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邂逅前男友

5 年過去了，梁俊峰竟然一點都沒變，既未脫發也沒發福，雙眼依舊明亮，面色紅潤如昔。姜曉麥不用看自己，也知道此時必然是眼眶烏黑、面容憔悴，她在心中感嘆，為什麽歲月這般不公平，待男人友好，對女人卻如此苛刻。

“曉麥。”站在對面的梁俊峰又喊了一聲。

姜曉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她曾經幻想過許多和前男友相遇的場景，當然，不管哪一種，她必定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一方，她希望能夠以一種蔑視濁物的姿态來洗刷當年被無情抛棄的恥辱。然而，事與願違，5 年間，她從來沒有過想像中那樣的高光時刻，也從來沒在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碰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偏偏是今天，偏偏在她最心煩意亂、氣急敗壞的這一刻，他出現了。

“對不起，撞壞了你的車。”姜曉麥故意用波瀾不驚的口吻和他說話。

“沒事，都有保險，別去管它。”梁俊峰似乎很高興看到她，歡快地問，“曉麥，你好嗎？”

姜曉麥微微點了點頭，沒有正面回答。

梁俊峰同她拉家常：“叔叔阿姨都好吧？你結婚了嗎？孩子有多大啦？”

這句話才問完，梁俊峰就發現姜曉麥臉上僅有的一點表情都隐去了，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是覆水難收，何況這麽敏感的話題，無論怎麽補救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你電話號碼如果沒變的話，明天我打給你約時間去交通事故處理中心定損理賠。”姜曉麥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現場的照片，然後冷冰冰地說，“今晚我還有事，實在是抱歉。”

“曉麥。”梁俊峰叫住她，小心翼翼地問，“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嗎？”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姜曉麥斷然拒絕，她想不出他們之間有任何寒暄的必要。

梁俊峰只得依依不舍地告別：“好吧，那你明天記得聯系我。”

姜曉麥示意梁俊峰先挪動車子，随後自己也上了車，本來和對方一樣都需要左轉的她果斷轉動了方向盤，朝着另一條路駛去，她義無反顧地選擇同他分道揚镳，亦如他 5 年前選擇的那樣。

一路上出奇的平靜，姜曉麥什麽都沒想，甚至半分鐘的回憶都沒有展開，趕到周雲溪住處時，正好看到她拿着個蛋糕準備去敲譚紹安的門。

“你幹嘛？”姜曉麥沖上前攔住好友的去路。

周雲溪一臉無辜狀：“我想請你們老板吃蛋糕。”

“你不是說做給我吃的嗎？”

“可是蛋糕太大，我們兩個也吃不完呀。”

“怎麽吃不完，我晚飯都沒吃，現在餓極了，這個蛋糕還不夠我一個人塞牙縫呢。”姜曉麥不由分說地拉住周雲溪，連拖帶扯的把她弄回了屋。

進屋以後，姜曉麥主動去拿餐具分蛋糕，她好像真的很餓，狼吞虎咽地埋頭猛吃，周雲溪幾次同她講話，都沒有得到回應。

姜曉麥拼命往嘴裏塞蛋糕，一口接着一口，不讓自己有喘息的機會，沒過多久，即便遲鈍如周雲溪，也看出來她有些不對勁。

“別吃了，曉麥。”

姜曉麥不理睬她，吃完盤子裏的蛋糕，又去切了一塊。

周雲溪提高音量：“我叫你別吃了！”

姜曉麥宛若未聞。

周雲溪急得站了起來，一把奪走她的盤子，大聲說道：“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快告訴我出了什麽事。”

食物被搶走的姜曉麥仿佛被點了靜止穴，呆坐着一動也不動。

周雲溪輕輕地推她，聲音裏已帶着哭腔：“曉麥你別吓我，到底怎麽啦？”

姜曉麥直愣愣地望着好友，面無表情，過了半晌，她才如夢初醒，垂下頭低聲說：“我方才在路上遇到了梁俊峰。”

“誰？”

姜曉麥重複：“梁俊峰。”

周雲溪确認：“那個始亂終棄的渣男？”

“嗯。”姜曉麥點點頭。

周雲溪一時語塞，她不知該怎麽安撫好友。姜曉麥從小品學兼優，一直屬于大人口中別家的孩子，雖然長大後偶爾會因為情商欠缺而惹出一些事端，不過憑借着和善的面相以及豁達的心态往往都能夠化險為夷。28 歲之前，她幾乎沒受過太大的挫折，體貼的父母、有趣的工作、上進的男友，一切看起來是那麽完美。

姜曉麥一向不喜歡折騰，因此對這種按部就班的生活狀态十分滿意，她希望未來的日子永遠都似這般平淡安穩，亦堅信梁俊峰會遵守承諾，考入體制內工作後便同她結婚。28 歲那年，男友終于如願以償，姜曉麥以為生活即将邁入新的篇章，豈料志得意滿的梁俊峰卻在此時提出分手。

歇斯底裏的争吵，低聲下氣的挽留，哭也哭過，鬧也鬧過，然而不管姜曉麥怎麽做，梁俊峰都沒有回心轉意，毅然決然地離她而去。更過分的是，不到三個月，就傳來梁俊峰與某局長千金喜結連理的消息，姜曉麥事後方得知，原來男友一早瞞着她攀龍附鳳，而他之所以得到那個心儀的職位，皆因對方家庭傾力相助。

太殘忍的真相，太沉重的打擊，姜曉麥用了好久才慢慢走出陰影，而那些逝去的青春和時間，終究是一去不複返了。

“我撞了他的車，明天還得去定損理賠。”姜曉麥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周雲溪，她盡量說得雲淡風輕，可實際上內心的失落和痛楚早已堆積滿溢。

周雲溪自告奮勇：“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又不是去鬧事，用不着興師動衆。”

“你一個人去真的沒問題嗎？”

“有什麽問題？難道他還會打我不成？”

“他要是動粗我反而不擔心，怕就怕他抓住你心慈念舊的弱點，一通虛情假意的操作後，把你又诓進他精心編織的陷阱裏。”

姜曉麥皺眉抗議：“我覺得你表面上是在說他壞，實際上卻是在罵我蠢。”

周雲溪微笑着揚一揚眉：“自信點，把‘我覺得’去掉。”

姜曉麥走過去作勢要撕她的嘴，周雲溪左躲右藏，兩個好友追逐打鬧着，之前壓在心頭眉間的陰霾怨氣漸漸被她們的歡笑聲吹散了。

第二天一早，姜曉麥便有些後悔，昨夜實在不應該逞強，和梁俊峰交涉這件事，讓周雲溪陪同前往原是最好的方案，可昨天嘴硬拒絕了對方的好意，如今只能硬着頭皮孤軍奮戰，獨自去面對這個曾經的枕邊人。

白天的梁俊峰看起來狀态更佳，之前刻在他骨子裏的那份自卑怯懦在這 5 年裏已悉數褪盡，現在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沉穩自信，令姜曉麥不由得感到相形見绌。同一個人在不同的環境下呈現出巨大的差異，所謂改頭換面，大抵亦不過如此。

自慚形穢的姜曉麥打定主意要速戰速決，故而處理事故的過程中始終冷着一張臉，梁俊峰幾次找機會套近乎，都被她三言兩語搪塞了過去。直到走完所有的流程，她才暗松一口氣，然後準備馬上離開。

“曉麥。”梁俊峰叫住她。

“什麽事？”姜曉麥硬梆梆地問。

“時候也不早了，我請你吃晚飯吧。”梁俊峰賠着笑臉，“你想吃什麽？”

“我什麽也不吃。”姜曉麥直截了當地拒絕，她像刺猬般豎起全身的芒刺，不給梁俊峰接近的機會。

“你不要緊張，我沒其他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坐下來聊一聊，另外，我還有一些東西要還給你。”

“你有東西要給我？是什麽？”

梁俊峰在口袋裏摸索了一番，當他再次伸出手時，掌心裏躺着一對耳環。

姜曉麥面色微變，她看清楚了那是兩人交往時，梁俊峰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禮物。

“我早該想到是被你拿走的。”姜曉麥冷笑，“這麽貴重的東西，你自然不會白白便宜了我。”分手後她收拾東西搬離出租屋，結果這對耳環遍尋不獲，原以為不小心弄丢了，未曾想是有人監守自盜。

“你別誤會，我拿走它絕對不是貪財。”梁俊峰急忙辯解，“這耳環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我擔心你在悲憤之下會遷怒毀了它，所以當時偷偷拿了出來，打算以後找機會再交付于你。”

姜曉麥揶揄：“你把前女友的東西藏在身邊，難道不怕你老婆興師問罪嗎？”

“當然不怕。”梁俊峰脫口而出，随即又補充道，“我和她的關系其實十分淡漠，婚後沒多久便分房而居。”

姜曉麥皺着眉頭看他，分辨着這話裏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我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可是沒有勇氣也沒有臉面開口。”梁俊峰說得情真意切，“必定是老天看我可憐，才特意安排了這次街頭偶遇。”

姜曉麥覺得他的言語和表情都十分令人作嘔，可不知道為什麽，她不僅沒有拂袖而去，緊繃的面孔甚至漸漸放松下來。

梁俊峰趁機懇求道：“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聊好嗎？我真的有許多話要同你說。”

不知是因為看到那對有特殊意義的耳環，還是因為聽到他與妻子感情不睦的說辭，這一次姜曉麥竟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