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冬至(7) 約會
周末的動物園人山人海, 由于陳星渡在校外報了補習班,周末還要出去上課,兩人便約在十點半, 她下課後直接在動物園門口見面。
今天補習班老師下課遲了, 陳星渡離開機構時已經十點多, 從市中心到動物園,打車足足要半個小時。她剛下課便打車趕過來,不免遲到了四十多分鐘。
動物園外的購票處已經排起長龍,傅司予就在門口附近等她。剛下車,陳星渡一路小跑過來, 氣喘籲籲的,短發被風吹得微亂:“等很久了?”
難得周末,她沒有穿自己的私服,而是穿着學校的襯衫禮服。女生襯衫領口和袖口窄小修身,衣擺紮進百褶裙裏,掐出纖細腰段。一雙腿筆直纖長, 像兩段白白的藕帶, 從百褶裙底下流瀉而出,腳上穿一對馬丁靴,利落又明豔。
這是傅司予第一次見她穿女生校服。
他挑眉, “今天怎麽想起穿這身?”
“之前不是跟你打賭, 要是我口語考試沒上9分,我就換回女生校服。”陳星渡食指摳摳臉頰,臉蛋微紅,有點不太好意思地說,“昨天成績出來,我考了8.5分。”
說來也是氣人, 英語口語考試滿分15分,及格分是9分,陳星渡這段時間為了和他的賭約,費了不少苦工練口語。每天吃飯、上廁所、睡前,錄音帶和MP3就沒放下過。以為自己十拿九穩,可誰想到,就這麽半分之差,只考了個8.5分。
甚至懷疑英語老師是不是故意的,那天偷聽見他們談話。
不過時隔多年重新換上女生校服,陳星渡倒沒有想象中反感,今早出門前特意換上,還對着鏡子左右照看,頗有點臭美的意思。
傅司予無聲看她幾秒,說:“很漂亮。”
陳星渡臉頰更紅了。
她輕聲說:“謝謝。”
他們一起往門口方向去,傅司予提前在網上訂好了票,免去現場購票的繁瑣流程。在排隊通道等待安檢的時候,傅司予留意到,陳星渡今天戴了發卡。
女生一側短碎發被發卡別至耳後,露出小巧白軟的耳朵,是他之前在她生日時候送的,那枚水晶草莓發卡。
傅司予說:“阿渡,你頭發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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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渡沒反應過來。剛才下車一路小跑過來,風急火燎的,有幾绺發絲從發卡裏面落出來,垂在臉邊。
他眸光望着她,“你過來一些。”
陳星渡下意識彎低腰,朝他靠近。
男生指尖摘下她頭上的發卡,無意間碰到她柔軟的耳朵,他指尖微涼,她的溫度滾燙。交觸在一起,有種奇妙的感受。
他替她捋好臉邊發絲,将發卡別上,對她說:“之前在KTV的時候就想這樣做。”
陳星渡臉上像火燒。
她問:“那為什麽沒有?”
“因為害怕。”
害怕得到,也害怕失去。
而現在,是害怕以後不再有機會。
他話語清淡地說,眸光始終是溫和的。替她整理好頭發,然後說:“好了。”
陳星渡直起身,指尖捏捏剛才被他觸碰到的耳垂,臉上滾燙滾燙。
“我很喜歡這個發卡。”
傅司予望着她,神情溫柔,“我也很喜歡。”
進到園區,野生動物園的占地面積很大,分為駕車游覽區和步行游覽區兩個區域。涵蓋侏羅紀森林、白虎山、考拉園、非洲部落、亞馬遜森林等來自世界各地數百種珍稀動物,令人目不暇接。
陳星渡手裏拿着一張地圖,仔細地端詳:“從這邊過去先是長頸鹿園,然後是金蛇秘境,再到侏羅紀森林……要不我們按步行區的順序游覽吧,這樣出來的時候,恰好可以搭上小火車,去看駕車區的非洲部落。”
“聽你的。”傅司予說。自從生病後,他很少出來和朋友一起活動,上回來園區游玩,已經記不太清是什麽時候。
陳星渡拉着他往前走,她也許久沒出來游玩,動物園比起以前變化許多。她邊走邊指着周圍景色,和他興奮地解說:“小的時候這裏只是一片野草地,現在多了火烈鳥群。還有那邊,多了金錢豹和白虎跳水!”
她像個小孩子般,對任何新事物都充滿了好奇,拉着他左看又看。今天是個出游的好天氣,陽光明媚,晴空萬裏無雲,初冬的白天氣溫不會燥熱,而是清涼幹爽。她側臉跟他說話時,微風拂起她臉邊的發絲,在風裏飛揚。
傅司予想起那句話,天色與景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陳星渡看見不遠處的小攤檔,裏面有兜售長頸鹿飾品。她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發卡,想起什麽,對他說:“你等一下,我很快回來。”
傅司予還沒反應過來時,陳星渡已經松開他的手,朝不遠處的檔口跑過去。
大約五分鐘左右的時間,傅司予看她和檔口店主交談幾句,而後指了指架子上的某個飾品,拿出手機掃碼付款。
很快,她拿着東西回來。
是一只長頸鹿的鹿角頭飾。
陳星渡眼裏亮亮的,沖他揚了揚手裏的發箍,對他說:“算是你送我發卡的回禮。”
傅司予愣了愣。女生俯低身,動作飛快地把鹿角戴在他頭上。
男生眉清目秀,十八歲出頭的少年,介乎于成熟男人和青澀少年之間。頭上倏然多出這麽一個卡通可愛的飾品,難免顯得滑稽逗笑。
陳星渡立刻笑出聲來,“哈哈,意外很适合你!”
傅司予臉上些許無奈。
他由着她的性子說:“你覺得合适就合适。”
“我們一起來拍個照吧,好像我們一直都沒有合照呢。”陳星渡說。傅司予是高三才轉學過來的,在那之前,她已經在市一中渡過了兩年時間。而剛開學那陣兩人不熟,相互不對盤,經常話不投機半句多,開口就是互怼。
他身體的關系,平時也很少參加班級聚會,同學之間留念很少。
他馬上就要離開,也不會和他們一起參加畢業典禮,更不會留下任何合影。陳星渡不甘心,在他離開之前,她連他一張照片也沒有。
身後是天湖交映的火烈鳥群,日光燦爛地落下,靠近水源的地方隐約架起一道彩虹。這個地方很适合拍照。
陳星渡拿出手機,對他說:“靠過來一點。”
十八歲的豔陽,燦爛而溫暖。映襯着身後的綠湖、火鳥、山川、樹林,他們彼此相互緊貼,沖鏡頭親昵明媚地笑着,按下定格鍵。
陳星渡心滿意足了,“你不在的時候,我就多看看照片,直到你回來,這張照片才可以退休。”
傅司予望着她,一時心中感動,很想說些什麽,然而話到嘴邊,卻難以表達。
園區很大,他們今天有整整一天的時間。陳星渡重新牽起他的手,對他笑說:“好了,還有好多地方沒逛呢,我們趕緊去吧!”
先去的地方是金蛇秘境,顧名思義,就是個看蛇的園區。裏面大大小小有三百多種珍稀蛇類,通過首創的生态實景、多媒體高端技術和360°觀蛇方式,讓游客産生一種在熱帶雨林身臨其境的感覺。
陳星渡打小對蛇這種冷血動物不感興趣,主要是覺得它們身體滑溜溜的,柔若無骨,在叢林中神出鬼沒、殺人于無形,有些過于可怕。這地方一進來便采取低溫環境模式,四周空調開得強勁。到處是全透明的玻璃恒溫箱,裏面大小粗細的各種蛇類,常年保持着适宜溫度,以防止他們冬眠。
在過道兩側,頭頂,腳下,四處都是蛇。陳星渡逛着,身上不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陳星渡搓搓胳膊,發自內心地說:“噫,好惡心。”
“這種金環蛇,以神經毒素為主,看似色彩鮮明,毒素可以麻痹感覺神經末梢,引起肢體麻木。1~3小時內會出現視物模糊、肢體無力、頭暈、惡心、胸悶,重者迅速出現呼吸衰竭和循環衰竭,從而導致死亡。”傅司予淡淡解釋說。
陳星渡:“……”
學神不愧是學神,一般人看蛇,而他是在開科普小課堂。
傅司予牽着她的手,不知怎麽了,剛才進來時還溫暖的小手,此刻溫度驟降,從掌心一直涼到了指尖。
他側眸望向她,“很冷嗎?”
陳星渡:“……不,是聽完你的話,讓我覺得更冷了。”
傅司予輕笑了下,順勢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把她的距離和自己拉得更近些。
兩人一起往前游覽,碰上她感興趣的,偶爾會跟她多做解釋。
“毒蛇一般分為以神經毒為主、血液毒為主、以及兼有神經毒和血液毒。我們經常聽聞的蝮蛇和眼鏡王蛇,其毒液具有神經毒和血液毒兩種特性。”傅司予說。
恰好,面前的玻璃恒溫箱中,住着一條眼鏡王蛇。通體漆黑,鱗片發亮,腦袋扁平,直立起身時,看起來具有很強的攻擊性。
眼鏡王蛇隔着玻璃箱沖她吐了吐信子,陳星渡立刻頭皮都麻了。
陳星渡忍不住問:“那要是在野外不小心被咬了怎麽辦,坐在原地等死嗎?”
“如果在野外不慎被毒蛇咬傷,要用手帕或者布條在最短時間內結紮傷口近心端,阻斷毒液經靜脈和淋巴回流入心。有條件時,用冰敷傷口,或者用茶杯對傷口進行拔火罐處理。”
“如果沒有條件,也可以用嘴吸吮排毒。”
陳星渡:“……”
陳星渡愣了下,“用、用嘴嗎?”
這種方法,她好像只在電視劇裏看過。
“當然。但必須保證吸吮者的口腔無破損和牙病,否則會有中毒的危險。”傅司予說。
陳星渡思索片刻,忽地腦袋一抽,問:“要是我在這裏被咬了怎麽辦?你要幫我用拔火罐處理嗎?”
傅司予側眸看她一眼,“當然是馬上打急救電話。”
“沒法急救呢?”陳星渡追問。
傅司予慢慢反應過來,她話中意思。
他挑了挑眉,說:“那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陳星渡霎時臉紅了。
從金蛇秘境出來,沒了360°環繞的各種蛇類,溫暖日光從外面照射在身上的時候,陳星渡不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再在裏面繼續待下去,她都快窒息了。
陳星渡在園區的一處長椅坐下休息,傅司予去附近的小攤檔給她買水。她看着男生在檔口前付款的背影,腦袋裏靈機一動,突然想出個壞點子。
等傅司予回來的時候,陳星渡正低着頭,委屈巴巴地坐在長椅裏。一手捏着自己的指尖,擡眸望向他,眼眶紅紅的,噙着哭腔說:“我被咬了。”
傅司予:“……”
傅司予神情一頓,立刻緊張起來,“你被什麽咬了?”
“喏,就是那個。”陳星渡飽含淚水地,把紅通通的手指頭遞到他面前,“剛才我看見有幾只蜜蜂在小花上歡樂地飛,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間很想摸摸它,結果就被咬了。”
傅司予:“……”
傅司予神情無語。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通紅的指尖上。眉心緊擰,認真檢查片刻,發覺只是有些紅腫,并沒有針蟄傷口。
“阿渡,你确定你是……”他擡起頭,想問清楚事情經過。視線交觸的一瞬,恰好對上女生期骥的目光,眼裏亮晶晶的,神情期盼。
傅司予愣住。
随後,腦袋裏緩慢反應過來。
陳星渡抿了抿唇,低聲輕柔地說:“很疼的,要不你幫我看看,我怎麽才能緩解一點?”
一個十八歲尚還青澀的少年,抵不住女孩子溫柔的撒嬌。
他在心裏無奈失笑。
傅司予目光望向她,輕聲溫和地問:“阿渡,你是想要我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