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在沉默中爆發

到了十月，天氣開始變得陰冷，到處都是潮濕的霧氣。花壇裏泥水橫流，經常可以聽見費爾奇的大吼聲，因為總有人把門廳地板弄得沾滿了泥漿。護士長龐弗雷夫人開始忙起來，因為有許多人感冒了，喝了藥的人耳朵裏會往外噴蒸汽，就好像霍格沃茨特快的機車頭似的。

伍德堅持要在這種天氣裏加強訓練，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隊員們對此叫苦不疊。而對于哈利來說，在這種惡劣的天氣裏訓練魁地奇卻不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為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才能在上空肆無忌憚地打量看臺上的一個黑色小點——那是撐着傘的湯姆。沒有人會知道他在做什麽，找球手的任務不就是一直在上空盤旋尋找飛賊麽？

事實上，他已經在盡力避免和湯姆有長時間的接觸。他們說話時，他總是先移開目光；他們固定的圖書館之行，他也盡量找借口不和湯姆和赫敏一起去。還好有了魁地奇訓練，至少他每個周二都有堂皇的理由不用去圖書館。不過等他從天空上降落下來的時候，他總是能發現湯姆的身影從看臺上準時消失。

這曾經讓他激動了好一陣，以為湯姆至少是明白一點兒的。但是下次哈利再和他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坦然，就和其他所有人說話一樣，哈利又覺得是他自作多情了。

還好羅爾德教授那邊比較容易掩飾。畢竟他們一個星期就近距離接觸一個下午，哈利只要好好做他吩咐的事情，那段時間就很快過去了。而且羅爾德教授的補習就和他自己說過的一樣，非常耗費精力，所以哈利每周六晚上都是睡得最香的。這是一件好事，因為這可以讓他暫時忘記他有多麽心煩。

直到萬聖節來臨時，哈利才意識到有哪裏不同了：他沒有聽到蛇怪的低語。不過這也是可以料見的，因為罪魁禍首的那本日記，現在正好好地躺在格蘭芬多塔樓上他自己的那張四柱床下面呢。他也才想起來，他忘記伏地魔和他的魂器們很久了。

管他呢……反正就算伏地魔想要做什麽，他現在也沒有能力阻止……而且看起來他也并不想做什麽，哈利想到了他上次不小心看到的畫面。伏地魔回來了，怎麽說都要找他最大的死敵報仇吧(哈利姑且把他自己當成有作為伏地魔敵人的資格的人)，可是他居然都不要他的部下動手！而且，他說這事情他自己會做，那為什麽到現在還一點動靜也沒有……

實在搞不清……哈利又一次發現，他每次想到這個問題時，都徒勞無獲。于是他決定把他的全部心思都投入到學習當中去。最花精力的就是羅爾德教授的補習，他已經掌握了幻身咒，可以成功地接近到隐形獸一百英尺左右的地方而不被它發現。哈利自己對這個進度不是很滿意，但是羅爾德教授說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赫敏非常羨慕哈利，在知道他學了什麽之後就幾乎是嫉妒了。“隐形獸！”她激動地說，“相信我，能毫發無傷地抓到這種動物的巫師在魔法史上都沒有幾個！”

小天狼星在信裏也表示了對這件事情的支持，照他的說法，他們絕對是運氣太好，碰到了一個非常厲害的巫師當教授。他還向哈利道歉，他“有點脫不開身的事情”，最近沒法來看他了。

哈利被他提醒，才想起來有這麽一回事。不過小天狼星不能來也好，他現在心煩意亂得厲害，保不準就被他的教父看出來了。

魁地奇賽季開始了。哈利作為格蘭芬多隊的新找球手，除了隊員們和圍觀的赫敏、湯姆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的實力。這是他的第一場比賽，對陣斯萊特林，他格蘭芬多的同學們都對他寄予厚望。

似乎盧修斯?馬爾福依舊樂意給斯萊特林魁地奇隊以慷慨的贊助，他們掃帚上一排亮閃閃的光輪2001刻印看得人眼花。德拉科?馬爾福是斯萊特林的找球手，不同于之前的厭惡或者挑釁，也不同于一年級時的刻意接近，哈利覺得最近那雙淡色眼珠看他的目光充滿了謹慎和疑慮，在他和赫敏湯姆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尤其明顯。

他不知道是什麽讓馬爾福有了這樣的轉變。不過他現在也沒有心思研究馬爾福的異常，他自己的事情都沒解決呢。

比賽那天非常潮濕悶熱。天空是鉛灰色的，隐隐傳來雷聲。哈利在走進更衣室之前，赫敏和湯姆匆匆過來祝他好運。這只讓哈利愉快了那麽一會兒，當他進門後發現隊裏的幾個女孩子都趴在窗戶邊看走開的湯姆時，心情馬上變得和外面的天空一個顏色。

雖然這次哈利和德拉科?馬爾福沒有什麽過節——他們甚至就剛入學時打了個招呼，但是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一向互相敵視，伍德給他們鼓舞士氣時要求他們一定要贏。“就看你的了，哈利！”伍德最後這麽說。

他們出來走向賽場時，除了斯萊特林學院的噓聲之外，其他三個學院都一起歡呼喝彩。斯萊特林隊已經連續七年得到魁地奇杯了，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都希望這次他們被打敗。裁判是霍琦夫人，她讓隊長們握手時，哈利看到伍德和弗林特的手背上都泛出了青筋。

哨聲響起，兩支隊伍立刻騰空而起。哈利飛得很高，馬爾福在他下面兜圈子，似乎準備嚴密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哈利眯着眼睛環顧四周，尋找金色飛賊。他能遠遠地聽見格蘭芬多們的加油聲，突然心裏浮出了個主意。如果他們贏了，在那種勝利情緒的包圍和鼓舞下，也許他可以比平時更容易成功……

哈利一圈圈地在賽場上空盤旋，指望看見一點金色的蹤跡。德拉科?馬爾福看起來也沒有看見，他和哈利都在四處環顧。在他們下面，格蘭芬多隊和斯萊特林隊已經打成了二十比六十，斯萊特林隊的掃帚比他們快得太多了，簡直都是模糊的綠色影子。

天開始下雨了。大滴大滴的水珠落在哈利臉上，打得他的眼鏡一片模糊。哈利完全看不清下面的比賽，只能聽着李?喬丹的解說來判斷比賽進度。在很短的時間裏，斯萊特林又投進了三個球。這樣不行……他要趕快，不然會輸的……沒有那只搗亂的游走球，他應該更容易找到飛賊才是。

突然他耳邊傳來嗖嗖的聲音，一個灰黑色的大球從他眼前飛掠而過。哈利吓了一跳，随即馬上發現那不是沖着他來的。他正松了口氣，突然看到一道金光就跟在游走球後面呢，他馬上驅動掃帚跟了上去。斯萊特林的追球手趕了上來，看見他正在猛追游走球，愣了半秒才發現後面的飛賊。

德拉科?馬爾福正在另一半場，盡管他聽見他同伴的聲音、并且立刻趕過來，但是他顯然是不可能趕上哈利的了。哈利離飛賊越來越近，他使勁伸着手，眼看就要夠到飛賊……

突然腦後傳來風聲，哈利想也不想，他狠狠地伸手一抓，然後低頭翻轉身體，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抓住了掃帚柄，整個人懸挂在了半空。下面的人群發出了驚呼聲，紛紛站了起來。“抓到了！”他露出了沒人看得清的笑容，“我抓到飛賊了！”

格蘭芬多們沸騰了。格蘭芬多隊本來已經落後七十分，但是哈利搶先抓住了飛賊。斯萊特林隊的犯規動作非常明顯，他們的追球手試圖在哈利抓飛賊的時候用大棒打向他的後腦勺，幾乎一大半人都看到了，所以對哈利能夠抓住飛賊、而且成功躲過了那要命的一擊而感到衷心佩服。

哈利剛落到地面上，就被其他格蘭芬多隊的隊員們一個個抱了個滿懷。“幹得好，哈利！”弗雷德說，“剛才我真怕你被擊中……我們本應該想到這種事情的！”伍德太激動了，以至于話都有點語無倫次了：“好……簡直是太……果然沒有看錯……”艾麗娅?斯平內特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哈利差點就窒息了。

越來越多的人從看臺上跑下來，加入慶祝的人群中。哈利覺得他似乎看到擠不進來的赫敏在外面朝他又跳又搖手，她旁邊的一個人朝他露出笑容來。他感覺心頭一熱，馬上就朝外面擠去。一路上有許多人朝他伸手，擁抱或者說了什麽，哈利完全都沒有注意。期間因為眼鏡模糊腳底下還絆到了一個泥坑，還好周圍的人都在七手八腳地想和他握手，他才沒有被絆倒。

他好不容易擠到了外面。“格蘭芬多的大英雄，嗯？”湯姆用他一貫的輕笑語氣說，伸手拿掉了哈利的眼鏡：“你都不知道事先給你的眼鏡施一個防水防濕咒嗎？”他把清理一新的眼鏡又給哈利戴上，注意到他的袍子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還在不斷滴水，忍不住又皺了皺眉：“還有你這衣服……”

他看見自己差點摔倒了吧？赫敏不見了，估計在哈利擠出來的時間裏，她等不及擠進去了。哈利看着正準備對他的袍子施魔咒的湯姆，一把抓住了那只握着魔杖的手，不由分說地把他拖走了。

“你怎麽了？”在被哈利拖着爬上三層樓、轉過兩條走廊時，湯姆終于忍不住發問。這不是回格蘭芬多塔樓的路……

哈利左右打量，四周靜悄悄的，一路走來連個幽靈也沒碰到。城堡裏的人大概都還在魁地奇球場上……他猛地拉開一間像是空教室的門，把湯姆拉進去，然後關上，靠在門背後喘氣。

“……你有話對我說？”湯姆詫異地挑了挑眉，目光落到哈利腳邊，那裏已經開始積了一小灘水。他挽起袖子，魔杖點着哈利的袍子：“先把衣服弄幹吧，你不難受嗎？防水……”

沒等他說完咒語，哈利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湯姆這下真的詫異了，他擡起眼，正好對上哈利看他的目光。那雙碧綠的眼睛裏翻湧着某種看不懂的情緒，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有誰用那種眼神看着他。大多數人看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敬畏或者恐懼，還有懷疑以及不信任，從來沒有這樣一種目光，會讓他覺得冰涼的胸膛一點一點溫暖起來，似乎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他從來沒有這樣一種感覺，就好像……該死的！他在心裏猛地甩頭，不要這麽看着他，那樣會産生一些不該有的錯覺！

但是哈利依舊抓着他的手，而且越湊越近。視線相交，呼吸相聞。湯姆想往後退，因為哈利湊得實在太近了，而且臉上的表情……怎麽說呢，就好像下了決心一定要做到什麽事情的樣子。“我臉上有東西嗎？”最後他終于忍不住開口了，這氣氛怎麽有點奇怪。不過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聽起來就像一種很蠢的轉移話題的方法。

哈利近距離地看着那雙黑眼睛。那裏面的東西閃得很快，他幾乎都捕捉不住。但是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沒有厭惡，好像還有一點期待？還是慌張？噢，算了吧，他已經不想弄清那是什麽了，他現在只能聽見他腦袋裏有一個越來越大的聲音在使勁催促着，趕緊行動……

湯姆比他高。哈利微微踮起腳，用另一只空閑的手按上他的後腦勺，無視最後看到的那個震驚的眼神，眼睛一閉，親了上去。在雙唇相接的那一瞬間，他心裏的野獸猛地擡起了頭，朝着空中發出一聲滿足的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