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安徒生最近只要看到一個模樣還算周正的男人,都會問他是靜靜的心動男嘉賓嗎?他倒不是急着給自己找後爹,他只是跟着海蘭追一檔婚戀節目追的過于投入了。
他一個三歲多的孩童能看得懂什麽,他投入的點也就在于他記住了主持人每次問的這句話。每每到了主持人發問的這個環節,他都要大聲地跟着主持人一起念出這句經典臺詞。
安徒生詢問的對象也始終在變,跟安嶼出門問安嶼,跟安可出門問安可,偶爾跟安寧出門,他還會忘記小紀的存在,問安寧有沒有心動男嘉賓。
有一回,他甚至指着菜市場賣魚的大叔,問他是不是海蘭的心動男嘉賓。
祝賀從拍攝地挪回來休養後,有家中父母精心照料。安嶼難得放幾天假,這幾天就變着花樣的帶安徒生出去玩。
今天安嶼陪安徒生看了場動畫電影,安徒生也陪安嶼剪了頭發,是公平且愉快的一天。
兩人走到樓下時,天色已經全暗。老小區的路燈總是在打瞌睡,把每個人的臉照成同一個樣子。要不是安徒生冒出來這句話,安嶼還沒留意到這位男嘉賓是小區裏的陌生面孔。
她也疑惑呢,這個小區有沒有模樣周正的男人,她還能不知道嘛。安徒生也壓根就不在小區裏給家裏的女性找心動男嘉賓。
确認是裴牧遠之後,安嶼內心交織着不安和詭異,這種太過偶然的三人首次同框畫面,在裴牧遠誤以為小崽子是她弟弟的情況下,還是有那麽一些殘忍的。
安嶼把安徒生的小手一拉,往樓道裏一推:“我跟心動男嘉賓單獨聊會兒,你就給個機會吧。”
聽到這話,安徒生果真一溜煙跑了,邊跑邊喊:“牽手成功将獲得愛琴海地中海紅海黑海索馬裏海盜船七日雙飛旅游大獎……”
前面是節目裏的贊助品牌的廣告詞,後面的地中海紅海什麽的,都是老安照着世界地圖教給他的地名,而他知識點混淆,經常随便亂講。
安嶼早就習慣了安徒生這樣,看着裴牧遠繃着唇角想笑又極力忍住不笑的樣子,倒比此時的安徒生更好笑。
有鄰居搬着年貨要進樓道,裴牧遠趁機把安嶼撈到自己站的這一邊。站定後,他側頭看着安嶼,問她:“你弟弟為什麽這麽有意思,還是說人類的幼崽都這麽有意思?”
兩個人胳膊挨着胳膊,一個穿修身的黑色大衣,一個穿廓形的白色羽絨服,并排背對着身後的花圃站着,像極了一對準備在雪夜打劫這棟樓的雌雄雙煞。
安嶼往邊上挪開一步,瞥見裴牧遠腳邊立着一個超級大的紙箱,借着樓道裏的光,她看到望遠鏡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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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送了我那麽大一份禮,我也給你弟弟回個禮吧。”裴牧遠解釋道。
安嶼欠裴牧遠的那頓飯,替代的償還方式,是給奧斯卡寄了一大箱狗零食。
裴牧遠收到狗零食時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立馬就給安嶼打電話,質問她:“你這是打發誰呢?”
安嶼不想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就跟他聊別的,問他這些年養育奧斯卡,是不是很不容易。
裴牧遠立即冷言冷語道:“你帶着只蠢狗一個人過這麽多年試試?一只狗,它能嚴重影響一個人的社交品質,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遇到一個喜歡的女孩子,可是她怕狗呢?又或者是,我想帶妹子來家裏約會,奧斯卡要跟人家妹子争寵呢?”
安嶼“哦”一聲:“那看來這個拖油瓶還真是耽誤你的終身大事了,不如你把它給我養吧……”
“你想得美。”裴牧遠找到一次挂前女友電話的機會。
……
安嶼當面聽裴牧遠說“弟弟”這兩個字,荒誕感就更加深刻。她謝絕他送給“弟弟”的禮物,說:“他還小,這東西到他手裏也就是三天熱忱,你拿回去自己玩兒吧。”
“我有,你又不是不知道。”裴牧遠說。
“那就換個新的吧,東西舊了,換個新的多好。”
“我也不是念舊的人,我早就換了新的。”
安嶼沒話可說了,她伸出大拇指,給裴牧遠點了個贊。
雪越下越大,“雌雄雙煞”也是人,也熬不住這刺骨的寒風和冰涼的雪花。
看安嶼來回跺腳,戴黑色圍巾,穿白色羽絨服,裴牧遠覺得她像只蠢笨的企鵝,便說:“不邀請我上樓去坐會兒?”
“不如我請你吃飯吧,外邊有家烤羊排還不錯。”安嶼自作主張地先往外走。
裴牧遠一把抓住她的圍巾:“你以前就一直不讓我見你家裏人,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擔心你太優秀,我爸媽會逼你入贅到我家做女婿。”安嶼擋開裴牧遠的手,眉頭輕輕蹙起:“你到底吃不吃晚飯?”
“如果我偏要上去呢。”裴牧遠抱着胳膊站在原地。
“那你就上去吧,今兒是小年,我們老安家老老少少十幾口人都在家裏坐着呢。我那九十多的太奶奶就喜歡你這樣的俊小夥兒,你進門就先給我太奶奶磕一個響頭吧……”
“我餓了。”裴牧遠打斷安嶼的啰裏吧嗦,扯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小區大門的方向拽,兩人都走到小區門口了,他才想起來那個遺忘在樓下的新年禮物,提醒安嶼道:“你給你妹妹打個電話,讓她趕緊下樓把那個望遠鏡拿上去。”
安嶼心中嘆氣,怎麽偏就忘了這一茬。只好一邊打電話給安可,一邊又問裴牧遠這個望遠鏡的價格。
裴牧遠懶得回話。他沉默地走在大雪中,一張臉也就比飛舞的冰霜暖那麽一丁點。
安嶼走在他後邊,沒打通安可的電話,又打給安寧,跟安寧交代完正事後,她才說自己不回家吃飯。那邊安寧自然要多問幾句,她随口搪塞過去,稱裴牧遠為一個老朋友。
等她挂了電話,裴牧遠猛然回頭看着她,兩人在路燈下對視,一瞬間,周遭都安靜下來。
良久之後,裴牧遠先開口,他問安嶼:“你的臉,是不是動過了?”
“……”實際上安嶼也覺得自己這幾年變化挺大,這不是現代醫學的功勞,而是平凡的瑣碎的生活的功勞。她早就接受了自己的蛻變,便順着裴牧遠的話開玩笑:“喲,咱們倆都見過好幾回了,你怎麽才看出來?”
裴牧遠覺得她的氣場跟以前不同了,卻又挑不出她五官和臉型上的變化。尤其是今天,她帶着小孩出現的時候,他這種感覺就更加明顯。
“動了哪裏?”他問。
安嶼說眼角鼻梁下颌骨,通通都動過,還打了瘦臉針。
裴牧遠冷哼一聲後,說:“蒙誰呢。”
他這位愛財如命的前女友,從前仗着自己青春無敵美貌無雙,連一套稍微貴點的護膚品都舍不得買,真要是讓她拿真金白銀給自己臉上動刀子,恐怕她心都要滴血。
當然,當初如果是他偷偷買好貴重的禮物,給她制造驚喜,她同樣也會讓他滴血。
安嶼經常說:“裴牧遠,我要的是票子車子和大house,你要是再敢把錢花在這些小東小西上面,我就沒收你所有的銀行卡。”
其實直到那個冬天來臨之前,她的願望仍舊很簡單——存很多的錢,買一個漂亮的家,帶着奧斯卡和他,一家三口,好好生活。
裴牧遠現在是真的好讨厭冬天。
……
小年夜,又是飯點,安嶼選的這家餐館人滿為患。他們只好退而求其次,換了家人氣不高的普通飯館。
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剛落座,安嶼從背後被人戳一下肩膀。她一回頭,是他們家如今的人氣王小紀。
小紀和這個片區的另外幾個民警正好出來打牙祭。
“哎喲喂,這可是抓了個現行。”小紀沖裴牧遠點頭打了個招呼,又拍拍安嶼的肩膀:“這都領到家門口了,怎麽不帶回家啊?”
“這不是怕帶回家搶你的風頭嘛。”安嶼眼皮一擡,定定地看了小紀一眼。
“得,懂了,你們聊你們聊。”小紀會意,識趣地閃人。
待人走後,裴牧遠打趣安嶼道:“和人民警察混這麽熟,不會又是教訓哪個渣男,一戰成名了吧。”
“可不是嘛。”安嶼認真浏覽菜單,玩笑道:“一年不進去幾回我就皮癢,你又不是不知道。”
裴牧遠聽了這話,立馬上綱上線:“你還當自己是二十歲嗎,年輕的時候莽撞點兒無知點兒也就罷了,都二十五歲的人了,能不能行事穩妥點兒……”
“我胡說八道的你也信?”安嶼合上菜單,“那你呢,快二十七歲的人了,聽說如今連班也不想上……”
“這人是你的姐夫吧。”裴牧遠也截了安嶼的話,他氣定神閑地喝了口茶,“多個警察親戚,對你來說也不是壞事。”
“你怎麽知道?”安嶼蹙眉。她唯恐裴牧遠調查她家裏的事。
裴牧遠冷哼一聲:“我還能搶誰的風頭?”
安嶼這才安下心來,同樣氣定神閑地喝了口茶,沒再開口說話。
裴牧遠也不再搭腔。他的手塞在大衣口袋裏,悄無聲息地挂斷了四五個來電。他時不時看看安嶼,安嶼時不時看看窗外,直到兩人看見安可追着小崽子出現在餐館外邊,他們的視線終于保持一致。
“我出去一下。”安嶼飛速起身往外走。
裴牧遠坐着沒動,看着安嶼走出去蹲在小崽子的邊上,對他說着什麽話。
但安嶼顯然沒勸住,小崽子“嗖”地一下沖進餐館,跑到了幾個人民警察的旁邊。安嶼即刻跟進來,讓小崽子不要打擾小紀吃飯。
小崽子又像個抓不住的彈簧,跳到了裴牧遠的旁邊,他戳一下裴牧遠的胳膊,問他:“這位男嘉賓,我家靜靜是不是很漂亮?”
裴牧遠:“……”
“您吃好喝好,拜拜了您勒……我就是這條gai這條gai最靓的崽……”小崽子又一溜煙兒的跑出了門外。
安嶼看着安可把小崽子接住,拎走,這才沒追出去。
待她坐定,氣喘籲籲地喝了口茶後,一擡眼,裴牧遠的臉色十分精彩。
“很想笑嗎?你會因為看到他,覺得人類的幼崽過于可愛,就打消曾經堅定地做丁克的念頭嗎?”安嶼拿手晃一晃這人仍盯着安徒生離去的背影的眼睛。
裴牧遠回過神來:“人家家的孩子怎麽看都可愛,而且我喜不喜歡他,多少會受你這個姐姐的濾鏡影響。”
“所以呢?”
裴牧遠聳一下肩膀:“我沒辦法告訴你我的結論。”
安嶼嗤笑一聲,沒接話。
裴牧遠又笑着搖一下頭:“我記得你說過你爸媽都挺有音樂細胞的,所以你們家小崽子這五音不全到底是随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