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安嶼從醫院離開後, 順路去了趟安可的學校。正值午飯時間,姐妹倆約在學校食堂裏碰頭。

看了一圈,沒見着幾個模樣周正的男孩子, 安嶼有些失望, 問安可:“漂亮的男孩子是都談戀愛去了嗎?”

安可從來不正眼看學校裏的男孩子, 相反,她覺得女孩子們要可愛的多,她不屑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大姐不是說我這二姐夫長得不錯嘛, 怎麽?舊情還沒續幾天呢, 這就看厭了?”

“那倒沒有。”安嶼聊回正事, “你都半個月沒回家了,忙什麽呢。”

安可說準備期末考試。

“你還用得着複習?再說離考試還有一個月呢。”安嶼正經看她,眼光毒辣:“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我彈棉花。”安可冷笑一聲, 她從書包裏翻出一個正方形的盒子,遞給安嶼:“剛巧你來了, 這是我二姐夫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發小送的, 你讓我二姐夫替我還回去吧, 順便轉告那人一句,讓他少用這些俗不可耐的手段追姑娘。”

“闫灼?”安嶼把盒子打開,是一塊定制的女士手表,她驚嘆道:“啧,大手筆啊,你也不怕我私吞了。”

安可:“你盡管拿去, 回頭我轉告我二姐夫一聲,權當是他發小送給你們倆的複合禮物。”

“複合禮物?”安嶼失笑。那人一心想當裴牧遠的大舅哥,要真送複合禮物, 也應該送點更有殺傷力的,比如他妹妹闫蓁和裴牧遠從小到大的合照之類的。

闫灼是十佳好哥哥,在幫妹妹俘獲心上人的道路上,走得心酸又曲折。

實際上,安可跟闫灼的故事并未開始。這半年以來,一直都是闫灼單方面在示好,安可從未動心。

安可對男人的感知,在她的大姐和二姐先後遭遇兩位“渣男”後,徹底走向極端。

不婚不孕保平安,這句話是她成年以後為自己更新的座右銘。

雖然她的新大姐夫小紀着實是個可靠之人,二姐夫也算是被她二姐強行洗白了一半,但她仍清醒地認為——這一屆男的普遍不行。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半男人能得到她的青眼,一個是她們家最大的寶貝老安,剩下的那半個,是乳臭未幹的四歲小男孩安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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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灼在她心裏是個什麽樣的男人?一個徒有其表的登徒子。

她現在只祈求她的二姐夫沒有近墨者黑。

“小崽子認他的親爹嗎?”她問安嶼。

安嶼摳了摳眉毛:“他對爸爸這個詞兒,可能真就沒有什麽概念。”

“海蘭一定特生氣吧。”安可料事如神。

安嶼聳聳肩:“所以這不是來搬救兵嘛。”

四歲小孩出門,自己能堅持走多久?裴牧遠帶安徒生出門一個小時後,抽空上網搜索這個問題的答案。

小崽子産生好奇心的時候,無論在哪裏,都是不牽繩子的奧斯卡。如果感到無聊,他又會嘴角下沉:“我累了,走不動了。”

裴牧遠背着他或者抱着他的時候,會想,安嶼那點力氣,抱這麽沉的孩子又能抱多久,會想,海蘭身體不好,老安也不夠壯碩,他們老兩口帶孩子出門會有多辛苦。

當然,他還會想,他小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伏在寇老師的肩膀上,而關于這一方面的記憶,老裴是缺席的。

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他跟安嶼坐在陽臺上看雨。兩人聊着對安徒生的期許,話題又扯到自己跟父母的關系上。

安嶼說她要是再年輕一點,根本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也說不出來這樣的話,但自己養育幼崽後,同樣作為一個母親,到了這個階段,她或許有那麽點話語權。她對裴牧遠說,這個階段,她是真的希望裴牧遠能從一個父親的角度出發,重新去審視自己跟寇老師的關系。

裴牧遠自認,他的的确确,從來都不是一個溫柔的兒子。正因為成年之前,他全部的心思都花在跟寇老師“作對”上,所以他才沒有察覺到老裴作為一個丈夫的失職。而成年之後,他武斷地離開家,偏執地離開父母的掌控,更是對寇老師和老裴早就分崩離析的婚姻失去敏銳的判斷。

“她全部心血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丈夫不可靠,兒子就成了母親唯一的依靠,所以當她看到你對另一個女人好,一個她眼中的壞女孩,她當然不會喜歡我。你可千萬不要忽略,你能成為現在的你,你的所有榮譽,勳功章上都有她的功勞。小裴,你倒是說說看,你當初看上我,是不是帶着點對寇老師的反叛?”

“我還不至于連這種事情也跟她作對。”裴牧遠斬釘截鐵,又故意面露悔意:“唉,我當初跟你好,純粹是中了你的圈套。”

“那是,也不知道是誰先看上的誰。”安嶼翻白眼。

“你這個人做事,滴水不漏步步為營城府極深,你最擅長埋雷于無聲處,最後将心軟的敵人炸得血肉模糊。”裴牧遠惆悵地嘆氣,“我這一生,就這樣被你套牢了。”

安嶼說,她願意跟裴牧遠聊這個話題,并不是她接納了寇老師,要上門當兒媳婦,或者是給安徒生找奶奶。相反,寇老師骨子裏的傲慢絕對讓她們倆難以握手言和,她也真心真意不想跟寇老師做親戚。

她把安徒生當成一把鑰匙,在這個節骨眼上,送到他面前,不是為了讓孩子認爸爸,或者是讓孩子治愈他。事實證明,孩子只要擁有穩定的優質的陪伴者,都可以成長的很好。他雖遭遇狗血的洗禮,但不至于為了父母的離譜行徑而買單,而傷懷太久,他最終可以自愈。

她只是,純粹的,想在合适的時候幫他解開他心裏的那把枷鎖。她确定自己還愛他,就希望他能過得更好。如果他們倆還想要好好地在一起,那這個結,他必須要花點心思去解。

寇老師何其難纏,她第一次去見裴牧遠安排的心理醫生,就靠驚人的心理素質瞞過了專家的眼睛,讓心理醫生下了個虛假的結論。實際上,她如闫蓁所說,已經病入膏肓。

連闫蓁都洞察一切的事情,身在迷局中的裴牧遠卻遲鈍不已。又正因為有闫蓁這樣一個女子的存在,那安徒生這個并非人人都喜歡的小崽子随時會成為給寇老師的另一個重擊。

裴牧遠說,這根本就是安嶼下的一盤大棋。他卻不知道,安嶼也曾有過“落子有悔”。

“你竟然還想過騙我!”得知“十一月”這個梗的時候,裴牧遠氣得想打爆安嶼的狗頭。

安嶼認真地示弱:“以我對你的了解,我是真的覺得,你會在得知真相後弄死我。”

“……”裴牧遠失語了,他也想象不出來,如果是在別的情景下知道這個真相,他會是什麽反應,但經歷了半年的迷茫,快把自己逼進死角時,知道此事,的确讓他擁有了更成熟的心智去接納。雖然安嶼說安徒生并不是來治愈他的,可他還是被治愈。

不想被安嶼看穿自己的心軟,他嘴硬地說:“我是真的想過要弄死你,比如剛剛在浴室裏的時候。”

至于老裴,安嶼一個字也沒提。是裴牧遠自己跟安嶼坦白,他已經明确告訴那個女孩,她應該去找他的父親,而不是他,他表示自己不會對這個未謀面的生命承擔任何贍養的義務。在這件事情上,他可以以一個成年人的姿态規避傷害,但寇老師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将感同身受。

……

“謝謝你抱我。你好高,我能看到天空裏更遠的地方。”這是安徒生伏在裴牧遠的肩上睡着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工作日的天文館寂靜無聲,只有牆壁上光影裏的星空在緩慢變幻。裴牧遠依然不清楚安嶼到底跟小崽子是如何描述他的母星的。可這一刻,聽着小崽子安穩的呼吸聲,他忽然覺得,這顆沒有羅曼蒂克和hero的藍色星球,也很好。

安可舍身取義,一句“我談戀愛了”完美地轉移了海蘭的注意力。在她被海蘭和老安嚴格審問時,安嶼把今天買的進口特效藥偷偷放進了海蘭的國産藥瓶裏。

“我去給姐夫送飯了。”安嶼用保溫飯盒裝了老安剛做好的晚飯,正想牽着奧斯卡開溜,門鈴響了。

她一開門,今天沒去幼兒園而是去瘋玩了一天的父子倆,回來了。

安嶼立刻把小崽子塞回家,拖着裴牧遠和狗往樓下走,“你要來,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

裴牧遠委屈巴巴地說:“手機沒電了,我也沒電了。”

兩人在樓下的花壇上坐着,像兩個偷偷談戀愛的青梅和竹馬。

安嶼給小紀打了電話,讓他盡快回來,既然裴牧遠自己跑來送人頭,那她得搬今天的第二個救兵。

路過的鄰居看見安嶼露出姨母笑:“靜靜啊,談男朋友了啊。”

安嶼在尴尬中點點頭:“改天請您吃喜糖哦。”

“你這是準備嫁給我了?”人走後,裴牧遠真誠發問。

安嶼哼笑一聲:“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戀愛都還沒談明白呢。”

裴牧遠也哼笑一聲:“你開心就好,反正孩子都這麽大了,你也算是被我套牢了。”

“非婚生子,法律上跟你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我随時給他找一後爹。”

“哪條法律?”裴牧遠忽然重視起這個問題,打算回頭好好查查。

這時,睡了一路,此時精神抖擻的非婚生子安徒生,從樓上的窗戶探出他的小腦袋,用他最大的聲音對着樓下這兩個人喊:“小麥哥,少談戀愛吧,明天還要帶我出去玩哦。”

安嶼想也不用想,這種話,一定是她那個離經叛道的親妹妹,親口教給自己的親外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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