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場空歡喜
再一次來到皓齒口腔診所，姜曉麥已經完全不似昨日般忐忑不安，她步履輕快地走進去，主動和前臺的工作人員打招呼，對方顯然早已收到指示，一句話也沒問便将她引入吳沛宏的辦公室。
吳沛宏負手站在窗前，聽到聲響轉過身來看，發現是姜曉麥後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坐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姜曉麥覺得這位醫生的神情比前一日更加落寞，這令她才放下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害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姜小姐，養育孩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确定自己已經做好了成為一個單身母親的全部準備了嗎？”吳沛宏并沒有馬上告訴姜曉麥事情的進展，而是問了幾個問題，“生養過程中所耗費的金錢和精力都難以計量，你真的可以承受嗎？”
“吳醫生，我沒有結過婚，更沒有生過小孩，甚至戀愛的經驗都很少，如果生活中突然多出來了一個孩子，我認為自己絕對不能夠游刃有餘的應對。”姜曉麥認真地回答着，“做單身媽媽這件事，我進行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建設，也做好了充分的物質準備。我不知道想成為母親是不是所有女人的天性，至少我本人非常渴望擁有這個身份，雖然我無法保證為小孩提供盡善盡美的環境，但是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去做一個負責任的母親。”
吳沛宏似乎被姜曉麥的話打動了，他沉吟了片刻，終于開口說：“我可以幫你完成這個心願。”
“真的？吳醫生，你真的肯幫我？”姜曉麥不敢相信成功已近在咫尺。
“我會盡我所能，從中牽線搭橋，幫你打通各個環節。當然，這個手術絕對不可能在人民醫院進行，具體的時間和地點我之後再告訴你，需要事先說明的是，整個費用相對會高一些，你要有心理準備。”吳沛宏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仿佛正在讨論的并不是一件好事。
姜曉麥拼命地點頭，表示完全接受：“我這邊沒有任何問題，吳醫生請你盡快安排。”
“你先去做身體檢查。”吳沛宏用筆在紙上刷刷書寫着，随後把紙張遞給姜曉麥，“這幾個項目一定要做，拿到體檢結果馬上過來找我。”
眼看圓夢之旅即将展開，姜曉麥喜不自禁，不過她仍然沒有忘記有一個關鍵問題需要确認：“吳醫生，我，我想……”
吳沛宏皺着眉頭：“有什麽話你就直接說吧。”
“吳醫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在做試管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精子提供者的大概情況。”姜曉麥怕對方生氣，慌忙又解釋道，“我只需要知道年齡、職業、籍貫這些基本信息，不用太詳細，我主要是想防患于未然，避免孩子長大以後和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或弟弟妹妹有交集還不自知。”
吳沛宏看着她，半天不說話，可是對于這個問題姜曉麥不能妥協，她必須知道答案，因此也只能在煎熬中繼續等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姜曉麥估量着這件事恐怕是談不成了，不免心生遺憾，沒想到吳沛宏卻在這時說：“這個問題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
“啊？”姜曉麥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實際上我并沒有辦法從精子庫裏拿到精子。”吳沛宏直言不諱，“不過昨天我已經說服了一個朋友作為捐精者。”
姜曉麥有些詫異：“你的朋友？”
“你大可放心，對方非常優秀，是我的同行，30 來歲，本地人，樣貌周正，身體健康，情商和智商都還不錯。”吳沛宏想了一想，又補充道，“他結婚好幾年了，家庭幸福美滿，有一個女兒，而且據我所知，他的妻子身體不太好，絕對沒有生二胎的想法。”
吳沛宏回答得如此詳細，以至于姜曉麥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這些資料足夠打消你的疑慮了吧？”吳沛宏面無表情地問。
姜曉麥唯唯諾諾地說：“是的，吳醫生。”
“那就這樣吧，我們各自去準備。”吳沛宏交待道，“為了争取時間，你最好盡快去體檢，如果一切順利，明年你就可以當媽媽了。”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去。”姜曉麥看到吳沛宏比自己還着急，不由得心存感激，“吳醫生，謝謝你想的這麽周到，事成之後除了支付正常的酬勞外，我會對你表示額外的感謝。”
“再說吧。”吳沛宏擺擺手，似乎不願意讨論這個話題。
姜曉麥也清楚現在還不是談這些的時候，因此不再啰嗦，又問了幾句需要注意的事項後便起身告辭離開。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咧着嘴笑，在她看來，事情已接近成功，因為年前曾做過一個類似的檢查，結果良好，明天不過是再重複檢查一次，必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等體檢結果拿到手，果然各項指标都很正常，姜曉麥心花怒放，當即就聯系了吳沛宏，想要馬上拿去給他看，豈料對方卻說現在等候就診的人太多，讓她晚上九點診所打烊以後再過來。
姜曉麥看看表，距離吳沛宏說的九點差不多還有十個小時，一想到還要等那麽長時間，她就莫名煩躁起來，無論看什麽都覺得不順眼，做任何事都感到不順手，呆在辦公室裏如坐針氈。特別是午飯過後，天氣突變，窗外狂風大作，天空烏雲密布，一場大雨蓄勢待發，姜曉麥更是渾身不自在，越發焦慮不安。
幸好到了六點，吳沛宏打電話告訴她今天的工作有望提前結束，讓她可以早些過去，這句話對于姜曉麥來說，猶如一劑靈丹妙藥，壓在心頭的陰霾也因此煙消雲散，她歡欣雀躍，蹦蹦跳跳地走出公司。
姜曉麥滿腦子都在想着待會和吳沛宏的會面，江智仁從面前走過也沒有察覺，直到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才擡起頭來四處張望。
“你幹嘛啊？目中無人的。”江智仁沒好氣地說。
“老歐，原來是你呀。”姜曉麥心情大好，對他的指責毫不介意，若無其事地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來找紹安吃飯，你要不要一起？”
“不要，不要，今天我有事。”姜曉麥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說，“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啥事那麽重要？”江智仁調侃道，“莫非是人生大事？”
沒想到姜曉麥一口承認：“沒錯，就是人生大事。”
江智仁愣住了，過了片刻才酸溜溜地說：“哦，那可要恭喜你啦。”
姜曉麥哈哈大笑：“現在還早了點，等事情确定後我會昭告天下的。”
江智仁覺得一點也不好笑，不過還是主動說：“外面好像要下雨了，我送你吧。”
“謝謝，不用，這件事暫時需要保密，我自己去就好。”姜曉麥一邊說一邊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剩下江智仁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皓齒口腔診所大門虛掩，姜曉麥走進去時前臺工作人員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對方看到她便指了指吳沛宏的辦公室，意思是吳醫生已經在裏面等候了，姜曉麥含笑點點頭，滿心歡喜地推門而入。
“你來了。”吳沛宏坐在椅子上望着她，動作和神情同幾日前姜曉麥離開時一模一樣，仿佛他一直呆在那裏，不曾移動過。
“吳醫生，你快看看我的體檢結果，我的身體可好了，每項指标都正常。”姜曉麥不覺有異，開開心心地把體檢報告遞過去。
吳沛宏一頁頁仔細翻閱着，每一個數據都不放過，當那份報告被合上時，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氣，緊鎖的眉頭有所舒展。
“怎麽樣，吳醫生，是不是可以進入下一步程序了？”姜曉麥急不可耐地追問。
吳沛宏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小包：“這裏面有一些藥，該怎麽服用我都寫好了說明，你回去認真看一下。從現在開始，保持愉快的心情和良好的生活習慣很重要，你自己要注意。”
姜曉麥把吳沛宏的話奉若聖旨，忙不疊地答應着。
“記住在生理期的第一天聯系我，我帶你去專門的機構再做一些更專業的檢查。”吳沛宏邊想邊補充，“切忌煙酒，千萬不要熬夜。”
“收到，明白。”姜曉麥喜不自禁，厚着臉皮問道，“吳醫生，下個月我就會變成孕婦了嗎？”
“沒有那麽快。”吳沛宏搖搖頭，“我會盡量安排在三個月以內幫你做胚胎移植，你不要着急。”
“不急，不急，優生優育最重要，一切都聽醫生的。”姜曉麥看吳沛宏不似最初那般拒人千裏，便大着膽子說，“吳醫生，胎兒的性別能夠選擇嗎？我，我想要一個女孩。”
“不能。”吳沛宏瞬間恢複冷漠，沉着臉說，“今天要說的都已說完，沒有問題你就回去吧，生理期到了再來找我。”
姜曉麥撇撇嘴，無可奈何地說：“好吧，那我先走了，吳醫生再見。”
吳沛宏不再搭理她，姜曉麥只好悻悻然地退出來。夜幕不知何時悄然降臨，診所裏的其他人都已下班離開，整個前廳空蕩蕩的，只留着一盞頂燈照明，光線如此昏暗，她并沒有發現沙發上坐着一個人。
“小楊。”當姜曉麥快走到門口時，那個人開口喚她。
“誰？”姜曉麥受到驚吓，差點把手裏的包砸過去。
“是我。”
“老歐？”姜曉麥通過努力辨認，看出眼前的人是江智仁，“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是專程過來找你的。”
“過來找我？為什麽？”
“為了阻止你受騙上當。”
“受騙上當？什麽意思？誰要來騙我？”一陣涼風從門縫中吹進來，姜曉麥打了個冷噤，突然感到遍體生寒。
