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時候, 安嶼也會落俗的想,與其寇老師明裏暗裏嘲諷她,展示出對她的各種不喜, 倒不如學一學豪門電視劇裏的富太太, 直接甩給她一張巨額支票, 威逼利誘她離開自己兒子。像她這樣貪財的人,只要支票上的數字合她心意,她保準麻溜的拿着巨款閃人。
可惜,裴家到不了那個地步, 寇老師對付她, 也不是那麽簡單粗暴, 而是綿裏藏針。
以寇老師的格局來說,說話再難聽,面子也還是要顧及的, 安嶼就放心地把她安置在公司的另一個小會議室,準備先把沒開完的會開完之後再來應戰。
“去吧, 總得給你個機會去給裴牧遠通風報信。”寇老師在她走之前說。
安嶼笑一下, 把自己的手機擱在桌面上, 轉身離開。
裴牧遠昨晚來找她,兩人一起吃了頓夜宵,在這之前他們有好幾天沒碰面了,一見面除了吃飯,自然也要做點別的有意義的事情。她嫌他家太遠,吃完東西, 就跟他在公司附近的酒店開房。
無證駕駛的兩個人,各有各的浪法。裴牧遠向來注重外在修飾,寸頭長起來一些後, 顏值又回巅峰,他在前臺辦理入住,卷起白襯衣的胳膊肘往臺面上一擱,微微一低頭,幾個女工作人員紛紛側目。安嶼知道他今天約自己目的不純,特地穿了短裙化了妝,還戴了個細框玫瑰金的眼鏡提升氣質。瞥見有別的姑娘看他,她走近他幾步,輕佻地扯一扯他的衣領,他順勢把她的手握住,牽走。
沒人覺得他們像一對孩子都已經搞出來并且已經上幼兒園的情侶,看他們的親密程度和外表,倒像是今天晚上剛勾搭上的P友,比如某個浪蕩公子哥和酒局上新結識的漂亮女大學生。
安嶼一進房間門,裙底就跑到腰線上面。她的背貼在冰涼的牆壁上,光着腳來回蕩,面前是玄關處的穿衣鏡,又是她不喜歡的場合。為了追求平等,她把從她大衣領裏探出來的頭拼命地往下按,兩個腳掌都踩到那個結實的肩膀上。
裴牧遠哪兒能受這種屈辱,把人抱起來,又去了浴室裏。
安嶼知道這人從來不用酒店裏提供的東西,正想着今天要破戒,只見這人從褲子口袋裏拿出兩盒小雨傘甩在盥洗池上。
見面不可能不辦事,他們彼此心知肚明,準備工作都做的很漂亮。
安嶼的襯衣和短裙下面,是幾件“老古董”,這是從前裴牧遠買給她的,她那時候打死也不穿,今天翻出來穿,臉紅心跳一如當初。
“喲,你如今識趣得很嘛。”裴牧遠手指勾一下她镂空的衣料,眼睛裏又浮上除了她以外,誰也不可能看到的輕浮。
在這種事情上面,說他是斯文敗類都有辱斯文敗類這個詞了。
本以為浴室又會是今天的第一個戰場,但裴牧遠偏偏沒大動幹戈。整個過程,讓安嶼想起了安徒生小的時候,她總是耐心十足地給他洗澡,小崽子奶胖奶胖的,疊起來的肉軟綿綿,她總是要花時間去清理他疊起來的肌膚和嫩肉裏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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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下也是這樣,哪一寸最軟,哪個地方最深,哪裏就要被更細致地消磨。
等到戰場轉移,她以為要切入正題時,這人又變了花樣。最終,鎖骨和心口先中了敵人的子彈,她在羞惱中,聽見這人問:“膝蓋跟腰不疼吧?”
當然不疼,那兩個地方壓根沒用,他只靠其他更軟的地方就先繳械投降了一回。
她正要發飙,這人又獻上自己的膝蓋,臣服于她……
裴牧遠靠在床上用紙巾擦幹嘴角時,安嶼處于半迷糊的狀态,她看見這人拿着她的眼鏡戴上,又直勾勾看着她潰敗的地方,她輸的心服口服。
這一次,他是一雪前恥的獵人,他用最狡猾和下作的手段降服了他的獵物。
随後進入賢者模式,兩人又按照慣例開始深聊。這是兩人之間的傳統,做完從不馬上睡,而是身體深度交流後,靈魂立馬跟上。
裴牧遠趁機說出今晚的重點——他準備告知寇老師和老裴安徒生的存在。
……
所以安嶼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設,随時準備迎接寇老師這個不速之客。可等她再回到小會議室時,寇老師卻不見了。
她的手機仍放在桌面上,上面有一個短信,是寇老師發來的。
寇老師說——“沒有讓長輩等這麽久的道理。想攀高枝,姿态得放低。”
安嶼心下了然,哦,她還不知道孩子的事,她只是先來找找茬。
裴牧遠和老裴在某家餐廳等了一個半小時,寇老師才露面。她一落座便開口嘲諷:“能讓你們父子倆齊刷刷的等我這麽久,除了大家散夥分錢,也不可能還有別的事情了。”
這是老裴從家裏搬出去後,這對末路夫妻第一次見面。寇老師細致入微地打量自己的“準前夫”,想從他的神色裏捕捉自己想要的東西,結果一無所得。
老裴常年堅持打網球和高爾夫,身材和氣質維持在中老年男人該有的水準之上。他只要不對自己的妻子和兒子陰陽怪氣的說話,單從他的外形來看,他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儒雅的腔調十足的精致小老頭。
他知道寇老師在看自己,任憑自己神游,刻意去想一些快樂的事情,臉上湧現出來的情緒就很難沉重。離婚是他惦記了半輩子的事情,一直沒能實現,起初是為了年幼的裴牧遠,後來則是為了利益。
答應淨身出戶,不是他的自願選擇,他是被他的親兒子逼的。
三個版本的離婚協議,對老裴來說,一版比一版苛刻。前兩個版本,裴牧遠都給他留了一些餘地,目的是希望他幹脆利落地同意簽字。他當然不肯就範,他要的不是這一點餘地,而是一半的家産。
于是到了第三版,裴牧遠幹脆完全順應寇老師的意思,收回那點餘地。
裴牧遠僞造了一份診斷書,上面顯示寇老師有嚴重的躁郁症,他讓老裴自己做選擇,最終老裴妥協。
“按理說,你們的事兒我可以不摻和,成了年子女幹涉父母的婚姻,那是沒有分寸感和不成熟的體現。可是,偏偏老天選了我做你們的兒子,你們可以做糊塗父母,我卻做不得糊塗兒子。”裴牧遠把兩份協議和兩支筆分別推到兩人面前,“你們雙方開的條件對方都算是答應了,那就簽字吧。”
老裴本來想說點什麽,例如他根本沒有提條件,他完全是被動接受,但話到嘴邊,他心裏是滿滿的厭倦感,就只是快速簽了字,最後把筆帶了些力氣的甩回到餐桌上,像扔垃圾。
寇老師卻沒打算動筆,她優雅地把裴牧遠給她點的熱咖啡喝了一半下去,然後把剩下的半杯全數潑在老裴的臉上。未等對方作出反應,她輕蔑道:“離婚?不可能的,淨身出戶也不可能。這輩子你就別癡心妄想了。去查查重婚罪三個字怎麽寫,私生子三個字又是什麽含義。想離婚?你先下地獄吧。”
“我要是下地獄也一定拖着你一起!”老裴氣急敗壞地拿桌面上的餐巾紙清理自己,又對裴牧遠說:“看到了吧,多可怕,從小到大你有多厭惡這個媽媽,那我對她的厭惡就是你的千倍萬倍。”
寇老師沒等老裴的話說完,起身要走。裴牧遠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屏氣凝神後,露出一個無限失望又苦澀的神情,對兩人說:“有件事情,在你們倆下地獄之前,最好還是知道一下比較好。”
“你又要搞什麽幺蛾子?”寇老師先不耐煩地問。
老裴淡定接茬:“他還能搞什麽?咱們辛苦培養他成才,他卻整天陷在兒女情長裏,無非是他要跟他那個你看不上的前女友複合了。哦,我都差點忘了,他的戶口早就從家裏遷出去了,他說不定已經跟那姑娘結婚了。寇老師,您這心裏恐怕又要添堵了,不對,這何止是添堵,這簡直是晴天霹靂,你唯一的指望,你的驕傲,你最心愛的兒子,他再一次違背了你的意願……”
“我當爸爸了,小孩今年四歲,非常幸運,是安靜給我生的。”裴牧遠平心靜氣地打斷老裴的話,他把沾染了咖啡漬的離婚協議扔進垃圾桶裏,繼續說道:“我沒打算讓你們當爺爺奶奶,我選擇告訴你們,只是想跟你們分享我的喜悅,以及,鄭重地通知你們,從此以後,除了給你們二位盡基本的孝道,我會徹底離開家,離開你們,去過我自己的人生了。”
安徒生最近有一點小傷感,因為安家的鄰居,他的小青梅某一天對他說:“我爸爸媽媽說我們要搬家了。”
安可形容他的狀态是失戀,海蘭說安可亂講,又安慰小崽子說院子裏還有很多別的小朋友,他可以努努力,再交一個新的好朋友。
“我不要,我只要她。”這是安徒生回海蘭的原話。
裴牧遠得知此事後,跟出差在外的安嶼說:“你看看,這就叫一脈相承,他對待感情的态度,完完全全就是随了我,基因這個東西真是太奇妙了。”
安嶼早上收到寇老師的短信,說給她寄了個快遞。她剛剛成功簽收,打開一看,是一份親子鑒定書,上面的結果顯示,裴牧遠跟安徒生沒有半毛錢關系。
她先回寇老師:“難怪我兒子跟我說有人在學校門口拔他的頭發,等我查到監控,我一定先報警。”
然後又回裴牧遠:“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到現在還忘不了你高中班上的那個英語課代表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