只是抱着手臂站在廚房門口盯着他把最後一個碗放進拉籃,用毛巾擦了手,确認他已經安全的把東西整理完畢才轉身回到了客廳。
沈予忙了這會兒又重新感覺到手肘和腳踝痛,他把剛剛放下的衣袖重新卷上去,擡起手臂自己查看磕碰到的地方。
“這會兒怎麽比剛剛還痛了......”他自言自語到。
江亦行回完助理的信息放下手機,聞言往他那邊看了看,一言不發地起身去了書房,片刻後拎着個藥箱出來。
他把藥箱放在茶幾上打開,裏面的大部分藥品還是全新未拆封的。
“手伸過來。”江亦行拿了瓶液體晃了晃,打開蓋子擠了一些在手心裏,兩個手掌合上之後搓了搓。
沈予依言把手伸過去,江亦行兩手搓得手心發燙,随後貼上手肘紅腫的地方,輕輕地按揉起來,一陣酥麻傳入沈予的神經。
一開始他的注意力全在被江亦行手掌包裹的地方,随着肌肉放松下來,他的視線漸漸地從手肘轉移到了江亦行的臉上。
他認真地神情讓沈予産生了一瞬的錯覺。
如果江亦行是個平凡人,那應該是個極柔和人才對,細心又體貼,耐心又溫柔。
似乎是察覺了沈予的目光,江亦行擡頭看了他一眼,恰好撞上他的視線。沈予手忙腳亂地去看別的地方,幹巴巴地說了句謝謝,就把手收了回來。
“腳踝的地方,自己沒問題嗎?”江亦行指了指茶幾上的藥,問沈予。
沈予點頭,放下衣袖去拿藥,自己塗在腳踝上慢慢按摩。
江亦行回卧室換了件衣服,出來的時候沈予已經把藥箱收拾整理好了。他見江亦行一副要出門的樣子,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說:“你要出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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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趟公司,有事。”
他說着又看了眼沈予:“你要在家待着還是要出去?”
“你什麽時候回來?”沈予反問。
江亦行看看表,說:“晚飯之前。”
“你确定嗎,晚飯之前能回來?”沈予想的是如果就這幾個小時,那他就懶得跟着到處跑了。
江亦行無意多做什麽承諾,從衣架上取了外套就去玄關穿鞋了。
沈予也差不多摸清了這人一般是沒什麽耐心的,特別是跟人說話的時候,話越多他越煩。見江亦行不答話他也沒說什麽,自己心裏明白就行了。
只不過想起他早上發燒燒成那樣,還是不由得話多叮囑了一句:“你記得讓助理給你買藥。”
出乎他意料的是,江亦行竟然嗯一聲答應了。
人走後關上門,沈予心裏有點滿心歡喜的意思,拿本子把剛剛江亦行的回應記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加油鼓勁。
他在本子上自己畫了個日歷,上書“47天攻略全計劃”幾個大字,開始從D-46倒計時,制定了一個詳盡的計劃,已經從今晚把日程排到了半個月以後。
江亦行工作再忙,但是能回家一定會回家,這一點他能夠肯定。自己活着的時候兩人住在一棟房子裏,不管加班再晚,江亦行一定是要回家的,有時候他半夜起來上廁所還能和深夜結束工作回家的江亦行打個照面。
他不知道江亦行為什麽這麽拼,豁出命似的。
像今天一樣,明明剛剛出門的時候還發着燒,也不知道公司到底有多大的事,他都要頂着病體跑一趟。
沈予計劃做完了,看劇筆記也做得差不多,牆上的挂鐘時針已經指向11,江亦行還沒有回來。
他無聊到開始羨慕和自己的尾巴玩得不亦樂乎的軒軒。
他回到卧室趴在床上,臉埋進枕頭裏,滿腦子都是剛剛看的劇裏女主角追男主角用的各種辦法。可這些辦法對江亦行來說真的有用嗎?他簡直要糾結死了。
別說怎麽追求別人,就連怎麽喜歡一個人他都沒搞明白,除了虛心向各種瑪麗蘇傑克蘇文藝作品“求教”,他也沒別的辦法——他總不能去問江亦行吧?
江亦行一身酒氣推開門進來的時候,沈予幾乎以為是他的幻覺。
一個感冒發燒的人,怎麽會喝成這樣回來?而且這人前天才喝了酒回來,應酬這麽頻繁?
又或者說他現在染上了酗酒的惡習?那可太不妥當了。
沈予看江亦行走到床邊脫下外套随手扔在地上,腦子盡是這樣那樣的想法,甚至都忘了開口問一句怎麽了。
江亦行脫了衣服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沈予從床上往他那邊爬了過去,想問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你怎麽...”一句話沒說完,江亦行就猛地起身跑進了浴室,打開花灑開始劇烈的嘔吐,聽那聲音像是要把內髒都吐出來。
沈予趕緊跑出去給他倒了杯水拿進來。
站在江亦行背後,沈予一杯溫水端在手裏一時間腳下像是生了根,無法往前邁出一步。
他從沒見過他這樣狼狽的一面。
江亦行手撐在洗臉池上全身都濕透了,手指抓着池子邊緣漸漸發白,鏡子裏映出他淩亂的發絲,襯衣領口像是被撕開的一樣搭在鎖骨下面。
旁邊花灑和洗臉池水龍頭的聲音太大了,沈予一時分辨不清他顫抖着是不是在哭。
——可江亦行怎麽會哭呢。他搖了搖頭把這種想法從腦子裏甩出去,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你還好嗎?”
江亦行一只擡起來晃了晃,搖搖頭又控制不住側身撲到馬桶邊吐了出來。
沈予把水杯放在洗臉池邊,走到他身後,手搭在他背心輕輕地拍。
他吐了好一會兒,沈予感覺他膽汁都快吐出來,又輕聲問:“江亦行,你怎麽喝這麽多酒?”
他按了沖水,手撐着水箱站起來沒有答話,重新走到洗臉池俯下身捧了幾捧水洗臉,随後把水龍頭和花灑都關掉,才擡起頭看鏡子裏的自己。
也看到沈予站在他身後,眉心緊蹙。
而後他偏過頭看了眼那人,竟然彎彎嘴角笑了出來,說:“沒事。”
沈予心道你沒事才怪。他指了指放在架子上的水杯:“喝點水。”
江亦行沒有動水杯,說了句:“你出去,我洗個澡。”
“你這樣,還怎麽洗澡啊...”
“那你幫我洗?”他轉過身對着沈予一挑眉,開始伸手解襯衣的紐扣。
解到第四顆的時候,沈予甚至能看到他若隐若現的胸膛,趕緊轉了身,小聲說了句:“那你當心一點。”
從浴室出來後,沈予去客廳看了看,又回卧室仔細地找了找,并沒有看到感冒藥的蹤影。他不由得咬着牙嘆了口氣,俯下身把江亦行扔在地上的外套給他撿起來。
“咦?”他把外套拿在手裏,突然看到褚安給自己的鈴铛安靜地躺在地上,昏黃的燈光下也閃閃發光。
沈予把江亦行的衣服放進了裝髒衣服的籃子,小心翼翼地将鈴铛重新系在手腕上,自言自語到:“怎麽丢這裏了...”
應該是今天洗澡的時候自己摘下來放在桌上忘記收好了,他想。
他手裏抱着江亦行的睡衣站在浴室門口敲了敲門,說:“你的衣服,我給你放門口了,我先出去,你好了我再——”
話音未落,江亦行就下半身裹着浴巾拉開了浴室門,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說了句謝謝,繞開他走到了床邊。
沈予透過門縫看到那杯水他動都沒動。
軒軒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它站在門口看着江亦行,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江亦行注意到它,上半身穿好睡衣回頭看了一眼,随即冷漠道:“出去。”
狗沒動,他又說一遍:“出去,聽見沒有?”
沈予見軒軒委屈得往後退了一步卻還是不肯走,知道它是發現了江亦行狀态不對想來關心他,還被他這樣對待,不由得就有些生氣了。
他說:“你心情不好吼它幹什麽?”
“我對一條狗說句重話你就不高興了?”江亦行把擦頭發的毛巾往床上一扔,一步一步朝沈予走過去,“心疼?林啓軒在公司我可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重話。”
“你又在胡說什麽?”沈予聽到他又用林啓軒來嗆自己,胸中騰起一股無名火,這話怎麽聽都太刺耳了。
看沈予的臉色漸漸變得不好,江亦行也全不管,站在他面前自顧自地繼續道:“我不是說了我可以幫你,”沈予猝不及防被他抓住手腕,他掙了掙,又聽見他說:“虛情假意地讨好我你不累嗎?”
“江亦行你是不是有病啊?!——放手!”
又開始了,這個人又開始了——沈予掙脫不得,忍無可忍推了他一把:“你放開!”
江亦行被推得往後仰躺在床上,他閉上眼睛,手攥成頭使勁在身側捶了一拳,随即站起身準确的抓住了沈予的手臂,用力把人往身前帶。
沈予已經打算帶着軒軒出去,根本沒有料到江亦行會突然起身,毫無防備地就被他拉着躺倒在了床上。
軒軒在門口不知所措地轉着圈,輕聲地叫。
他的手掌撐在沈予耳側把他困在身下,嘴角是刺眼的冷笑。
“你幹什麽!”沈予伸手去推他,力量懸殊之下那人紋絲不動反而笑得更放肆了。
“呵......”
接着,他突然俯下身雙唇覆上沈予柔軟的唇瓣。
沈予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他手上的力道一松,江亦行的胸膛直接緊緊地貼上他自己的。
兩個人的心跳幾乎重疊,沈予唇齒間無意識的松動,江亦行舌尖輕巧地竄了進他的口腔。他被這溫潤的觸感刺激了神經一瞬間清醒過來,用盡全力一推,把江亦行從身上推了下去。
迅速地從床上起來之後,他第一反應就是用手背蹭了蹭嘴巴,又惱又急憋得臉都紅了,對着床上的江亦行吼了一句:“你喝醉了!”
從江亦行房間出來,沈予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從剛剛那個親吻裏找回自己的思緒——那種行為實在是太親密了,完全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範圍。
他一開始是有點心虛,猜想是不是自己無意識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才讓江亦行突然這麽生氣這麽反常。然後他又告訴自己這是因為江亦行喝醉了,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可不管怎麽去想,從哪個角度想,剛剛那件事都對自己産生了不小的沖擊——他也生氣,憑什麽只準江亦行一個人生氣?
他後知後覺簡直要氣死了!
江亦行喝醉酒就可以撒酒瘋了嗎?——不行。
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萬一他以後還這樣随便怎麽辦?總不能他一生氣就給他親吧?那自己成什麽人了?
沈予越想越不對勁,他扔掉手裏的枕頭從沙發上噌地站起來,光着腳重新走到了江亦行卧室門口,隔着卧室門大聲說了一句:“我告訴你江亦行,我現在是有求于你,你做什麽我都不跟你計較,但是不會太久了,到時候我們兩不相欠,我——”
這口氣還沒出完,江亦行就從裏面拉開了門,臉上還是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冷冷地說:“你太吵了。”
沈予道:“你還嫌我吵?行,那你給我道歉。”
“道什麽歉?”江亦行問。
沈予清了清嗓子,感覺又有點尴尬,說:“就是,就剛剛——”
江亦行挑挑眉往前走了一步,勾起嘴角又笑了笑:“沒親夠?”
沈予立刻警惕地往後退了退,兩只手擡起來擋在自己和江亦行面前,随即扭頭就跑了,邊跑還邊說:“江亦行你這個變态!”
站在門邊看沈予逃跑的身影,江亦行抱着雙臂靠在門框上,眉梢眼角都是苦澀的笑意。
半夜的時候沈予被卧室傳出來劇烈的咳嗽聲吵醒了,他抱着枕頭捂住耳朵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睡。
咳嗽聲斷斷續續持續了很久,一直沒個消停,沈予忍無可忍,掀開身上的薄毯起身去廚房倒了杯溫水,幾乎是一腳踢開了江亦行的房門,看到他咳得蜷縮着,手緊緊捂住心口痛苦不堪的樣子。
他走到床邊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看着江亦行說:“你才吵死了!”
江亦行早就因為劇烈的咳嗽清醒了過來,此時看到沈予站在面前有些意外。他剛想說話,就又開始咳。
簡直像是要把肺咳出來。
沈予看不下去了,他想了想,于心不忍還是伸手去幫他拍背順氣,一邊拍一邊還碎碎念:“咳死你算了...”
江亦行想笑,一笑就咳得更厲害。
“你還笑得出來?”看來真的是我心太軟,沈予氣自己毫無原則。
他把人扶起來喝了幾口水,端着水杯就要出去。
然後江亦行輕輕從身後抓住了他的小手指和無名指。
沈予回過頭看了看,問他:“你又要幹什麽?”
“你去哪裏?”可能是咳嗽太消耗體力,江亦行語氣軟得不行,眸子亮晶晶的。
沈予心裏某個地方塌陷了——這床上躺着的,和剛剛推到自己的是一個人嗎?
他眉頭皺起來:“我去放水杯。”
江亦行:“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去睡覺啊...”沈予有點蒙——江亦行現在才醉麽這是?
“你睡哪裏?”
“......我去睡沙發。”沈予有點無語。
江亦行突然就規規矩矩地躺在床上,拍了拍旁邊的枕頭,認真地說了句:“我不親你了,你就睡這裏。”
“......”沈予手一抖,水杯差點掉地上,他張了張嘴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江亦行見他不說話,又說:“萬一你睡外面,我半夜真的咳死了——”
“你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沈予把杯子重新放在床頭櫃上,雙手環胸站在原地看着他。
“不行嗎?我要是真的咳死了...”
沈予怎麽還從他的語氣聽出了委屈的意思?
他趕緊擺擺手:“好了,你打住別說了,我睡,我睡。”
後來他躺在枕頭上的時候還是很別扭——倒不是別扭和他睡一個床,而是他這前前後後的态度實在是太矛盾了,搞得自己很被動啊。
沈予本來就困,閉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黑暗中江亦行翻了個身手枕在耳朵下面,就這麽看着他,沒有入睡,剩下的長夜都在聽他微弱的呼吸,手指輕輕戳在他的心口去感受那同樣微弱幾乎不可感的心跳,直到天光乍破,一縷晨光破開窗簾的縫隙灑進來。
他起身又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他發現沈予的習慣跟以前不一樣了,有點光線反而睡不踏實。
作者有話說:
其實,打情罵俏中暗戳戳走了個劇情,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